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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七章 宜室宜家(三) 文 / 琴瑣

    第七章宜室宜家(三)

    章悠兒立在原地,怔怔地看著茜宇一步步走回去,想到自己竟然讓最好的「朋友」受到這樣的傷害,一股怒火從心中燃起,指著癱軟的嚴婕妤厲聲對一班內監道:「送回冷宮去,弄醒了,用最好的參湯藥材把命續著,本宮倒要看看,這宮裡還有人敢這樣作祟!」

    「是!」幾個大力太監領命,架著嚴婕妤拖走了。

    章悠兒再看班婕妤時,她左臂的衣裳早已被鮮血染紅,臉色也愈發蒼白,不由對宮女們怒道:「還等什麼呢?還不快送班婕妤去治傷?就用皇太妃的轎輦!」實則幾個小宮女早已嚇壞,扶著班婕妤不知要做什麼,被皇后這麼一喝反回過神來,便慌慌張張、七手八腳地把班婕妤抬上了肩輿,一行人匆匆走了。

    「娘娘莫氣壞了身子,到底太妃娘娘沒傷著!」古嬤嬤過來攙扶皇后,嘴裡安慰著。

    章悠兒冷冷道:「她一個氣若游絲的嚴婕妤能夠堂而皇之地從冷宮裡出來,那其他三個豈有出不來的道理?這裡頭一重重的蹊蹺,我倒要看看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說著對身邊的內監道:「傳本宮懿旨,三宮六院半個時辰後全部到冷宮去,少一個唯你是問。」

    「奴才領命。」那內監領命,方要離開又被章悠兒喝回來,「除了班婕妤、王美人!」

    「奴才明白了!」那內監遲疑了片刻,見皇后再沒有話吩咐,便麻利兒地走了。

    古嬤嬤攙著皇后往回走,口中道:「這樣大動干戈,只怕一些主子心裡不自在的。」

    章悠兒明白古嬤嬤的意思,古嬤嬤是她的奶娘,一老一少二十多年處下來,一個眼神便能傳達意思了。「宜嬪不過性子乖張,身子又沒什麼大礙,不能什麼都順著她,她今日若不來,我自有一番道理。這樣一直善待她們,倒越發有人來扯我的臉面了。」章悠兒憤憤道,「多高明的手段啊,若弄死個妃嬪、皇嗣,總還有續下去的,可讓皇太妃有閃失,要我和皇上拿什麼去賠給太上皇?」

    古嬤嬤不再言語,只將主子送回坤寧宮換裝,不提。

    且說茜宇回到宮裡,一時心境不能平復,便只坐著默默不言,緣亦等奉上寧神湯,她也只略略喝了幾口。若珣坐在腳踏上,雙手扶著茜宇的膝蓋,靜靜地陪在一邊。

    緣亦擔心主子因心中不自在而再添出病來,靈機一動,說道:「娘娘,小王爺過會子就要下課回來了。」

    茜宇果然被喚醒,她焦急地對緣亦道:「快吩咐下去,不許對昕兒提半個字!」緣亦便囑咐白梨下去吩咐,自己笑盈盈道:「娘娘寬寬心吧,您看長公主在腳踏上坐了這麼久了,多心疼吶!」

    茜宇垂首看了看若珣,那樣可人的一雙大眼睛,漆黑的眼眸裡聚滿了關切之態,心中暗歎:多好的孩子,尚且我還不是她的親娘。便捧了若珣的臉道:「方纔也嚇到了吧!」

    若珣甜甜地笑道:「母妃曾說,皇母妃最是堅強的人,不管遇到什麼事,您都能從容應對,要珣兒也像皇母妃一樣才好!」

    茜宇心中一動,將若珣扶起拉在身邊坐下,臉色亦溫和下來:「母妃她很想若珣,若珣呢?」

    若珣的眼裡閃過一絲憂鬱,壓低了聲音道:「皇嫂曾問珣兒要不要去南邊,可是皇姑一個人太孤單了,所以……」

    孩子們的心永遠都這麼敞亮,他們若曉得誰待他們好,便會用自己的法子去回報,若珣在父母不在身邊的時候得到央德太長公主當親骨肉一樣的照料,在她的心裡,是不能撇下這個姑姑的。

    「聽說……」茜宇想說什麼,卻還是忍下了,只是笑道:「方纔那樣一幕若叫你母親看見了,該多害怕!稍有一個萬一我們珣兒受傷了可怎麼辦?皇母妃本想讓你進來玩些日子,卻這樣駭到你了,方纔的事珣兒當真不害怕嗎?」

    「豈能不怕的,但皇母妃、皇嫂你們不是都在嗎?」若珣笑道,「珣兒要堅強些,母妃她才不會擔心,才能更好地照顧父皇。」

    茜宇欣然一笑,很是安慰,對緣亦道:「帶長公主去梳洗一下,一會兒昕兒回來就準備晚膳吧!」若珣起身福了福,便跟著緣亦走了。

    茜宇心內歎了一聲,她自然彷徨的,回來不過三日,竟然有人要自己的命,太荒唐、太可笑了!緣起緣滅,若自己那日在御花園中克制了心中怒火,這一切是否就不會發生了?她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回首看見放在桌上的畫卷,信手拿起展開,微微斜著腦袋看著。

    畫面上兩個華服女子對面而坐,若非服色髮式,竟看不出兩人是差了一輩的。那個雲髻重重一身蟒袍的少婦正捏一顆棋子,單手支頤似在思索,柳眉明眸,紅唇如丹,自一番傾世之貌;對面的少女笑靨如花、顧盼神飛,白皙美麗的臉龐上靈氣乍現。

    那是一個春日明媚的午後,茜宇抱著兩歲的臻昕在翰宛亭,赫臻不知何時來到,兩人遂一同伴著兒子給湖中的魚兒餵食,臻昕的天真活潑逗得雙親開懷而笑,赫臻一手攬著茜宇一手抱著兒子,欣然道:「宜室宜家,夫復何求?」

    「有屋子,屋子裡有家人住著,還有什麼好期盼的呢?」茜宇回憶起曾經的幸福,潸然淚下,「我的家,在哪兒呢?」

    「母妃您又怎麼了?」臻昕已從書房回來,進來時見母親正靜靜的賞畫,本想逗一逗母親,不曾想見到了茜宇對畫垂淚。

    茜宇一驚,立刻抹去淚水,笑著對兒子道:「昕兒回來了?」為了不讓兒子疑心,便舉著畫問兒子,「昕兒的畫師為母妃和你珣姐姐畫的像。」

    臻昕見母親笑了,便也不再計較,細細端詳了片刻,無邪地笑道:「不好,母妃的樣子畫的不好?」

    茜宇很奇怪,笑道:「難道母妃沒有畫上的漂亮麼?」

    臻昕指著畫中的茜宇道:「母妃哪裡有這絲憂愁纏在眉宇間呢?」他頓了頓道,「父皇送來的畫像裡,母妃的笑容就是對著昕兒時的模樣,親近的讓兒臣覺得母妃就活靈靈的在眼前。」

    茜宇心頭一顫,忍不住問道:「那些畫是你父皇畫的嗎?」

    「不是!」臻昕又拿起茜宇手中的畫端詳,脫口道:「是一個叫念卿的畫師畫的,皇嫂也覺得奇怪,怎麼畫師可以落款的!」他突然奇怪了,問道:「母妃,您怎麼會不知道?」

    茜宇搪塞道:「母妃隨意一問而已。」又笑道,「珣姐姐來了,你尋她去玩兒吧!」說著便喚人進來把兒子領走了。她又拿起真舒爾的畫端詳,細細回想著兒子口中的「念卿」,突然心裡閃過的疼痛,讓她熱淚盈眶。

    冷宮顧名思義,自然冷落淒清,可此時院子裡卻黑壓壓地站滿了宮妃,章悠兒一襲盛裝坐於上座,地上跪著四個女子,其中一個面目灰慘,一副隨時要暈厥的模樣。

    「誰放嚴氏出去的?」章悠兒沒有旁的話,只是這樣直白的問了一句,下面卻是一片鴉雀無聲,眾人皆垂首而立。她從不多說沒用的話,自然不會向眾人解釋把大家聚集過來的目的,難道這一刻還會有誰不曉得皇后動怒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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