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皇后紀 第三十五章 雲泥異路(三) 文 / 琴瑣
第三十五章雲泥異路(三)
「這便是太后高明所在啊!」蒙依依的笑多幾分無奈,「敢問這宮裡有幾個人正眼瞧過我們母子?太后回宮至今從未待我有如何親暱之舉,若突然對宜人館多有恩寵,豈不是叫人疑心?何況我有歡兒,若想保這個孩子一生平安,在皇室之中還是避盡鋒芒的好。」
沈煙感慨於蒙依依的無奈,想起王府中的往事不禁微微蹙眉,她本以為自己能忘卻過去,卻偏偏越發難以忘懷。
「但願這一次惠嬪能替皇上生下龍胎。」蒙依依垂首低聲道,「太后如此盡心保她的孩子,只願她莫再誤會了,自尋煩惱。」
沈煙看著面前的蒙氏,雖然她只是小戶人家出身的女子,沒有學過太多道理,但進宮的三年,早已足夠讓她學會這宮闈生存之道。本來以蒙依依的性子,她一定無法適應,但她有傑歡,便有了生的希望,故而這一回她才會主動要求向太后坦白一切。比起蒙依依這有些笨拙又後知後覺的生存之道,班君嬈的確更機靈聰明,可是,往往聰明反被聰明誤。到如今連蒙依依都看出來了。
棲霞殿裡季潔看著班君嬈將一碗安胎藥喝下,笑盈盈道:「往後旁的事可都不許操心,你如今肚子裡的龍胎可是最金貴的,自從元戎出生後,這宮裡多久沒有聽到娃娃的哭聲了?」她伸手輕輕放在班君嬈的小腹上,眼窩裡盛滿了期盼,「頂好是一個皇子。」
班君嬈欣然一笑,應道:「以期托娘娘的福。」
「呵呵!」季潔笑中合著自嘲,閒閒道,「本宮哪裡有福分?惠嬪才是有福氣的人呢!」
班君嬈見她面色有些尷尬,不由得輕聲道:「娘娘與錢妃都是將門出身,何以皇室如此厚待錢妃而四年來都不曾……」
季潔不願班君嬈說中自己的心事,訕訕道:「自然是如你這樣有了身孕才有福氣啊,即便錢妃沒福氣生下孩子,她到底也是有了兩次好消息,何況……」季潔言至此停了下來,旋即換了話題笑道:「本宮給你撥的兩個宮女你也不陌生,這些日子就要她們伺候你吧!本宮知道你是用慣了扶梅的,會遣太醫來好生照顧她,你不必擔心。」
班君嬈不敢推辭,滿口應承下來。季潔無意久留,又囑咐了幾句便離了棲霞殿,路過丹陽宮時,她停了腳步,心中長長的一歎。是啊,都是將門出身,可命運卻相差太多。雖然自己進宮起就被皇后重用,但其實不管換了誰坐在這個位子都會被委以重任,這是皇后駕馭後宮的手腕,自己不過是個傀儡罷了。自然這也怪不了任何人,若也有馳騁疆場的哥哥們撐腰,也許皇帝便是做戲也要在自己面前做得極真,不至於把自己當作女官一般看待,而忘了自己是她的女人。可惜自己只有老父這個早已隱退的老將軍,如今早已不能再對皇室有所貢獻了。
「主月為青,季將軍是盼她的女兒四季常青啊!」這是母后皇太后回宮第二日與自己說的話,在她眼裡,主月,當真只為青麼?季潔冷冷一笑,一手微微握拳,心中暗念:班君嬈的孩子……
「主子,您要不要去一趟承乾宮?不是聽說元戎公主受傷了麼。」身旁的貼身宮女輕聲提醒了一句。
季潔回神過來,歎道:「是啊,怎能裝作不知道呢!你派人快步回去拿些公主平日愛吃的點心來,本宮在這裡等著。」
幾個宮女才匆匆離去,丹陽宮的大門便開啟了。陸續走出內監宮女後,錢氏姐妹也步出宮門,乍見不遠處站著的季潔,錢韻芯面上掠過尷尬,平日裡季妃對自己還算親厚,但總是有一日一個要越過另一個,從前也罷,如今二者同為側妃,似乎就不那麼簡單了。畢竟自己只是有過兩次身孕,不僅沒能順利分娩,對這後宮瑣事也不曾為皇后分憂,德行……似乎也比不過她。
眼見季潔舉步走向自己,錢韻芯也迎了上去,滿嘴笑道:「季姐姐怎麼立在門口不進去坐坐?」
二人行了平禮,錢嬪在後向季妃行拜禮,便聽季潔笑道:「才從棲霞殿回來,突然想起元戎了,便要宮女先行回去取了點心,我在這裡等一等待她們回來便要去蓮妃娘娘那兒,才不想來打擾妹妹呢!」
「誰不曉得妹妹這裡的點心是宮裡最好的。」錢韻芯主動挽了季潔慢慢挪動步子,一邊道,「姐姐還不如直接來丹陽宮拿呢,這不我與錢嬪也正要去承乾宮看小公主呢。」
「那敢情好!」季潔笑著不曾推讓,遂於錢韻芯同往承乾宮而去。
而此時暫居傅王府的真舒爾也已接到皇帝旨意,要其明日便進宮入書房授課,真如海惶恐不已,拉著傅嘉問要如何應付,在他看來皇帝似乎高看了自己的兒子,且深宮大院關係繁雜,又多妃嬪宮女,萬一有個好歹,只怕連女兒也一併連累。
傅嘉深思後認為皇帝此舉或許有他的目的,要真如海將眼光放長遠些,畢竟他們都是年過半百的老人了,而皇帝卻正當年輕,便是他們自己也當要為皇帝培養新人了。
真舒爾卻沒有太多意見,早早打點了行李,預備第二日進宮。
傅嘉記起赫臻曾要自己的兩位夫人進宮照顧女兒,又想起秦成駿與自己說過的話,不由得心生一計,連夜修書上表皇帝。臻傑接到奏折召了妻子共議,再三權衡後,悠兒帶著皇帝的意思來到了馨祥宮。
「怎麼這麼晚皇后又來了?」此刻茜宇已早早被緣亦安置上床,正喝著牛奶。
緣亦帶著宮女退出,讓兩位主子在內室好生說話。
「兒臣來給母后送信,自然不敢怠慢。」悠兒玩笑著坐到茜宇身邊,才道,「傅王爺上奏皇上,說是請了相士為您算了一卦,發現後宮皆是女人陰氣太重不適宜待產的您居住,希望皇上能降恩典送您出宮回王府住些時日調養。」
茜宇微微蹙眉,輕聲道:「傅王爺此舉實在唐突,難道另有原因?」
悠兒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原先父皇是要兩位王妃進宮來伺候您待產的,若母后此刻回絕,恐怕就要兩位王妃進來了。」
「如此是傅王爺不希望我的母親和側妃進宮,但他也不會隨意要我出去。」茜宇揉了揉額角道,「你和皇上是否細看了奏折,傅王爺未說要我出宮待產,只是調養些時日,這不奇怪嗎?」
「想來……傅王爺不會讓母后辛苦,如此做定是有緣由的吧!」
茜宇道:「就我一個人出宮,端靖太妃要留在宮裡嗎?」
「是,皇上說就您一個人出宮去。」悠兒道,「反正昕兒也在上書房內禁足,您便是在宮裡也見不到他,母后放心,悠兒會好生照顧她的。」
茜宇握著悠兒的手,補了一句囑咐,「還有那個惠嬪,不論如何,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
悠兒含笑點頭,只道了聲「只怕她不領您的情」便再不多言語,轉身喚了緣亦進來告訴一切,遂安排下宮人們去打點太后的行裝了。
翌日,皇帝再一次罷朝,只是帶著宮眷給皇太后送行,璋瑢突然得知茜宇要離宮很是驚訝,她如今最耐不得寂寞,滿心想著能和妹妹一起走,但茜宇絲毫沒有這個意思,自己也不敢隨意開口。
眾宮妃即便奇怪也不敢多計較,畢竟太后的事情並不是她們最關注的,隨著皇太后的鳳輦離開重華門,她們便議論開了皇帝今日又一次的罷朝,誰都知道,皇帝昨夜是在丹陽宮過的,且今日也是攜錢妃一同來的重華門,皇后倒是靠邊了。
「皇上這樣做,前朝後庭恐怕都要罵臣妾是狐狸精蘇妲己了。」錢韻芯想不到皇帝送走太后又來了丹陽宮,不免有些心虛。今日她早早起身預備伺候皇帝上朝,誰曉得臻傑卻說今日免了,自己一個妃子怎敢干預朝政,便是連一句勸的話也不敢說。
「哦!」臻傑正在寫字,抬眼看了看端茶進來的錢韻芯,笑道,「那朕明日去蓮妃或者宜嬪那裡罷,這狐狸精的罵名要她們去擔著好了。」
錢韻芯急了,走到臻傑身邊扶著他的胳膊嘟囔:「那您還是留在這兒吧,免得當真叫旁人狐媚了去。再說了……誰說皇帝就不能歇歇的?」
臻傑好笑不已,刮了錢韻芯的鼻子道:「朕有些餓了,拿些點心來吧!」心中卻歎道,「也就韻兒你會這麼講,恐怕在旁人那兒朕早就被攆出門去了,只盼著那些老狐狸快些騷動,朕也好早日脫身。」
班君嬈得知皇帝日夜膩在丹陽宮,心中早已不是滋味。可歎自己的出身卑微,沒有任何可以引起皇帝關心的籌碼,便是如今這腹中的胎兒,也僅僅換來了幾句安撫,帝后甚至太后都對自己冷漠相待,旁人又怎麼會高看自己呢?
看著面前季妃的兩個宮女為自己忙碌著,她心中徒然一緊,一個念頭隨即產生,卻痛得要她緊握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