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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四十九章 檀香御扇(一) 文 / 琴瑣

    第四十九章檀香御扇(一)

    那一日悠兒等回茜宇後,在她身旁靜默了許久,最後只聽茜宇對自己道:「替我帶一句話給皇上,請他不要將端靖太妃逼得太緊,不要讓她做太決絕的事情,若能讓她置身事外,是我最大的願望。」

    悠兒不願說,卻不得不說,「母后此願恐無法實現,皇上若能讓太妃置身事外,就不會囑咐我開著那水晶宮,就不會今日匆匆罷朝追過去。皇上說,在那裡太妃會很無助,在那裡說,太妃什麼也不會拒絕。皇上等的就是太妃去的那天。」

    心痛的感覺幾乎要人窒息,茜宇伸手握著悠兒微微地發顫,淚含在眸中打轉。

    「母后不要想那麼多,昕兒、太妃、我、晴兒、珣兒……好多的人,您放不下哪個都足夠牽絆您了,要放,就都放下吧。」悠兒低語。

    然人生在世,往往說來容易行之甚難,若轉換角色,悠兒未必能放得下。愛一個人,緣何要那麼高的代價,捨棄親情、不顧友情,只為了成全一個愛字。古今多少癡男怨女,可有悔的?

    這是皇室後宮的悲哀,是這深深宮闈高牆之下的無奈,縱使傷者如璋瑢,痛者如茜宇,她們的情緒也僅是滄海一粟,轉眼就會被時光掩蓋,被這宮廷女子永不停息的鬥爭淹沒。

    於是到了季潔這裡,且說她被錢韻芯一句話堵回去,回到玉林宮後心中好一陣惱火。在她眼裡錢氏就是個沒腦子的冤大頭,前一次還與自己在棲霞殿外爭執,不過幾日的功夫,她怎麼學得這麼有心思了?

    躺在美人榻上,緩緩打開手中的檀香山,那股略嫌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纖白的手指輕輕撫過扇骨,一處細微的異樣徒然要季潔臉白如紙,她驚慌地將扇子摜於地上,口中高聲喊道:「紫蘭,拿火盆來。」

    看著扇骨被火苗一點點侵蝕,發黑隕落。季潔的眼裡也滿是跳躍的火舌。

    眼下仍在夏日,在室內生火焚物,沒多久就惹得彌室的悶熱,汗水順著面頰一滴滴淌落,她卻渾然不覺,從未有過的壓迫感侵襲腦海,她的手微微地顫抖著,這一刻才發現自己似乎錯了。一步錯,步步錯。

    「紫蘭,替本宮去坤寧宮一趟,就說我身體抱恙,要靜養些時日,求皇后這些日子把宮中瑣事另指派人來打理。」季潔跌坐在美人榻上,嘴裡彷彿無意識地說著這些,耳旁卻纏繞著那日皇后的話:「是去年皇上賞的吧!宮裡統共沒有幾把。」

    她是知道的,貞儀貴妃根本不是吃了什麼有毒的燕窩死的;她是知道的,楚貴嬪、蕭榮華根本不是受了詛咒流產的。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現在才恍然,皇后也曉得,若不錯,章悠兒什麼都知道。

    燒了這把扇子,燒得掉那些罪惡麼?

    汗水掛面,將胭脂化開,隔著煙火看對面鏡子裡頭那扭曲可怖的自己,季潔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不要怪我狠心,走到這一步,誰也不能回頭了。」

    午膳時,臻傑在悠兒處歇息,得知皇帝要來她匆匆從茜宇處趕回來預備,卻先一步得到季潔生病的消息,此刻飯桌上,她向臻傑笑道:「季妃定是為了後宮操勞過度了,皇上若有空,去瞧一眼吧!」

    「嗯!」臻傑應了,卻沒再多說,許是餓了只顧著吃碗裡的菜。

    悠兒親手盛了湯端在臻傑面前,低聲道:「母后讓臣妾帶一句話給您。」繼而便將茜宇的心思一一說了。

    臻傑聽畢抬眼看著妻子,「你也告訴母后,朕懂得分寸的,怎麼算在這件事情上,太妃是無辜的。」

    悠兒垂頭道:「雖然覺得她很可憐,但想她從前那些作為,眼下還能有這般生活,皆因父皇對她不薄。而她若沒有母后這樣的姐妹,也斷乎沒有今日。母后或許是看她心底終有善的一面,可罪惡就是罪惡,若是臣妾,未必能原諒她。」

    臻傑笑道:「何以這麼惆悵,想越兒的事情麼?若你有頭緒只管去做,朕不會為了兒女情長姑息縱惡。」

    悠兒靜靜地看著丈夫的笑臉,自己卻一點也笑不出來,「越兒她,當真可憐。」

    眼見愛妻眉頭中越來越濃的惆悵,臻傑伸手將悠兒攬在懷裡,輕聲道:「傻悠兒,朕知道你是自責,殊不知朕也有疏忽,但越兒已逝,活著的就該繼續好好活著,不要再有這番怨念,朕還有你,有煙兒,不是嗎?」

    悠兒頷首應諾,實則心中仍無法釋懷,王越施的死是她一生最大的失敗,連那麼嬌弱的一個女子都無法保護,她又要如何守護丈夫、守護孩子?她絕不能讓王越施枉死,她不是茜宇,該狠心時,她絕不會手軟。

    季妃抱恙傳至六宮,她歷來人緣不錯,便有妃嬪攜禮前來探望,太后太妃也派人送來滋補之物,但季潔一皆只派婢女謝恩應酬,自己躲在屋子裡一人也不見。太醫診脈後向皇后覆命只說中了暑氣外過於勞累,的確需靜養些時日。於是悠兒將季潔手中的權力暫時讓與錢韻芯,囑她多費心思,不懂之處多多詢問。

    在自己住處接到皇后懿旨時,錢韻芯倒疑惑了許久,拉著陪嫁嬤嬤問:「難道是我一句話將她氣成那樣?太妃娘娘說對付旁人最厲害的便是莫去理會。我今日沒應她激我的話,當真這麼管用?」

    嬤嬤畢竟多些閱歷,她最無奈於主子動不動就發善可憐旁人,遂道:「主子你別光心疼旁人,想那季妃娘娘的心思能不比您深麼?她自然有她的謀算,怎地早上還好端端的一個人,吃了午飯就不舒服了?這些年您看她那麼嬌弱過麼?」

    錢韻芯搖著手裡的扇子,無奈道:「也罷,想她早上那些話,當真氣煞人的。只是我從未染指後宮瑣事,卻不知如何打理才好,倒是清靜閒逸慣了,突然有這麼個責任箍在身上,覺得束手束腳起來。」

    嬤嬤卻不以為然,只笑道:「誰都不是生出來就會的,主子慢慢摸索便是,何況您還有一個頂好的師傅能討教呢。」

    錢韻芯笑道:「嬤嬤是說端靖太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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