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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二十八章 有容乃大(二) 文 / 琴瑣

    第二十八章有容乃大(二)

    約摸一炷香的功夫,便見三位貴人從內室出來,孫貴人還有意與鄭氏招呼一聲,然沒等開口便被玲瓏拽走了,氣得鄭氏對這幾個美人才人好一陣抱怨。

    三人出得芙蓉堂便一路往品鵲住所而去,偏巧便在路上遇到了皇帝,且皇帝的身旁還盈盈立著幾位娘娘,彷彿眾人打從頤瀾宮出來,看著行徑似要往馨祥宮去。

    「各位妹妹這是要往哪裡去?」開口說話的正是那溫婉柔和的惠嬪,此刻與她一起隨臻傑同行的還有沈蓮妃與楚貴嬪。

    臻傑方才探問了母親後,正欲往馨祥宮去,不想在路上又遇到這三位貴人,一時間自己眼前站了六個女人,他不禁在心裡苦笑一聲,帝王有這樣多的女人圍在身邊,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嬪妾與兩位姐姐正一同往秋棠閣去,萍姐姐有些活計想要嬪妾和孫姐姐幫忙!」徐玲瓏爽快一笑。

    「針線上的活計各宮都有份例,萍貴人那裡難不成是短了?」沈煙看了看品鵲身後的侍女手裡捧著幾塊上等錦綢,面上肅然道:「國喪期間各宮都著素服,萍貴人怎麼有心思做起新衣裳來了?」

    品鵲心頭一緊,忙地跪下道:「蓮妃娘娘恕罪,嬪妾不敢給自己做衣裳。」

    「娘娘容稟!」孫貴人立在一旁柔聲道,「只因六皇叔生辰在即,但遇上國喪這生辰定不能過了,萍姐姐念小皇叔才回來京城且還是個孩子,便想著我們姐妹幾個湊個份子給小皇叔做件衣裳。」

    臻傑並不想多追究,只是隨意笑道:「這樣也好,六皇弟多年不在宮裡這次回來朕也不能多加照顧,難為你們想得周到,萍貴人起來吧,蓮妃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他說著伸手虛扶了一把品鵲,嘴裡還笑道,「萍貴人針上的功夫母后從前也常常誇讚,朕曉得孫貴人也是各中高手,你們姐妹幾個在一起好好給六弟做幾件衣裳,要是缺什麼找蓮妃去拿便好!」他說著笑對孫貴人道:「你多多幫著萍貴人。」

    「是,嬪妾記下了!」孫氏溫婉柔和地福了福身子,此時六人中她的姿色不在沈煙之下,臻傑後宮本不多絕色佳麗,孫氏這般便算上乘了。

    「皇上,康賢太后恐怕還等著呢,我們還是先走吧!」沈煙悠悠道,「這件事臣妾記下了。」

    臻傑點頭不語跨步向前走去,沈煙三人尾隨而行。跪地相送的那一刻,孫氏似乎覺得自己被人看了一眼,那道目光冰冷而犀利,像是在哪兒見過。可她不敢抬頭,自然也就不知道誰看著自己。

    自從宣告天下太上皇薨逝,臻傑便再沒有獨自來過馨祥宮,或有悠兒相陪,或如今日這樣帶幾個妃嬪相隨,在旁人看來這是極其平常的事,茜宇卻曉得臻傑的無奈,便是他權傾天下一朝天子,也敵不過「人言可畏」四字。

    這日一如平常,臻傑例行公事般問候了茜宇幾句,眾人也挑些不痛不癢的話來講,幾番寒暄下來,便沒了話題。

    茜宇未免眾人冷場感概,便笑著勸說皇上應當多多歇息,要了沈蓮妃等好生伺候,便將眾人都送走了。

    「這幾日宮裡頭隱隱也聽得到幾句閒言碎語,說聖母皇太后心氣鬱結,日日沉悶不開,叫皇上左右為難。」緣亦為茜宇換上一杯新茶,繼續道,「主子當真不去頤瀾宮看看?」

    「她不見得待見我!」茜宇揉著額角道,「那日姐姐去看她,還不是叫嬤嬤們攔下了?恐怕德太妃幾個來,她也不會待見!」

    緣亦輕聲一歎,「奴婢本不該多這些話,可如今宮裡哪一個不議論,太上皇遺詔裡一一囑咐地那麼細緻,偏偏把聖母太后落下了,實在不知到底是有意還是疏忽了!」

    「你吩咐下去叫文杏白梨告訴我們宮裡所有的宮女內監,別學著外頭一起說這些話,總是禍從口出的。」茜宇說了一聲,便起身往內殿去。

    緣亦心下明白自己不該多議論這些,主子這話其實是在囑咐自己,當下應了跟著一同進了去。

    茜宇此刻已立在穿衣鏡前看著自己的身影,她伸手將衣服往腰後緊了緊,如此才看得見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在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一手輕輕覆於其上,竟能感覺到手心裡傳過的陣陣溫暖。

    「赫臻,你的傷好了嗎?我們何時才能再見?等這個孩子出生了,你真的會如我夢想的那樣來接我嗎?」茜宇微笑著喃喃自語,這半個月來她沒有從任何途徑得到赫臻的消息,皇帝不曾開口說,父親也不曾傳進口信。然不知為何,茜宇似乎能感覺到赫臻的身體正一日日地強壯起來,那股力量不知從何而來卻支持著茜宇靜靜地等待,她曉得距離與赫臻如平常夫妻般相守白頭的日子已然很近很近,她必須有耐心,必須給赫臻時間。

    「主子,端靖太妃來了。」

    茜宇心裡一動,自從赫臻的「遺詔」宣佈後,姐姐與自己不再如從前那樣親厚,以往她絕不會叫人通報只會徑直進來與自己玩笑,可如今大家都變得好客氣。

    也好,茜宇心歎,既然早晚要分離,如今先淡了也好。

    「聽說端靖太妃是從頤瀾宮來的。」緣亦補了一句。

    茜宇眉頭一聳,難道姐姐今日見到張文琴了?「請太妃進來吧,你備幾樣點心一會子讓太妃帶給璃兒。」

    緣亦應聲下去,不多時便見璋瑢獨自進來,半月過去她不再如當初那樣悲慼蒼白,面上漸漸有了紅潤,臻璃的出現於她而言無疑是生命的延續。

    茜宇淺淺笑一句,「姐姐的面色越發好了!」

    璋瑢默然應了,只過來牽著茜宇的,自己要曉得保養。」

    「你天天都問這句話,我聽的耳裡都起繭子了。」茜宇如此說笑,卻再找不到從前的感覺,她將璋瑢引到桌前坐下,隨即問,「今日姐姐見到張文琴了?」

    「見到了。她果然不太好,雙眼都摳陷了,瘦得沒了個形。」璋瑢垂首道,「你說赫臻到底算不算狠心,他連我都能原諒,何苦委屈她。」

    眼前的姐姐眉宇間再也沒有了從前的神采,她就當真像一個寡婦,除了全心照顧兒子,平日裡就將自己的心思鎖起來,把一切光芒收攏。

    「或許赫臻還在怨恨吧,畢竟她們那樣殘忍地害死了淑賢皇后,於赫臻而言淑賢皇后是他心底最初愛的女人,你看赫臻如此厚待若晴便能了然了。」

    「可是……」璋瑢的眼神在瞬間黯淡了,她從前絕不會如此,赫臻的死,赫臻最後留給她的旨意,似乎讓這個女人脫胎換骨般重生了一次,如今的陳璋瑢再也不是從前的敬妃、妍貴妃了。她抬頭看著茜宇,「你曉得她方才支開皇后等問我什麼嗎?她問我兩年前你究竟如何滑的胎。」

    茜宇心頭一懍,嘴角抽出尷尬的笑容,她企圖逃避這個問題的,可是……

    「我告訴她我不曉得。」璋瑢的笑容意味繁雜,似悲似苦又彷彿有些彷徨。

    茜宇低吟一聲,自顧把玩著手裡的茶碗蓋,「半個月前我們便是說到這裡,不知為何兩年來我時常會念著這件事情,如今卻坦然,這個答案我已經不像從前那麼期待了。」

    「宇兒,你有過一刻認為是我麼?」璋瑢問著,面色卻平和極了。

    茜宇沉默了許久,纖指一遍遍摸過杯沿的燙金,終於開口道:「說實話,我當真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了……」茜宇深深吸了口氣,她抬頭看著姐姐,「所以我不想知道答案,而如今這些當真不重要了。」

    璋瑢面上的笑容很無奈,「原來我以為赫臻終將有一日會告訴你,可如今他卻撇下我們走了。我不想自己一輩子背著這個秘密,不想讓你我之間還留存芥蒂。」

    「如果是姐姐出手,你以為我會如何待你?」茜宇努力壓制著心跳,對於這個答案她充滿了恐懼。

    「不是我……宇兒,當真不是我……」璋瑢的眼角沁出淚水,她哽咽著道,「但我也難辭其咎……」

    「呵……」茜宇冷笑道,「姐姐的話我不明白。」

    璋瑢理了理情緒,開口道:「剛到南邊的兩年裡,除了你之外其餘人都成了燕城裡的擺設,我不曾想過赫臻會連我也忽視。我不曉得張文琴、德妃她們怎麼想的,但梁綺盈時常會在我面前落淚,那年她去世後,我心裡便更加恐慌了。更意料不到你第二年竟然懷孕,呵……我想燕城裡沒有哪個女人不嫉妒你,為何上天彷彿只會眷顧你一個。」

    茜宇耳裡聽著,心中生出莫名的感覺,似乎有些內疚,卻又很無奈。

    「可誰曉得,你的身子不爭氣,竟然承受不住胎兒的壓力,生生把孩子流掉了。」璋瑢苦笑著道:「於是我順水推舟地編了一套瞎話來唬你,竄通了太醫說你受紅花麝香所害才導致的小產。當時……我只是想……」

    「以你對我的瞭解,以我的性子,一定會就此和赫臻發生衝突!」茜宇沒有哭泣,可她的眼角卻滑出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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