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皇后紀 第三十七章 情竇初開(二) 文 / 琴瑣
第三十七章情竇初開(二)
淚水盈眶,若珣喃喃道:「便是夢,也是好的。」她下意識伸出手去,觸手生溫的那一刻恍然驚醒,淚簾中射出驚異的目光,於是柔弱而急切地問了一聲,「舒爾,是你嗎?」
舒爾心中一疼,這感覺似曾相識,他沒有掙脫若珣握著自己的手,「臣……我,是皇上讓我來看你的。」他輕輕一咳,將尷尬掩去。
若珣眉頭一鎖,質疑道,「皇兄?眼下他怎麼還會讓你來看我?這裡……這裡是母后的宮殿?」此刻觀望四處,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坤寧宮的屋子,而是在馨祥宮裡她平日隨著茜宇居住的房間,那雙大眼睛裡頓時綻放光芒,不知哪裡來得氣力竟坐起身子緊緊抓著舒爾的胳膊問道,「母后回來了麼?她回宮了?」
舒爾搖頭,淡淡道:「皇太后沒有回宮,只因此處距離福園較近,所以將您送來了這裡。」
「您?」若珣因茜宇未歸而黯然的眼眸越發無光了,她鬆開了抓著舒爾的手,苦笑道,「方纔你還以『你我』相稱的,怎麼才一刻就又改了呢?」
舒爾深知此刻若珣並非要拿這些字眼做文章,只是她心中憋屈太多,本身又是嬌寵慣了的千金公主,且在自己面前又不屑掩飾情感,才會鬧這些變扭。繼而又在心中歎道,姐姐方才明明說已將若珣送去端靖太妃宮殿的,直到皇帝派我來這裡才知道若珣竟在太陽下等了我半個時辰。呵……
「其實我也不曉得你如今該怎麼做,是給若珣希望,還是讓她絕望。」
姐姐的話此刻才算明白了半分,她當是頭一回摸不透聖意吧,方才有心哄騙於我,也一定是皇帝的原意。不管此刻為了什麼改變,但皇帝能讓自己來看若珣,她與忽侖王子的婚事應該是有轉機了。
「舒爾!」若珣蜷縮在床上,抱著身上的紗被弱弱地問道,「真的是皇兄要你來的?皇兄他……究竟是什麼意思?舒爾你知不知道,今日皇兄與我講,他要我嫁入忽侖和親,忽侖啊!那是如何荒蠻的地方!」說到動情處,若珣委屈至極,大顆的眼淚順著面頰滾落,不由得掩面而泣。
舒爾侷促不已,一時不知如何勸解,算起來這是第一次有女子在自己面前哭泣。與茜宇的堅強隱忍相比,若珣這純真率性的脾氣的確更多幾分可愛。舒爾淡淡一記苦笑,立起身子輕聲道:「公主以為外臣可以隨意進宮室嗎?皇上這個意思無非是昭告……且算昭告後宮,我是公主駙馬的不二人選了吧!」
若珣的臉上還肆橫著淚水,卻已做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她呆呆地看著舒爾,半晌才囁嚅道:「舒爾,你哄我的是吧?」
在希望和絕望間,舒爾選擇了給若珣希望,許是出於對帝王的信任,許是篤信茜宇絕不會讓皇室犧牲若珣,再或者是自己的心動,總之他認為若給眼前這個可愛的女子一點傷害,都是實足的罪過。
「臣……我,我以為皇上的每一個決策都有他的道理,公主貴為千金之體,我一個外臣怎麼能隨意接近,恐怕這一次是當真了。」舒爾尷尬一笑,卻發現面前的女子雙眸復又神采奕奕起來。
若珣被舒爾這麼一說,竟羞澀起來,用被子半遮著臉低聲道:「是啊,你怎麼能進我的臥室呢?當真是犯了大忌的,若論理,恐怕你我都……」說著若珣竟哧哧笑了,水波盈動的雙眸幸福地看著舒爾,「要是你習慣君臣之禮的稱呼,就這樣好了。我們規規矩矩的,旁人才不能挑皇兄的不是。」
舒爾一愣,隨即退後一步,拱手笑道:「那臣先行告退了。」
「真大人跪安吧!」若珣顯露出公主的驕傲,語畢將目光收回,下巴抵在膝頭,當舒爾退身出去她才又扭頭去看,眼角有著淚水沖刷不走的幸福。
「奴婢給公主道喜了。」一旁的綠衫宮女喜滋滋上來討喜,末了看著笑意闌珊的主子道,「皇后娘娘方才傳了話來,要您去涵心殿給皇上賠不是。公主,您和皇上鬧不愉快了?」
若珣委屈地抿了抿嘴唇,想起皇兄先前嚴肅認真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顫,低聲嘟囔道:「母后什麼時候回來啊?」
晚霞鋪滿天際,沁園被染出另一番風韻,茜宇在迴廊上憑欄而坐,沉浸在略帶暖意的微風中。
緣何今日的一切都是溫暖的?如此自問,茜宇不由得動情一笑。
「今日秦尚書府上一定有好些有趣的事情吧!主子一直都喜滋滋的。」緣亦給茜宇遞上一顆脆棗,笑盈盈道,「這是奴婢在市集上買的,看著比宮裡的都新鮮,奴婢嘗過幾個,又要隨侍的太醫看了,您放心用吧!」
茜宇輕咬一口,果然脆爽清甜透著一股子自然的氣息。她旋著手中的果子,一壁笑道:「宮裡的東西確比宮外的金貴,可就是少了人情味兒,叫人覺得冷冰冰不願親近。你看這果子,也是宮外的長得可人疼呢!」
「妹妹如此喜歡,就在府里長住吧,你是當朝皇太后,去留還不是自己說了算嗎?」徐萌大大咧咧地說著口中的話,與長嫂一同結伴而來。
回府後兩位嫂子都去照看孩子了,故而此刻才來沁園,聽著二嫂的話,茜宇不禁笑道:「才回來就被關在這裡了,哪裡去留能自己說了算的?」
嚴清秀溫和道:「妹妹莫聽她胡謅,這話叫娘聽去了看饒不饒她,便是二叔也要責怪她沒規矩呢!」
徐萌懶懶道:「大嫂這話說不著呢,這幾日我們兩位的相公還有爹爹和三叔一個個都忙得見不著面,方才又穿戴整齊進宮去了。」她突然好奇地看著茜宇,問道,「妹妹知不知道朝廷究竟在做什麼?怎麼皇帝動不動就招大臣議事?今日遇到衛國府的兩位少夫人,也都這麼說呢!」
嚴清秀推了推弟媳,口吻略有責備,「爹爹他們最不喜我們問這些了,要是娘聽到了一定罰你,信不信!」
茜宇面上是從容的笑意應和著,心中卻對父兄又突然進宮生了好奇和疑惑,眼下的事情無非是與陳東亭一夥以及忽侖有干係,難道真的緊張到這個地步了?
「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朕都要給這個孩子起名為真毅,這是一早就許諾給你的。」今日赫臻的笑言縈繞耳畔,茜宇伸手去撫摸自己隆起的肚子。這一次的相聚如此短暫,為了不讓赫臻擔心,她半句沒有問有關剿滅陳東亭一夥的進展,可以這麼多年來對於丈夫的瞭解,在他的眼眸和週身散發的氣息中,茜宇早已察覺到了一股淡淡的殺氣,那是每每帶兵親征時赫臻才會顯露的氣勢,而眼下似乎越發強烈了。
「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徐萌悻悻道,「我也是怕他們辛苦來著。」
「少夫人、太后……」這時管家突然連滾帶爬地衝進了沁園,奔上樓來喘著粗氣大聲道,「不好了,有強盜闖入王府,好多人啊!王妃和側王妃被困在正院裡了……太后您藏一……」
「恐怕不用藏了吧!」茜宇眼神凌厲,處變不驚地緩緩起身,手扶欄杆居高臨下看著十幾個才湧入沁園的黑衣蒙面之人,大聲喝道,「王府也是你們闖的嗎?」
那些人似乎被樓上的女子怔到,有幾個交頭接耳一番便帶著人要往樓上衝,緣亦幾個嚇得將茜宇團團圍住,她們從未見過這樣的仗勢,卻明白若護不住主子,自己也一個別想活。
蒙面人才接近繡樓,傅憶祖的長子便帶著家丁衝了進來在樓下與蒙面人廝殺。嚴清秀見兒子進來本定了幾分心,可是漸漸兒子落了下風,眼看著被幾個蒙面人揮著彎刀將兒子逼到絕處,她伏在欄杆上恨不得跳下去為他擋刀。千鈞一髮之際數十支冷箭從眼前嗖嗖而過,嚴清秀大驚,一時昏厥過去。
茜宇立在眾人中間,卻看得極真切,這箭分明是長兄帶著精兵射出的,一時間傅家兵馬將沁園團團圍住,被射死的賊子倒在血泊之中,其餘殘留者被當場活捉。
腹中胎兒突然劇烈一動,茜宇方吃不住,倚著身旁的緣亦道,「快扶我進去。」
緣亦嚇得臉色慘白,欲與白梨文杏合力將主子扶起,可是她們早就被嚇得手腳發軟,根本扶不住茜宇。
胎動引起的劇烈疼痛讓茜宇緊咬著嘴唇,她努力調整著呼吸,何陽和自己說過,不論出現什麼狀況都要保持清醒,自己的身體沒有看起來那麼弱,這個孩子一定能保得住。
「真心真意啊!這是赫臻給我的真心真意啊!」茜宇心中低呼,可是意識已無法抵抗身體帶來的虛弱,即便方才在賊子面前表現地如何鎮定,她還是被嚇得不輕,身體才會有這樣劇烈的反應。
漸漸沉重的身體被一雙大手輕盈地抱住,茜宇努力睜眼去看,嘴角遂揚起笑意,「三哥……」只是極輕的一聲後,傅憶坤懷裡的妹妹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