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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紅了櫻桃綠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拋 第五十一章 我贈君砒霜 文 / 天衣有風

    第五十一章我贈君砒霜

    很蠢,很無聊。

    楚玉走出容止的園子,自嘲的笑了笑。

    其實前世看穿越小說,她也曾對那些擔憂歷史變動的描述有些不以為然,可是現在輪到了自己頭上,卻意外的沉重。

    她身在局中,不敢輕易冒險。

    猶豫了這麼久,與其說是瞻前顧後,最根本的原因,其實不過是楚玉骨子裡對歷史潛在的敬畏,這敬畏讓她不敢隨意的「換個方向流流」。

    在終於下定了決心,放下了負擔之後,再來看這些天的掙扎,楚玉不由得感到一絲豁然與釋然,也忍不住有些好笑。再怎麼敬畏,又有什麼用呢?這個歷史,是要她死的,假如不變,她怎麼活下去?

    所以說,這些天來的煩惱,用十個字來概括,大約便是:很傻很天真,很蠢很無聊。

    但是,人生在世,要是一直一點兒傻都不犯,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轉身回望,容止的身影已經被兩人之間隔著的竹桐給擋住,楚玉所能瞧見的,不過是一片綠意,她微微瞇起眼睛,嘴角翹起很淺的弧度,片刻後舒展容顏,突兀地哈了一聲,聳聳肩,像是在對過去做最後的告別,隨後也不顧身旁越捷飛的驚訝,大步離去。

    總是要說再見。

    在小命面前,歷史的尊嚴什麼的,就請容許她稍稍的……踐踏一下吧。

    離開容止,便去見桓遠,經過這些天的變動,修遠居已經與從前看起來大不一樣,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和信任,楚玉撤走了在桓遠門前看守的侍衛,容他自由出入不須備報,這個自由自然是有限度的,假如要出府,還是必須和她說一聲。

    一入修遠居,便瞧見桓遠有些蒼白的臉容,他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線,那雙沉靜古雅的眸子正在快速的瀏覽帳薄,左手翻著帳薄,空出來的右手筆走龍蛇,一行行流利的小楷自筆尖流出,簡要的記錄關鍵。

    楚玉走進屋子裡,桓遠竟似太過專心,沒有發現她的到來,楚玉暗暗一笑,走到他所在桌案面前坐下,靜等著看他什麼時候發現。

    大約足足等了半刻功夫,桓遠似是覺得有些累了,他放下筆,抬起手捏一下自己的眉心,這時候才瞥見楚玉就坐在身前。

    桓遠一愣,按照他現在的身份,似乎應該立刻誠惶誠恐的離座向她行禮,可他心中卻仍有些不情願和彆扭,動作也僵在原地。

    瞧見他面上顯而易見的掙扎之色,楚玉笑著擺擺手,湊過頭去看了眼賬冊,隨口問道:「做得怎麼樣?」

    「勉力而為。」桓遠的回答既不自謙也不盲目自大,是很穩重的那種,但是頓了一下,他還是忍不住道:「可這些日子來,我觀府內繁多事務,從前在容止手上竟然井井有條一絲不亂,越發覺得容止真是……」

    楚玉在他停頓的當口,笑吟吟的接上一句:「什麼?」

    「深不可測。」

    他用盡全力才能勉強處理好的事務,在容止手上,好像是轉眼間就能完成一般,雖然這與經驗歷練有些干係,可是抬起眼來,桓遠還是忍不住有種高山仰止的錯覺。

    那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在身上令他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了來。

    楚玉微微一笑,拍他的肩膀,覺察到他因為她的觸碰身體僵硬,便笑著拿開手,柔聲道:「不必灰心喪氣,我並沒有要你現在去和容止對上,我只是讓你學習管理一些事務罷了。」雖然時間不等人,但是倘若迫得太緊,讓桓遠還沒成長起來就在幼苗期被壓垮,反而會令目前的她前功盡棄。

    她想了想,慢慢的道:「我讓你做這些,自然是有我的打算,卻不是讓你和容止對上,你也不必拿自己與他比較,你有你自己的好處。」頓了頓,楚玉咬著嘴唇一笑,望著他道,「我想,就算容止再本事,也沒有你當日在詩會上流水成詩的才能。」

    楚玉只是無意間提起,桓遠卻立即想起了當日懸崖上的一幕,那日後越捷飛也有派人去查,卻不知為何沒有查到他頭上,線索似乎被人給強行的掐斷了。

    他輕輕的歎了口氣。

    我贈君砒霜,君予我浮木。

    假如那刺客不是他請來的,他幾乎要懷疑那一幕是楚玉刻意安排來收買人心的,也恰恰因為刺客是他請來的,桓遠的心神震盪才遠比一般情形下巨大。

    為什麼,你會伸出手來呢?

    桓遠凝視著楚玉,迷惘之中,甚至有一絲無法覺察的怨懟:為什麼是她呢?假如是別人,那麼他報恩的心,不會如此的矛盾為難吧?

    見桓遠好像發呆了一樣的看著自己,楚玉先是下意識的檢查自己身上有什麼意外,再摸摸臉,確定沒什麼問題,才微微鬆了口氣,她看看賬本,不是很能看懂,決定放棄培養自己這方面的才能,直接問桓遠:「這些日子來,接手了多少?」從容止手上,接手了多少權限過來?

    桓遠聞言驚醒,連忙收斂心神道:「大半。」

    內庫,錢糧已經幾乎全到了他手上,而人事安排方面,普通的人手調動,容止交給了他,但是防衛力量的安排,卻是給了越捷飛:「容止幾乎放下了所有的事務,但是唯有幾樣,他堅持不放。」

    楚玉神情不變,掀了掀眼簾:「是什麼?」

    「香料,藥材,以及尚藥司。」他去接手容止手頭事務時,容止幾乎是毫不吝嗇的全部給他,但是卻也擺明了車馬的告訴他,別的東西他都可以拿去,唯獨這三樣,半絲念頭都不要動,他不會交給任何人。

    香料,藥材,尚藥司。

    這三個詞,桓遠每吐出一個,楚玉的眉毛就跳一跳,她垂著眼,淡淡道:「他留著藥材和尚藥司,大約是想一手安排醫治花錯的傷勢。」這個她打聽明白了,容止的醫術很不錯,至少尚藥司裡兩位大夫,甚至有時候還需要向他請教。

    「至於香料……」楚玉的手忍不住撫上腰間掛著的香囊,輕輕的彈了一下,一陣淡雅的香氣便瀰漫開來,「也一併給他留著好了。你先暫時管理手頭的事務,待時機成熟,我有事情交代給你。」

    臨走之前,楚玉又撫慰桓遠幾句,勸他不要灰心,另外也不要這麼拚命,累壞了自己今後怎麼辦云云,才說到待會讓人送補品來,卻聽見外面傳來巨大的喧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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