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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四十八章 清心寡慾(一) 文 / 琴瑣

    第四十八章清心寡慾(一)

    「朕想你了。」

    「皇上又逗臣妾開心。」

    「還是頭疼嗎?你這病怏怏的,怎麼叫朕放心?起來,換了衣裳,朕帶你去個地方。」

    「臣妾實在懶得動彈,不想掃了皇上的興致。」

    「到了那裡病就好了,還不快起來。」

    「是哪裡?皇上先告訴了臣妾。」

    「水晶宮……」

    「赫臻!」夢中輕呼,璋瑢緩緩睜開眼睛,眼角濕漉漉的,她哭了。

    這是那日赫臻暗訪裕乾宮後,自己再一次看到了他,可卻是在夢裡。璋瑢苦笑一聲坐起來,摸到脖子裡膩膩的一層汗,是因為夢裡太真實,自己追得太迫切,所以才出汗了?

    這樣的問題沒有答案。她又苦笑。伸手從枕邊摸出一道黃卷聖旨,那是赫臻唯一留給她的東西,雖不是親筆,卻有他的寶印。

    是他親自蓋上的?呵……怎麼會,他傷得那麼重。

    緩緩展開聖旨,字字入眼,卻又模糊了眼睛。畢竟到如今,璋瑢依然無法相信妹妹留不住赫臻的命,無法相信赫臻狠得下心拋棄妹妹和孩子。父親那句話,可信不可信,誰能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吱嘎」一聲,宮室的門被打開,挽香端著水盆進來見主子已坐了起來,不禁道:「今日天氣涼爽些,奴婢睡得沉了點,主子倒還是這麼早就醒了。」

    璋瑢淺淺一笑,「我也才醒,璃兒那邊醒了麼?」

    「其實時辰還早的,奴婢一會兒就去叫醒小王爺。」挽香說著過來將紗簾攏起,卻聽璋瑢叮囑:「昕兒從小被封了王的,自然是小王爺。璃兒只能算皇子,你們往後喊她小皇叔是了。旁人怎麼叫我管不來,我們宮裡還是要遵著規矩來。別自己沒了輕重。」

    挽香笑著應了,侍奉璋瑢洗漱梳妝後便一同過來臻璃的屋子,小傢伙已被乳母喚醒正攏著頭髮,一見養子璋瑢便無比喜歡,笑著道:「坐好了,今日母妃替你攏頭髮。」

    「母妃!」臻璃端端正正地坐著,見鏡子裡的母親笑得那麼溫和,不禁道,「您真美!」

    璋瑢忍俊不禁,嗔道:「你那麼小年紀,知道什麼是美麼?」

    臻璃笑答:「『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母妃就是窈窕淑女,璃兒往後也要娶和您一樣漂亮的姑娘做妻子。」

    「那小皇叔眼界可就忒高了,您還以為像娘娘這麼美的女子隨便就能有的麼?」挽香在一旁已忍不住笑了。

    璋瑢睨她一眼,罵道:「他胡言亂語,你還跟著起哄。」遂對兒子道,「小小年紀的,不許想這些。你可仔細了,你們皇嫂最不喜歡男孩子扭扭捏捏不花心思在課業騎射上。若你這心思叫她知道了,她可不看母妃的面子,莫要吃了苦頭才知道改。」

    臻璃狡黠地笑道:「璃兒知道,歡兒他們早說了,皇嫂惹不得的。」

    「你們這些小傢伙。」璋瑢已替兒子攏好了頭髮,又拿了衣裳來替他穿。

    臻璃伸著手配合母親,但問:「五哥怎麼還不來上書房上課?宸兒都來了,五哥哥還要受罰麼?」

    「是啊!」璋瑢不願多對兒子解釋,只道,「所以你要聽話,在書房裡好好上課。」

    「今日璃兒去給母后請安吧!」臻璃一本正經道,「璃兒很久沒給母后請安了,很不孝。」

    璋瑢捏著兒子的臉嗔道:「想見你五哥嗎?你個鬼精靈,如今性子倒長開了。」

    「嘿嘿……」臻璃笑得很無邪,繼而吃了些點心,又背了幾句書,便有轎子來接,早早去了書房上課。

    「您今日還去馨祥宮用早膳麼?」挽香記得昨日太后請主子往後常常去馨祥宮吃早飯的。

    璋瑢卻擺手道:「那裡一屋子人要照顧,又忙著張羅出東殿給慈愨太妃回來住。我不過去添亂了。這刻……」璋瑢頓了頓才道,「我想去個地方,你跟著我就好。」

    挽香不解,卻從了。

    「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馨祥宮裡,茜宇看著兒子背誦卻打斷了他,問:「為什麼背這首詞?」

    「母后不喜歡麼?」臻昕愣了愣。

    茜宇笑道:「周邦彥之詞多精工華艷,唯此首清新自然。精工也好,自然也罷,母后倒不希望你此刻就鑽研這些詩詞,仍將幼學之書讀好,其他的待年齡漸長慢慢學便是了。」

    「母后誤會了,只因昨日元戎纏著兒臣說再過些日子是蓮妃的生辰,她不知要如何賀母親壽,四姐姐說若元戎頌詩一首蓮妃一定喜歡,挑了半日就選了這首出來,要兒臣先會了,再一句句教元戎。」

    「什麼心思,偏偏這一首。」茜宇嗔笑道,「上闕敘蓮之清美,下闕抒客居思鄉之情,你這姐姐,如今左也相思右也相思,也不管相的什麼思的什麼。」

    「兒臣獨喜歡這一首呢。」若珣恰翩然進來,髮簪上垂墜的水晶珠子映出半臉緋紅,繞開茜宇的話道:「蓮妃娘娘修長柔美,您瞧不管這夏日如何毒辣,蓮花總是亭亭而立,亦靜亦悠,顏色也顯恬淡,的確與蓮妃娘娘的性格像了十分。」

    茜宇見她顧左右而言他,也不想在兒子面前多取笑她,遂道:「也罷,這詞短一些,不為難元戎花工夫背誦。便是女兒朗朗吟誦的,什麼叫她聽來都好。」

    若珣甜甜笑著膩在茜宇身旁道:「正是,元戎哪裡懂這個。聽聞裡頭講了蓮花,又與她母親封號相同,早樂顛顛地要昕兒抄一篇她帶去,要乳母偷偷也教她認字呢。」

    茜宇喜那孩子的心思,卻問若珣:「一清早你去了什麼地方?」

    「早起碰見緣亦說今日也做了幾樣清粥,要去請母妃來,兒臣閒來無事見您還未起,便過去裕乾宮請母妃了。」

    聞言又見若珣一人回來,茜宇徒生擔心,問:「母妃不來,她不舒服麼?」

    若珣搖頭道:「裕乾宮裡的奴才只知道母妃出去了,還以為來了這裡。眼下母妃既不在我們馨祥宮,或許往園子裡去逛也可能的。」

    茜宇眉頭微皺,細細想了片刻,彷彿除了往園子裡散散步,也無其他可能,故未再多問。

    整座皇城最東所在,便是很少會被開啟的水晶宮,雍和年間開過三次,前兩次侍駕的瑾貴妃梁氏與陳妃都已香消玉殞,第三次當初赫臻是為了璋瑢開的,但去的卻是茜宇。在那裡赫臻與茜宇從相知到相許,從此情牽一生。

    如果那一次我不讓,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立在宮門前,看著碩大的水晶二字,璋瑢呆呆地發怔。

    「這裡好僻靜,主子怎麼想來這兒了?」挽香笑道,「奴婢進宮來就不曾聽說過有這個地方。」

    「你們皇上勵精圖治年少志高,皇后克儉睿慧沉穩內斂,如此奢華聲色所在,自然不會為他們所好。」璋瑢抬手指著匾額一角,淡淡笑道:「當年先帝雖亦不曾眷戀此地,只怕也不會白白荒廢了要這大好的殿閣只留蜘蛛爬蟲來居住!」

    挽香笑道:「皇后娘娘年年過年時都訓誡後宮要勤儉為上,故而宮內一般無人居住的殿閣都是拿大鎖封了門的。季節更替時才派人打掃養護,想夏過入秋,這裡該會有人來打掃的。」

    璋瑢垂目瞧見水晶宮的大門上卻沒有掛鎖,不禁笑道:「這裡倒忽略了?既然沒鎖,我們進去瞧瞧如何?」

    挽香甚奇:「這裡那麼僻靜,又是空關了多年的地方,奴婢怕撞見什麼不乾淨的,主子還是去別處逛逛吧。」

    「傻話,皇室有龍威庇護,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敢存在?」璋瑢篤定想進去看一看,也不想為難挽香,便道,「你留在外頭吧,我去去就來。」

    挽香自然無力阻攔,只好眼看著璋瑢推開沉重的宮門,在塵土飄落前側身閃進了門裡去。

    「皇上急匆匆罷朝了?」這一邊茜宇正與若珣一起吃著早膳,聽小春子如此稟報,手裡的湯匙也落了碗裡去,「為了什麼?哪宮妃嬪出事了麼?難道又是棲霞殿?」

    小春子道:「奴才也不清楚,只聽說皇上匆匆宣佈退朝,進了後宮就往東邊去了。東邊那一塊兒,只有東南角住了宜嬪娘娘,棲霞殿在西邊。」

    「難道是宜人館出事了?今日宜嬪又不讓二皇子上課?」茜宇問,「誰鬧的事情呢?」

    小春子道:「主子這麼猜也許有道理,但皇上從來不管這些,都是皇后娘娘一手打理的。況且皇上是往東邊去,未必去東南那一塊兒。」

    正說著,若珣卻伸手摘下了髮髻上的簪子,遞給身後的文杏道,「收起來吧,這東西在眼旁邊晃來晃去,看得眼睛疼。」

    晶瑩的光澤從眼前閃過,突然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裡激起。

    東邊,水晶,水晶宮!茜宇心中大驚,深深吸了口氣。

    「母后您不舒服麼?」若珣見狀扶著她道,「您放心,再大的事情皇兄和皇嫂也能解決。若僅是妃嬪掐架,他們也見怪不怪了,您沒得操心費神。」

    茜宇的手被若珣握著,她的手竟那麼溫暖,然實則非若珣的手暖,而是自己的手涼了。

    「您怎麼來了這裡?」進入水晶宮,見璋瑢靜靜地立在乾涸的玉璧池子前,臻傑輕聲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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