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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二十四章 沐猴而冠(二) 文 / 琴瑣

    第二十四章沐猴而冠(二)

    璋瑢的心幾乎懸到了咽喉,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腦海中一片空白,她不曉得這道旨意帶來的會是什麼,難道……赫臻要將廢除自己的命令公佈於眾嗎?

    然茜宇卻早已經迎了出去,實則她的心不比姐姐少些煩亂,她亦有些懵住了。但這是赫臻兩年來第一次給自己的旨意,在如此複雜的情境下,不知它帶來的將是什麼。

    璋瑢依然呆呆地坐在原處,只隱約聽得外頭尖亮的公鴨嗓正念著旨意,片刻後有妹妹的一句謝恩,隨後便見她捧著聖旨進來了。

    一見璋瑢緊張地神色,茜宇的心驟然一疼,她曉得姐姐在擔心什麼,這也是她所憂慮過的。因誰也不知道哪一天赫臻便要絕情地將姐姐推入不復之地。這份帝王的狠心與無情,便是自己,也不得不顫抖。

    「太上皇說什麼了?」璋瑢的語氣是冰冷的。

    「他念我懷有身孕,賞金銀布匹、參茸燕窩,期我平安為皇室再添皇嗣。」茜宇平淡地說完這些,嘴角抽起淡淡的苦笑,「也是啊,若他沒有一點反應,豈不是要人懷疑我腹中孩兒的由來了,到底他還是顧全了我的面子。」

    璋瑢看著茜宇手裡的聖旨,不自覺地問起:「沒……沒有別的了?」

    茜宇一顫,將聖旨交給緣亦後過來姐姐身邊坐下,握著她的手問:「姐姐,你怎麼了?」

    被茜宇這樣一握,璋瑢又生出一股衝動想要將一切心事吐露,其實那些擔心是多餘的,妹妹她一定會幫自己,但是赫臻……

    「這幾日,我總覺得姐姐你怪怪的,難道有心事嗎?」茜宇不願自己說出一切來讓璋瑢難堪,她希望姐姐能多自己袒露一切。

    「紅袖的事情,你最好自己保密,朕不想宇兒又知道些什麼。」赫臻之前說的話字字有力地刺痛了璋瑢的心,不能說啊,不管怎樣我都繞不過李紅袖的事,我若將一切對妹妹坦白,赫臻他要如何看我了?

    「姐姐,」茜宇又跟上一句,「你沒事吧!」

    璋瑢從痛苦中展開笑顏,「哪裡有什麼?呵……還沒恭喜你呢,宇兒啊……你當真是好福氣。」

    茜宇面色一停,她又一次失望了。於是自然地將手從姐姐身上移開,指著桌上剩餘的米糕隨意道:「都涼了吧,姐姐要吃再叫緣亦拿熱的來。」

    「不必了……」璋瑢亦有些黯然,可隨即還是一種習慣性的掩飾,柳眉一彎,笑開了,「方纔說到哪兒了?說今日頤瀾宮的笑話呢……」

    此時棲霞殿裡,奴才們又不厭其煩地將品鵲的一應家用物什向外搬去,班君嬈卻坐在正殿裡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娘娘,萍榮華這一下該丟多大了人啊?昨日還熱熱鬧鬧地請了那麼多人來。」扶梅的嘴角還帶著淤腫,眼眉間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實在不知道這樣的秉性是隨了誰的。

    「榮華?哪裡還有什麼萍榮華!」班君嬈的口吻帶著淺淺的不屑,她捋了捋髮鬢,閒閒道,「她一個宮女,能有多大的能耐,那一日她當是沖昏了頭腦,竟敢在皇帝面前尋我的不自在。」

    「聽說皇太后今日將您誇了又誇,還提及說要您幫著季妃娘娘協理後宮之事啊!」扶梅似乎一心盼望著主子能夠平步青雲,自己便能做個體面的大宮女了。

    班君嬈亦是滿心得意,面上卻只是道:「太后不過隨意提了一提罷了,你往後在外頭也要規規矩矩切不可得意忘形,這兩巴掌你要記在腦子裡,若有一日你主子我當真得意了,我自然給你討回來。」

    扶梅感恩,摸著自己浮腫的臉頰認真道:「奴婢定全力為娘娘做事。」

    「娘娘,萍貴人來給您道別了。」一個宮女進來通報,她身後跟著的是落寞的品鵲,而品鵲當真落寞與否,就不是班君嬈能猜得透的。

    「依我看來,這個惠嬪身上有幾分沐猴而冠的意味,她和品鵲我的確只願相信後者。」璋瑢喝了口茶,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縫製肚兜的茜宇,笑道:「太上皇賞你那麼多東西,做什麼還要自己來做活計?」

    茜宇淺笑,只接著姐姐前面的話道:「做了皇帝的女人,心思終究是要改一改的。但品鵲從前只是個宮女,這麼短的時間,我也相信她變不了太多,而那個惠嬪的確是老練多了,姐姐啊……我看如今這宮裡一些人的心思,不比從前的秦氏差到哪兒去。」

    「品鵲告訴我惠嬪把那塊碎硯台又送給她時,連我都嚇了一跳,你說這惠嬪是怎麼想的?」璋瑢揉了揉眼角,說道,「品鵲說昨晚她一夜都沒有睡好,苦苦求我幫幫她,我也只好想出這委曲求全的法子,先要她避一避了。」

    茜宇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抬頭看著璋瑢,心裡有股奇怪的感覺,口裡道:「其實這也算是警了一警那個惠嬪,她應當想不到品鵲會拿著那塊破硯台找太后評理吧!」茜宇記得惠嬪當初便是吃定了蒙依依不會張揚,才出言恐嚇於她。

    「呵……我自是授意品鵲讓宮女將硯台換成好東西,誰想到品鵲告訴我宮女回去取那錦盒的時候,那塊破硯台早就被換成玉如意了。」璋瑢的眼裡透出一股不可思議,「可見這班氏的心思當真深的很,就不曉得睿皇后能否駕馭她了。」

    「悠兒比她婆婆強多了……」茜宇面對從姐姐嘴裡說出班君嬈的心機深重一點不為所動,但她從前並不是這樣的。

    「是啊!」璋瑢也因茜宇不以為然的態度微微一愣。

    「姐姐,你說太上皇如今在什麼地方呢?若在離京很遠的地方,他又如何知道我懷孕了?」茜宇冷不丁抬頭看著璋瑢。

    「我……哪裡會知道!」璋瑢大大一愣,她冥冥中覺得,茜宇開始懷疑些什麼,開始想從自己的身上知道什麼了。

    坤寧宮裡,沈煙和季潔正立在皇后面前,眼見著皇后面目憂愁,二人都不敢說話了。

    「這幾日的笑話也鬧夠了。」悠兒冷冷道,「季妃,明日起你帶一帶惠嬪吧,看起來她算是穩重識大體的一個,多一個人幫你,這宮裡的事也能少一件了。」

    「臣妾記下了。」季妃應承著,卻又問,「惠嬪的性子很好,不像是容不下人的,萍貴人更不是什麼浮躁的人,這裡頭會不會有誤會呢?太后娘娘是不是罰得太重了?」

    「那麼多雙眼睛看著萍貴人詆毀惠嬪的好意,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和笑話,太后娘娘這麼處罰也是要警示六宮。季妃不可太過於心軟,萍貴人不管有沒有錯都稍後再議,如今本宮有更重要的事叫你們做。」

    悠兒起身看著面前的沈煙和季潔,心裡一一將她們二人過了一遍,才開口道,「為了貞儀貴妃一案,徹查六宮便在眼下了,你們看要如何來做?」

    沈、季二人對視一眼,皆沒有說話。

    品鵲再次回到秋棠閣,竟覺得心情舒暢,方才拜別班君嬈看她那副表裡不一的嘴臉時心裡並不覺得憋屈,這一切都是貴太妃為自己謀劃好了的,鬥不過總躲得過吧,自己要過的日子還很長,這樣厲害的角色自然有更厲害的人來收拾,如今避一避,待風平浪靜時自己再出頭也不算晚。

    品鵲的一起一落,又給宮裡製造了談資,眾人都在背後議論著今日一事的緣由,可到了最後都變成了羨慕班君嬈。原來這個長相不過爾爾,因著有幾分像宜嬪的女人是不被看得起的,四年來她就只是個婕妤,可最近一段時間不知怎麼突然就轉運,不僅再次博得皇帝親睞,更是晉身為嬪成為了有頭有臉的娘娘,如今又有太后親自開口要她幫著協理後宮,眾人方才真正開始注意這個女人,似乎覺得從她身上就能學到在這後宮如魚得水的本事來。

    而此刻的惠嬪,卻靜靜地立在自己曾居住的偏殿裡環顧這屋子裡的一切。

    從進宮起,她就知道以自己的平平相貌是不可能有什麼建樹的,皇帝的女人最不缺乏的便是美貌,而自己又獨缺這一點。可誰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是進宮後最早受寵,最早風光的女人。在蒙依依進宮前,她只以為是自己的溫婉柔和,體貼入微才使得皇帝對自己親睞有加,可蒙依依進宮後,彷彿自己的一切都從天堂進入了地獄,對自己而言不是美夢醒了,而是噩夢開始了。

    嘲諷、譏笑伴隨著失寵一點一點地將自己淹沒。皇帝可曾想過自己的落寞?蒙依依可知道自己合著眼淚的無眠?那些肆無忌憚嘲弄譏諷的宮嬪可曾想過自己的無助?他們都是冷血的,都是無情的。於是自己選擇了退出,選擇漸漸地退出眾人的視線,也只有那樣她才能保護自己不被傷害,只有那樣她才能蓄勢待發,直到有一天,拿回所有本屬於自己的東西。

    「不是我背棄善良,不是我冷血無情,是這個皇宮容不下純良善美的女子,容不下曾經的班君嬈。」

    班君嬈立在空蕩蕩的偏殿內,嘴角帶著奇怪的笑容,眼窩裡卻湧動著晶瑩的東西,她揚起下巴,一股意欲凌駕一切的姿態,叫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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