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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三十八章 仲夏深情(二) 文 / 琴瑣

    第三十八章仲夏深情(二)

    悠兒卻突然在肅容中綻出溫和的笑,扶著案幾坐直了身子,對面前的錢韻芯道:「這些日子宮裡確實有些亂,規矩是早晚要做的了。錢妃今日做的雖沒有錯,但惠嬪到底懷著龍胎,若那樣打打殺殺地驚了她和腹中的孩兒,豈非你的罪過?」

    皇后的笑容溫和而友好,可錢韻芯卻覺得一陣寒意涼到骨子裡。這話是褒還是貶?若是綿裡藏針,這針尖是對著自己嗎?和章悠兒四年相處下來,錢韻芯早就領教了皇后的深不可測,她可以從任何人手裡把皇帝搶過來,但絕對不敢招惹坤寧宮的主。也因這一條底線,她才能與皇后相處無事。

    「臣妾今日是魯莽了,娘娘的話臣妾謹記。」錢韻芯福身應承,臉上僵硬的笑容顯得很侷促。

    悠兒卻拿了案几上的團扇輕輕搖著笑道:「本宮不是怪你,只是提醒你做事的方法,這一點季妃就比你靈活,她雖從來都是老好人,卻事事能拿得住,錢妃認為呢?」

    「是,季妃姐姐的確比臣妾更沉穩得體,心思也細密些。」錢韻芯淡淡應了一聲,心中卻也生出了疑惑。季潔從來喜歡做和事佬,可近來她不僅淡了很多,便是今日我這番鬧騰她也能坐視不理,而她……不是向來厚待那個班君嬈嗎?

    「打人一巴掌再賞兩顆棗吃,這是哄孩子用的。大人若『挨了打』,哪裡那麼好哄的?」悠兒起身繞到錢韻芯身邊道,「今日這事難免惠嬪要在心裡存了不痛快,錢妃是為了她日後的安生才替她教訓奴才,可惠嬪若覺得是錢妃娘娘在與她過不去,那你的好心思豈不全毀了?」

    錢韻芯面色一停,壓著心思道:「若是如此,臣妾也無可奈何。」心中卻忿忿道,她便是憋屈死了也是活該。

    悠兒笑得很溫和,「本宮方才說大人是難哄的,可是再難還是要哄。今日本宮就送錢妃一個人情可好!」

    錢韻芯不解,微微皺著眉看著面前妍麗的六宮之主,心中一歎,章悠兒為何長成如此傾城之貌還能擁有無比聰慧的心靈?這個女人一定是為了做一國之母而降生的!

    「本來妃嬪有孕就該封賞,但太后娘娘曾有話說不敢給惠嬪太大的賞賜是怕折了她的福。」悠兒歎了口氣道,「但太后昨日遇刺,皇上以為自己德行不夠才累及母后,心中煩悶不已。本宮以為我後宮妃嬪定也侍奉不妥難辭其咎,此刻更不該再鬧出風波。」

    錢韻芯大驚,就地跪下為今日之事自責請罪。

    悠兒輕聲一笑,虛扶她起來,委婉道:「錢妃誤解了,本宮的意思是,若後宮一派祥和其樂融融,過些日子太后回來也定見了喜歡。可今日你為了大局而做的規矩實則也寒了一些人的心,為此,本宮想違一次太后的旨意,這回先封賞惠嬪權作壓驚,這賞賜自然還是給她腹中的胎兒。」

    見錢韻芯面臉的疑惑,悠兒繼續笑道:「但本宮會對外宣稱是錢妃來坤寧宮為惠嬪討的封賞,為的是讓惠嬪平安地產下龍子給後宮添些祥瑞,如此一來便可讓妃嬪們理解你今日的用心了,而太后那裡自有本宮來解釋。」

    皇后這份人情來得的確突然,卻又彷彿早就做好了準備篤定自己今天會找班君嬈麻煩,就只等著自己來領,章悠兒的心思實在太深。錢韻芯心底一震,欠身應承下來。

    當她帶著皇后的懿旨再次來到棲霞殿宣佈班君嬈晉為貴嬪,待國喪過後與自己一同行冊封禮時,錢韻芯覺得自己先前在這裡的作威作福當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如同一記耳刮子甩在臉上,叫人火辣辣地疼。

    班君嬈的迷茫不比錢韻芯少,只是叩首謝恩間她依然有功夫計算如今宮內妃嬪的位分,蓮妃之下錢、季兩位側妃,昭儀淑媛兩位空缺,再下便是楚貴嬪和自己這位新晉的惠貴嬪,且自己有皇帝欽賜的封號,要比那楚貴嬪來得更尊貴。

    「如此……」班君嬈口內的牙齒微微震動,難抑心中的興奮。

    「如此你便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將來若生下皇子,說不定還能跳過淑媛直奔昭儀之位是不是?」錢韻芯冷漠地看著三叩謝恩的班君嬈,心中卻是和她想到了一塊兒。

    「我倒要看看班君嬈能風光幾日,她可不要忘記了,爬得越高跌得越痛,可別不知死活一個勁兒地往上躥,將來如何被人擼下來她都搞不清楚。」錢韻芯眉頭一皺,心裡不知為何響起自己曾經對陪嫁嬤嬤說的話。

    「爬得越高,跌得越痛。」她細細咀嚼這八個字,回憶起方才皇后那溫善的笑容,心中猛得一寒,這一刻才明白了皇后究竟送了什麼人情給自己。隨即用一雙美目看著被宮女扶起的班君嬈,嘴邊揚起一絲叫人難以察覺的冷笑,「班君嬈,這一回可與我沒干係了。」

    坤寧宮裡,古嬤嬤給主子遞上了一塊涼帕子,關切道,「娘娘是不是著涼了,還是宣太醫吧,若皇上知道了定要擔心。」

    悠兒躺在美人榻上,將帕子覆在額頭自己輕揉著額角道:「沒什麼,只是昨夜沒能睡好,又擔心太后的安危,又為皇上的事上心。」

    古嬤嬤問:「可主子怎麼沒問錢妃昨夜為何惹得皇上半夜離宮呢?」

    悠兒笑道:「閨閣私密還是不要打聽的好,想想昨天發生的事情,再看皇上半夜去的地方,我便是不問也猜到了。」

    古嬤嬤替主子換了一塊帕子,笑道:「聽說這一會兒各宮妃嬪都趕著給惠貴嬪道喜呢,想想惠貴嬪今日一天就起起落落了幾次,棲霞殿還真是個熱鬧的地方。」

    悠兒的笑富含深意,側身來看著古嬤嬤道:「今日這齣戲我還真是沒排演過,若非端靖太妃來,而蓮妃又提到臻璃,我也不曉得該對錢韻芯說什麼好。只因見了端靖太妃,我突然想起母后皇太后曾對我講過先帝慶福皇妃的故事,才動了這個念頭。只是將來如何就全憑班君嬈的造化了,若她心本善良沒有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也算作是對她的賞賜,但反之如何,我也無法保證了。」

    古嬤嬤淡淡一笑不再言語,只是默默伺候著願主子身體安康。但她很清楚,從那日惠嬪私底下希望季妃將來抱養她的孩子被皇后知道後,惠嬪為人如何皇后早看得明明白白了。將來,那位風光的惠貴嬪會有將來嗎?

    傅王府裡清閒安逸家人和睦的生活是對深深宮闈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的算計的最大諷刺。茜宇盡力保持著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麼多年來她並非不曾染指宮闈鬥爭,那是怎樣難受的壓抑她心中很清楚,於是越發珍惜自己在家人身邊無憂無慮的生活。眼下赫臻還不能帶自己走,作為皇太后又不可能久居宮外,再次回到那深宮之前,茜宇很希望自己能不被打擾,只是安靜地和家人渡過每日的時光。

    但事與願違,自己與赫臻的「偶然」相見,蠻夷在父親欲擒故縱計謀下的自投羅網,都打擾了這份簡單的希望。

    「全為了我,竟讓爹爹和哥哥們都被皇上罰了一年的俸祿,爹爹本就清廉家中往後的開支該如何維持?」茜宇靠在母親身上柔柔道,「這些錢也是女兒平日裡攢的,宮裡什麼都不缺,我沒地方要使銀子,娘就收下吧!」

    傅王妃卻絲毫不擔心,只是摟著女兒笑道,「我們可是王府啊,你爹爹和哥哥們雖然清廉,但我們也不曾指望他們的俸祿來過活啊,傻孩子,娘持家你還擔心什麼?你的錢不是沒地方使,你要為昕兒攢著,將來他長大了用的地方就多了。」

    茜宇微微一顫,笑得有幾分尷尬,雖扯開話題說別的去,心底卻忍不住惆悵。她是知道的,若將來跟著赫臻走,這個兒子還有腹中的孩子都不能帶走。想到這裡,茜宇心中大痛,極不爭氣地在眼角沁出大滴的淚水。

    「傻孩子,都是一朝太后了,怎麼還在娘面前撒嬌?哭什麼,該不是心疼那些被罰的銀子吧!」傅王妃說笑著哄著女兒,在她眼裡女兒還是九年前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茜宇聞言收了淚容,便見母親的侍女進來問道:「管家問主子,今日王爺和少爺們不曉得何時才能回來,要不要我們王府備些食物送進宮去。」

    傅王妃笑著罵道:「這個老糊塗東西,怎麼想了這一出?難道送了食物進去特地顯擺我們王府特別不成?可別忘了王爺他們今日才被皇上罰了失職之罪!」

    那侍女也掩嘴而笑,正要回身離去,卻被茜宇叫住了。

    「娘啊,我們家藏冰多不多?」茜宇轉而問母親。

    「大前年擴了冰室,這兩年的藏冰到秋天還有呢!」

    茜宇眼眸微動,對那侍女笑道:「送還是要送的,只是不單單送給王爺。要以我的恩典,給滯留在朝堂裡的每一個大臣送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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