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皇后紀 第四十四章 紅果之禍(二) 文 / 琴瑣
第四十四章紅果之禍(二)
可方才話到嘴邊還是停住了。
錢韻芯一路走往丹陽宮,一路在矛盾中無法自拔。她說過班君嬈腹中的孩子是皇帝的,是無辜的,甚至她再怎麼厭惡班君嬈,也沒想過要她的命,那剛才自己為何不說?也許換了沈煙、季潔她就會多加一句提醒,可為什麼面對班君嬈她就是不想說?
「嬤嬤,我們去裕乾宮,我想見端靖太妃。」錢韻芯突然停下了步子。
「聽說昨夜太妃在馨祥宮歇息,只怕這會兒還在那兒。」嬤嬤道,「皇后說過六宮晨間不能去打擾太后休息,要不您晚些再去。」
「那……算了。」錢韻芯思量許久還是放棄了,卻拉著嬤嬤的手道,「這些日子你注意棲霞殿的動靜,另外替我去御醫館打聽些事情……」
這邊眾人還未散去,方才品鵲的話讓沈煙和季潔有些為難,畢竟這件事上頭都做了決定,旨意要凌美人今日遷入秋棠閣,若再搬去棲霞殿,就不知帝后是否在意了。
品鵲此刻也有些後悔,若真的能把凌美人送去棲霞殿也罷,如不能,指不定凌氏心裡要怎麼想自己這出爾反爾,也不定班君嬈逮了機會會不會在凌氏面前說自己的不是。
不想班君嬈卻悠悠笑道:「自從萍貴人走後臣妾著實覺得悶,眼下有了身孕脾氣上總是身不由己,偶爾想找人說說話宮女們和臣妾又無話可說,若美人妹妹當真能搬來和嬪妾一起住,定能多些樂子。臣妾還請蓮妃娘娘替臣妾在皇上皇后面前求個恩典。」
品鵲怔怔地看著班君嬈那張柔和嫵媚的臉,陣陣寒意往腦門裡侵襲,她又轉眼看那纖弱的凌美人,莫名地有種羊入虎口的悲哀,心裡隱隱覺得不安。
沈煙思量了片刻,轉而和季潔低語了幾句,便笑道:「也罷,不過遷個地方住。既然貴嬪自己也樂意,那凌美人今日就直接遷去棲霞殿吧!平日裡要好好侍奉貴嬪,讓她安心養胎。屆時貴嬪順利分娩,本宮想皇上皇后也不會少算你一份功勞。」
去哪兒住本沒什麼區別,憑著自己的幾分姿色只要能脫離那重華宮能夠和上頭接觸,在這後宮就有出頭的日子,與其說那日自己是想一死了之,倒不如說更希望能藉機放手一搏。但這些念頭凌美人定不會告訴任何人,眼下沈蓮妃話裡又指明了給自己機會,自己為何不牢牢把握呢?
如是決定,凌美人深深福下身子,極富誠意的起誓定會好好侍奉貴嬪。繼而沈煙又囑咐了班君嬈幾句,看看皇后的確無意召見,便都散了。
因皇帝冷落了棲霞殿好些日子,今日凌美人的搬遷就顯得特別熱鬧,加之凌氏昨夜侍寢,宮裡傳說皇帝今晨心情甚是愉悅,一些宮嬪便極熱情地來向凌氏道喜,順道也不得不對惠貴嬪表示關切。那一邊奴才們忙進忙出,這兒眾人卻悠閒地坐著說話。
凌美人自然要討好班君嬈,只見她盈盈笑道:「方纔臣妾的話才說一半呢,在家時母親常說懷哥哥時喜歡吃酸的東西,再有臣妾和姐姐後口味就重了,那紅艷艷的尖辣椒一個個往嘴裡送呢!」
眾人都應和著預測貴嬪此舉定得男,班君嬈心裡再喜歡,臉上還是一副平和的模樣。
只聽扶梅立在一旁道:「各位主子是不知道,娘娘她自從懷孕後一點辣的都不能吃,這幾日連飯都吃不下了,昨兒季妃娘娘知道主子想吃紅果,就送了酸棗糕來要主子先將就著,等山楂什麼時候送進宮來,就立刻送棲霞殿,可娘娘她還是覺著酸棗糕甜,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季妃娘娘從來都體恤各宮姐妹,很是和善。」凌美人笑著,眼珠卻轉了一轉,小心地問道,「酸棗已倒牙齒,娘娘若還嫌甜,那紅果就不敢比了。」
班君嬈笑得溫和,手執團扇掩口道:「說了怕姐妹們笑話,一來是想吃酸的,二來想起兒時吃那冰糖葫蘆的光景,就饞上了。」
「原來如此……」凌美人笑著,心裡有了幾分盤算。
馨祥宮裡,茜宇和璋瑢已吃畢了早飯,璃兒早已去上書房上課,茜宇卻把兒子留了下來,這會兒先要若珣帶著他背書,之後再有安排。
璋瑢扶著茜宇倚門看臻昕背書,問道:「為什麼不讓他和璃兒一起去上課?還特特要皇帝停了他和傑宸的禁足?」
茜宇的心思當然不能和姐姐講,她只是笑道:「姐姐看宜嬪如何?」
璋瑢扶著妹妹坐下,想了想才說:「挺文靜的一個人。」
「可在姐姐回宮之前,她在宮裡可沒少鬧騰。」茜宇輕輕搖著手裡的扇子,「那會兒宮裡就數她多事情了。」
「看不出來……」璋瑢笑著自顧喝茶。
茜宇遂將蒙依依如何為了不讓兒子在書房好好唸書而做出的許多荒唐舉動都告訴了姐姐,末了卻笑道:「其實她這招裝愚也沒什麼大錯,只是做得激烈了些,而悠兒那邊也頂真了些。」
璋瑢看著茜宇,問:「你也想讓昕兒……為什麼?難道有人對你和昕兒有了非議?」
茜宇摩挲著玉扇柄上光滑的紋路,悠悠道:「我們孤兒寡母眼下誰會來想這些,但一個村野出身的宜嬪都能想到那麼久遠的事情,我又怎麼能不為昕兒打算?到底……他算是赫臻唯一的嫡子了。而今姐姐也看得出,皇帝對昕兒的栽培絲毫不異於他的長子,正如姐姐你曾說的別看現在孩子們在一起唸書和樂融融的,將來定會有問題。作為母親,我絕不希望昕兒將來捲入儲位風波去。他有他自己的命格。」
璋瑢的纖指輕叩茶碗,低聲道:「這回出宮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不僅身子好了,彷彿一下子還改變了你好多想法。」
「是嗎?」茜宇笑著掩飾她的心虛,「許是姐姐很久沒看到我了,而你如今又心如止水了。」
璋瑢微震,嘴角勾出一抹奇怪的笑意。
此時白梨回宮來,對茜宇道:「主子和太妃娘娘的賀禮奴婢已送到棲霞殿去了。」
「棲霞殿?」茜宇奇道,「凌美人不是去秋棠閣嗎?」
白梨答:「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到了秋棠閣後萍貴人說凌美人改遷棲霞殿去陪伴惠貴嬪了,說是今日早上才決定的。」
璋瑢冷笑道:「這倒奇了,品鵲最頭疼這個班貴嬪,不見得拿個小美人去巴結她吧!」
茜宇讓白梨下去,對璋瑢苦笑:「到如今這宮闈裡的明爭暗鬥還糾纏著你我,昨日我的確有心不請班氏,一半也是不想她動不動害喜掃了大家吃飯的興。沒想到她全想偏了,這樣的女子當真愚蠢得緊。姐姐就等著看吧,這個凌美人是好是歹,就看她怎麼跟班君嬈周旋了。」
「若真鬧得凶了,你也不出手幫她?」
茜宇一愣,笑道:「皇后不會眼睜睜看著妃嬪被惡人欺負的吧!好歹不像我們那會兒,如今只獨獨犧牲了一個王美人!悠兒比她婆婆可強多了。」
陪嫁嬤嬤從御醫館回來後對她的主子道:「昨日給惠貴嬪把脈的太醫今日不當班,奴婢也沒打聽出什麼特別的事情來,回來的路上倒是聽說惠貴嬪正滿世界地說她想吃山楂呢!」
錢韻芯眉頭高聳,冷笑道:「她不知道孕婦禁食紅果嗎?」
陪嫁嬤嬤這才明白了主子要自己去御醫館的用意,想了想才道:「依奴婢看她不見得不知道,那麼金貴的龍胎,她能不事事都打聽清楚了?」
「好吧……我們再看看,若皇后、蓮妃、季妃她們都一個個裝傻,那我又何必去做這好人?知道紅果不能吃的也許真的不多,可凡是懷過孩子的,不會不知道吧!季妃那麼精明的人,侍奉過蓮妃懷孕肯定也知道,我們就等著吧,看她班君嬈怎麼折騰。而且眼下山楂還沒長好呢,我看她怎麼變出來。」錢韻芯說得激動,但半晌後又有些猶豫,低聲呢喃道:「萬一她真的不知道怎麼辦?難道……」
陪嫁嬤嬤卻笑道:「您不記得了,待產妃嬪的飲食都需經太醫查驗方可食用,除非貴嬪自己不安分,正常情況下這紅果是到不了她嘴裡的。」
錢韻芯冷笑道:「我倒安分來著,照樣不是……呵!誰又說得清楚呢?」
獨自在坤寧宮的悠兒看似與世隔絕,卻是運籌帷幄掌握著宮內每一個動靜,班君嬈這些計量並不能逃過她的眼睛,聽著古嬤嬤說著一件件事,她揉了揉額角歎道:「若能個個安分守己,皇上又豈能虧待了她們,究竟在鬧些什麼呢?我若辣手狠心一些,又彷彿要失了皇后的賢德,可給她們笑臉看,又一個個那麼不安分。」
「您要怎麼做呢?惠貴嬪的身孕此刻正在要緊的時候,萬一有個好歹……」
悠兒扶了扶髮髻冷冷道:「這個孩子一定不能有閃失,那是皇上的骨血,至於她留不留,都是後話了。」
古嬤嬤又道:「今日太后沒送小王爺去書房,留在馨祥宮裡了。」
「嗯……這件事我知道。」悠兒其實並不知,她只是明白其中的原因罷了。
轉眼過了午後,送走了前來賀喜的宮嬪,凌美人也不見了身影,班君嬈問扶梅,打聽方知,凌美人帶著宮女親自去御醫館了。
班君嬈轉著手裡的扇子幽幽笑道:「讓那位太醫再多歇些日子,你再包五十兩銀子讓人送出去,做得乾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