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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三十八章 仲夏深情(五) 文 / 琴瑣

    第三十八章仲夏深情(五)

    「齊公公,嬤嬤問您到底出了什麼事?皇后娘娘怎麼會生那麼大的氣,大皇子不就是偷跑出書房嗎?」

    齊泰只覺得身上冒出一陣冷汗,他當然不能說為了什麼。但他一步也不曾離開皇帝,那是誰給皇后報的信?到底是皇后的眼線通達,還是皇帝能繞過自己另有親信?這兩個主子當真是神通廣大,叫人難以揣摩。

    那小宮女愁死了,哭喪著臉道:「公公,要不您去勸勸吧!皇后娘娘打得很重,大皇子都沒哭聲了。小王爺在外頭嚇得臉色都白了。」

    「小蹄子我算哪跟蔥,敢去勸皇后娘娘……」他突然眼睛一閃,從腰裡掏出令牌揮著拂塵對那宮女道,「快出宮去,出宮把大長公主請進來。」

    「是啊,怎麼忘了!」那宮女如遇大赦,拿了腰牌一溜煙地就從齊泰眼前消失了。齊泰轉身從門上的鏤花空隙往裡看,皇帝依然氣定神閒地看著奏折,可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此刻妻子正在教訓兒子呢?

    「哎……」齊泰歎了口氣,又默默地立在門外等候。

    當若晴只穿著家常衣裳出現在坤寧宮時,悠兒已坐在內殿裡喝茶了,而臻昕卻跪在她的面前惶惶不安。

    「母后不在宮裡你就敢沒了樣子帶著侄子淘氣?」若晴於皇后行禮後並不問傑宸的事,只是對地上的臻昕訓道,「母后身體不好才出宮去療養,你倒好,上趕著在宮裡生事氣她。今日該打的不是傑宸,是你這個叔叔才對。」

    「大皇姐。」臻昕嚇壞了,想要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

    若晴立直了身子,揚聲道:「古嬤嬤把昕兒帶到裕乾宮去讓皇太妃處置,沒得在這裡叫皇后娘娘看了生氣。」

    古嬤嬤看了看皇后的臉色,見她並不反對,便過來帶走了臻昕,一併把內殿裡的宮女都遣了下去。

    「皇后也要保重身子,孩子們淘氣,慢慢教就好了。」此刻內殿已無旁人,若晴方才開口。

    悠兒嚴肅了許久的臉突然一軟,一雙絕美明亮的眼睛頓時通紅,大顆的淚珠滾落,她吸了口氣將傷心壓下,苦笑道,「我知道這孩子早晚會問的,這些年我也不止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到底還是有人念念不忘當年的鬧劇。孩子現在還小,我們還能好說歹說地哄他過去。可若十幾年後再有人拿這個做文章呢?那時候他大了,我也不曉得他會長成什麼樣的性子,若他將來鑽牛角尖一味地和皇上過不去,這父子兩我要站在哪一邊?而我,又有什麼資格站在你皇兄面前說話?我自己都不敢滿分打定傑宸是我的兒子,我要怎麼面對他?」

    若晴亦在眸中含淚,她上前握著悠兒的手輕聲道:「難道是我這些年偏疼宸兒才讓人懷疑嗎?」

    悠兒搖頭不語,她從不反感若晴對傑宸的過分疼愛,總以為越是表現得大度從容,越是不能叫旁人抓到把柄,可她自己何嘗不清楚這些年心中的擔憂是在與日俱增。自己安排下那麼多的眼線在宮裡,就是怕兒子哪一天就被人蠱惑,可這一天還是發生了,而自己竟然也會失去理智。

    「我方才一路進來,便要宮女散出去說你是為了太后鳳體違和,皇上又操勞國事而擔憂,一見孩子們淘氣就著急了。況且你本來就管得嚴,各宮恐怕也習慣了。」若晴歎了一聲,實則她此刻很想看一看傑宸,她猜不出這個孩子被她的母親打成了什麼樣子。

    悠兒苦笑道:「晴兒的用意我明白,只是你不要小瞧了那些妃嬪們,這皇宮裡能生存的女人,都不簡單。」

    若晴心中一寒,不再多語。見皇后悶悶地不想說話,自己便也耐著心思陪她,不開口要看傑宸,並非怕悠兒心中不悅,只是此刻第一個該去哄孩子的應該是母親或者父親,自己這個姑姑不能衝在前面。

    皇后突然發怒教訓兒子的事早已在宮裡傳得沸沸揚揚,皇后管教皇子的嚴厲眾人早已經習慣,只是這一次親手打得那麼重,才讓人忍不住好奇。然皇后打的是自己的兒子,不似上一回在宜人館教訓二皇子能讓人當笑話看,私下說了幾句也就作罷了。但總有人比尋常人多幾倍好奇心,怎麼也要探個究竟的,於是這流言蜚語還是會傳出來,這一次倒是悠兒過激的反應再次引出了對傑宸身世的議論。

    「晴兒,在你心裡,可想過宸兒是你的兒子?」許久,悠兒才問了一句。

    若晴淡淡一笑,「當年不僅僅是想過。當年我就認定了宸兒是我的兒子,可後來我漸漸地明白了,與其這樣無止盡地糾結煩惱下去,倒不如想開了的好。不然和駙馬的日子也沒法過了,也就不會有敏兒、敦兒了。」

    悠兒看著她,卻沒有接話。

    若晴繼續道:「這些年在我心裡,宸兒就是你和皇兄的兒子,他是皇室的嫡長子,也許就是將來的太子。只是……我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思,我還是無法控制地要把他當兒子來疼愛。呵呵!似乎很難讓人理解,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但就是這麼想來著。就像今天聽說你打了他,我很心疼忍不住又衝進宮來了。可是我又知道,我是姑姑,絕不是母親。悠兒,若你聽不明白……」

    「我明白!」悠兒紅著眼睛在淚中擠出笑容,「換言之宸兒有兩個高貴的母親,我們都會保護他的,對不對?」

    若晴心中一酸,亦忍不住眼眶濕潤,此刻有宮女急匆匆進來跪著求道:「皇后娘娘,大皇子燒得昏昏沉沉又哭又喊的,嘴裡不停地在向您認錯求饒,您去看一眼吧!」

    悠兒大驚,顧不得晴兒便往兒子的臥室飛奔而去。

    「大皇子傷得如何?」若晴叫住了那個宮女問道,「怎麼又發燒了?」

    那宮女諾諾道:「太醫說大皇子身上的傷都在皮肉上沒動著筋骨,只是今天在太陽下跪了太久中了暑,又挨打生了心火,發燒是正常的。」

    若晴一邊聽著,也已經走到了傑宸臥室外,倚門看著悠兒萬分心疼地哄著昏睡的兒子,她長長一歎,這到底是誰的錯?張文琴,你知不知道當年的真相呢?

    很快便日落西山,夜幕沉沉降臨。聚集了一日的暑氣被晚風驅散,幾絲涼意襲人。此刻若晴也在傑宸身邊,不斷地替換他額頭的冷帕子。

    「我聽古嬤嬤說你今日身子本就不爽,早些去休息吧,這孩子從來生病都是我照顧的,你放心吧!」若晴說的很自然,沒有半分掩飾。

    悠兒又過來俯身看了看兒子,面上是又氣又疼的神情,她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低聲道:「小東西,你快些好起來,別讓母后內疚太久啊!」

    若晴欣然而笑,對古嬤嬤道:「快侍奉皇后去歇息吧,我一會兒在宸兒身邊挨著睡就好。」

    悠兒也不計較,四年來兒子有個頭疼腦熱若晴都進宮來照顧他,若今日突然拒絕她的好意倒叫旁人生疑了,自是大方一些才好。她又囑咐了若晴幾句,便挽著嬤嬤離了去,但出了屋子才問:「今夜皇上在哪兒歇息?」

    「是丹陽宮,彷彿皇上今日讓惠貴嬪傳了句話給錢妃,說是原諒錢妃昨夜的莽撞了。奴婢本以為皇上今夜會去棲霞殿,沒想到還是去了丹陽宮。」古嬤嬤答著,順便看了一眼主子,眼見她的眸子裡生出了少有的黯淡。

    「知道了!」悠兒輕聲道,「今日發生那麼多事情讓人心裡堵得慌,氣也不順暢,你替我取一件衣裳來,我想在院子裡走走,就在坤寧宮裡。」

    古嬤嬤應聲下去,再回來時皇后卻已經不見了。

    如今再走在御花園裡悠兒已熟悉了所有的道路,不會再像當年那樣左右轉不出去,最後陷入了臻傑深深的愛中。如今她依舊深愛臻傑,可是這麼多年發生的一件又一件事情,愛已然沉重,而這一切又早在當年就注定好了。

    此刻悠兒正立在一片梅林裡,她抬頭仰望星空,深深吸了口氣。夏日裡這兒沒有嬌妍的花朵,沒有陣陣隱約的香氣,更沒有當年那個青澀的皇子。

    「朕答應古嬤嬤把她的皇后帶回去。」悠兒的肩頭一暖,一件衣裳被搭在了身上,而話音帶出的卻是心中的溫暖。是臻傑,是他不知何時出現,卻適時地出現了。

    悠兒許久沒有這麼嬌弱無助了,她一轉身撲進身後丈夫的懷抱,企圖用他的胸膛來安慰自己的彷徨。

    「朕只是想讓你教訓一下宸兒,誰曉得你會那麼生氣,此刻自己心疼壞了吧!」臻傑輕聲一笑,雙手環住妻子,柔聲道,「古嬤嬤問朕如何猜得出皇后在哪裡,你猜猜朕怎麼說的?」

    這裡是自己和臻傑定情所在,憶起當年的嬌態,悠兒不由得輕聲笑了起來,在丈夫的懷裡微微動了身子。

    臻傑親吻了妻子的額頭,溫和道:「朕多麼希望悠兒還是曾經那個真家大小姐,在你眼裡能看到的只是幸福。本以為朕能讓你幸福,可是……」

    「皇上。」悠兒慢慢離開了丈夫的懷抱極其認真地看著他,皎潔的月光下,臻傑面上的稜角更顯帥氣,「既然今日發生了,臣妾也想知道您的想法,可以麼?」

    在臻傑眼中,月光下的妻子何嘗不美若仙子,他伸手捧著悠兒的臉蛋,低聲道:「這些年我們都迴避這個問題,但是朕知道你為了這個一直都心思沉重,總想找個機會和你講,卻又怕傷了你。」

    悠兒眼圈一紅,垂下頭去。

    「在悠兒心裡是不是總覺得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孩子而對朕心存愧疚?」臻傑問。

    「嗯!」悠兒低聲應了一句,卻被丈夫摟進了懷裡。

    「傻瓜,宸兒當然是我們的孩子。」臻傑笑得很輕鬆,「他一定是我們的孩子,朕從來沒有懷疑過,悠兒為什麼要抱那麼大的心思?」

    「可是……」

    臻傑並不讓悠兒說話,只是抱著她低聲道:「他將來還會是太子,繼承朕的事業,朕會給我們的兒子更富饒繁華的江山。」

    躲在丈夫的懷裡,悠兒很安心,對於丈夫口中「從不懷疑」的真實與否她很明白,只是這一刻她寧願難得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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