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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八百零六章 倒計時(三) 文 / 午後方晴

    三人讓歐陽修吃定了,還是自愛羽毛吧,不聲不響,收拾行李下去。司馬光與韓維等大臣替三名方臣爭,不報。

    更好玩的事在後面。

    二月到來,春天便來得快,野外桃花未開,但看到大團的綠意,芳草菲菲,若隱若現,一直綿連到天際盡頭。其實一年四季當中,最容易引起人傷感的,非是在冬天,也非是在秋天,卻是春光燦爛之時。

    看著永昭陵上的縷縷淺草,趙念奴傷感地問:「鄭公,他們真是傳言中的那樣?」

    他們是指趙曙、韓琦與歐陽修。

    自呂誨很含蓄地將宮闈中曹太后那道手書真相拋開,坊間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傳言。反正自此以後,趙曙若再出行,肯定不會有什麼老百姓夾道歡迎。甚至這種仇視自發地遺傳到趙頊身上。

    趙頊出行時,都沒有遭到什麼老百姓的歡呼聲。

    趙念奴在鄭州也聽到一些風聲。

    一直憋在心中,直到與鄭朗二人來到永昭陵弔祭趙禎時,趙念奴才問出來。

    「大半是真的。」

    「父皇待他們不薄。」

    「老來怕貪,老貪老貪,貪財貪色還有貪權,皆迷失在權利的漩渦裡了。」鄭朗淡淡說道。這一刻他有些惆悵,不知道當初自己選擇對還是不對。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事到臨來,心中終有些後悔。

    「若沒有鄭公,父皇他真不值。」

    「奴奴,不要失望,先帝臨終前不是當著我們的面說了嗎,人在情在,人走情走。他早就料到了。」

    不過趙禎若九泉之下有知,也不是很失望的,鄭朗對趙念奴不提也罷,必須的。但是對幾個小公主,那是沒話說的。不但給她們未來留下大大的一筆財產,親手教導,不亞於對自己女兒一般疼愛。

    鄭朗心中還是很後悔,又說道:「你先帶著侍衛們回去,我去京城。」

    「去京城?」

    「雖然理解,我還是看不下去,要說一說。」

    「你要小心。」

    「無妨。」鄭朗說。這三個人皆在耍滑頭,天下洶洶,趙曙想用韓琦與歐陽修做一回替死鬼,擋箭牌,以安大臣的心,當然不久後還是要將他們調回來的。可是讓韓琦與歐陽修一陽一陰逼迫。趙曙做了退步。

    這時趙曙不會對韓琦與歐陽修存在多少好感。

    但反過來說,以趙曙刻薄寡恩的個性,又能對誰會感恩?

    離開永昭陵,兩人順著官道返回,臨到鄭州時,這才分開,鄭朗帶著幾名侍衛騎馬奔向京城。

    聞聽鄭朗忽然來到京城,無數官員奔向鄭家看望鄭朗。

    一個個叫苦訴冤。

    鄭朗只是溫和地安慰,相反。那一天韓琦門前卻是羅雀。歐陽修聞聽後擔心地來到韓府,說道:「韓公,鄭朗此次返京,多半不妙啊。」

    「他愚癡了,何懼哉。」韓琦傲傲地說。

    「韓公,不可輕敵。」

    「永叔,無妨,告訴你一件事,鄭朗五娘元旦時因春寒重病。我派了人打聽。他的五娘病得久,已經病入膏荒。不可醫治。」

    「這似乎不妙啊,還有六娘七娘,行知又嚴守古禮,如何了得。」

    說完後,兩人哈哈一樂。

    第二天朝會,鄭朗去了待漏院。朝會開始,如今鄭朗無職官在身,不得入,他也未入,而是上曾公亮代為稟報,趙曙同意,鄭朗就進殿奏事,趙曙不同意,鄭朗就返回鄭州。

    曾公亮額首。

    不過曾公亮心中狐疑,以趙曙的性子,會不會同意。諸位官員心中卻另有期盼,不但希望趙曙同意,更希望鄭朗就此入朝。但一些想法更長遠的大臣認為即便入朝,鄭朗也無法有作為。

    各有各的心思,實際都想錯了,此時鄭朗若是有心入朝,趙曙必是歡迎的,並且還會重用。但鄭朗是不可能做趙曙的臣子。在這悲催的時代,除了謀反,否則只能做臣子,做一隻大鳥。可就是做臣子,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趙曙有什麼值得讓自己而去棲的?

    韓琦皺眉。

    他對鄭朗一直很忌憚,因此廣佈耳目,居然連鄭朗五娘的病情都暗中打探到了。知道鄭朗此次進京不過說幾句牢騷話罷了,但還是很關注。

    曾公亮稟報。

    趙曙看了看韓琦,出忽他的意料,韓琦默不作聲,居然默視了。於是說道:「宣鄭朗進殿。」

    鄭朗便服進殿。

    看到鄭朗,大家又想到一件事,鄭朗已經整整六年多未參加朝會。自治河下去後,就一直沒有參加朝會。性格淡泊如此,再想想朝會那極少數幾個人,心中一個個唏噓不止。

    鄭朗大踏步來到趙曙面前,施禮後說道:「陛下,臣自丁憂以來,一直沒有進京替陛下分憂,還望陛下謝罪。」

    趙曙道:「免。」

    但第一句讓趙曙頗為暢快,鄭朗言外之音也確認了他的皇位合法性。

    鄭朗也是無奈,不然後面就無法談下去,鄭朗又抬起頭說道:「臣一直在鄭州,聽聞陛下一些舉措,隱隱有前面幾位祖宗的遺風,淳厚愛民,讓臣感到十分欣慰。」

    「朕身體不大好,一直有病在身,更是沒有做好,鄭卿之言,讓朕頗感有愧。」

    大家一起感到狐疑,鄭朗此次進京來難道是為了拍馬屁的?

    鄭朗又道:「陛下,這更難得了。不過人不能自滿,一自滿便會停足不前。更無完人,知錯必改,方不君子之美。陛下因為兩三宵小蠱惑,雖愛民,也犯下一些錯誤。例如陛下多次壞了祖宗家法。但也沒有關係,我朝真正的祖宗家法僅是三條,第一善待柴家子孫,第二不殺士大夫,第三永不加賦於民。」

    這個得說清楚的,以後再次從政,必然進行改革。對所謂的祖宗家法同樣會動手。

    有了趙曙韓琦的先行破壞,反而給鄭朗動手改變的借口。

    又道:「陛下雖破壞了一些祖宗家法,但不會讓社稷翔幢覽!h歡6侵爭不同,陛下破壞的是禮法t聞孫固言人性大於社法k錒討道何謂人性?若認為人性高於一切,當真如此,人人不安本位,如何了得?人人都想榮華富貴,位於宰輔。可宰竛駝餉醇父鑫恢茫又如何了得??

    下面的話未說了,人人都想做皇帝,人性大於一切,做皇帝也是對的了,那麼人人都要做皇帝。你怎麼辦?

    趙曙啞然。

    「故聖人言禮,陛下,禮法一旦崩壞,綱常隨之而崩壞,亂臣賊子如同雜草叢生,君將不君,國將不國。禮法,乃是國家根本所在,陛下怎能聽從幾媚臣之蠱惑。居然帶頭使它崩壞呢?」

    不是你的錯,是韓琦與歐陽修的錯。

    報復趙曙那是不可能了,於是替韓琦與歐陽修扣上一頂大帽子,又道:「若陛下不改悔,一,史書必以此事銘載,說陛下乃是不孝之輩。二,名份不正,陛下之所以有君位。乃是先帝之子也。於是先帝授之君位。今以濮王為父為皇,先帝就不可能再為陛下之父也。陛下既不是先帝之子,又何來君權?」

    趙曙臉色蒼白。

    歐陽修站出來說道:「錯矣,行知,先帝詔書陛下為君,與父子無關。」

    「小人,勿得言!」鄭朗喝道。

    鄭朗最反感的就是罵人小人奸邪的什麼,此次卻不客氣地罵歐陽修小人。歐陽修氣憤難當,是不是小人未必,但歐陽修心胸比較狹隘的,無論包拯或者包拯的門生,以及張方平,等等,許多與他略有過節的人,都遭到歐陽修的小黑手。

    晚年後他在亳州,以退為進,寫了一份辭表,說:「怨嫉謗讒,喧騰眾口,風波陷阱,僅脫餘生。憂患既多,形神俱瘁,齒發凋落,疾病侵陵。故自數年以來,竊有退休之志。」省得「坐屍厚祿,益所難安」。

    沒有讓他得逞,本來趙頊對他略有些同情,看到辭表後反而再度產生反感,你說怨嫉謗讒,喧騰眾口。難道范純仁這些忠厚之人都是讒言害你嗎?趙頊可沒有趙禎的好心胸。將他又弄到青州繼續輾轉了。

    剛要辨,忽然停下。

    若辨說不定正好適了鄭朗心願,如今鄭朗沒有官職在身,難道將他押入牢城充軍?

    自己在朝會上一辨,卻給其他大臣口舌,以失去廷儀為名,彈劾自己。

    趙曙閉著眼睛不說話。

    鄭朗又說道:「陛下也是害子孫也,若連禮法都不顧,以後君將不君,臣將不臣。龍脈已傳自陛下一脈,難道陛下不為子孫計也?」

    「卿言是極也,」趙曙「悚然一驚」,道。

    天知道他是不是認為對的。鄭朗也不相信,繼續說道:「再說韓琦與歐陽修。昔年,天下將范希文,韓琦,還有我名列三大君子。我有愧矣,豈敢稱為君子。其次是富弼、歐陽修、文彥博,再其次有蔡襄b嗑浮9躋3肌10庥14洙,數人上位,天下期盼。結果因為蟦牟僦過急,適得其反h揮瞇娜詞羌好的,執政沒有如願以償,可是德操天下美名遠揚5是今天呢。看看陛下主政以來,你們二人做了什麼?刻毖恩,先帝待你們如此,你們不忠不3先帝陵土未干之即,便做出種種大逆不道的事r猿甲又身,輕視太后,將太后視為孺子,玩弄於股掌之上。?

    他也不是替曹太后打抱不平的。

    這個老太太人不是很壞,可有些糊塗,今天種種,無疑皆是老太太布的因。若不是因為這個老太太,鄭朗這才猶豫再三,否則趙曙又不會上位了。舉於曹太后,是替韓琦與歐陽修疊加罪名。

    與趙曙說話時,還是十分和氣,表達了忠心,也讚揚其優點,然後說理。但對韓琦與歐陽修不同了,越說越激烈,二人做法已經遠遠超過他所能忍受的底線,又道:「蠱惑主上,主上本來也是一個仁君。然因為你們,使主上做出許多不孝的事,讓天下人恥之笑話,連鄭州鄉里所有百姓都以為恥談。敗壞國家禮法,君不君,臣不臣。欺慢同僚,打壓異己。以至上天示警,去年水害。今年似乎又有旱干之警。」

    這要賭的,若今年真如鄭朗所說的,有旱情,韓琦與歐陽修悲催了。若沒有,權當鄭朗未說。但會沒有嗎?

    「作為執政,不以國事為重。專以鑽營。我與龐籍執政時,一度使國家盈餘除銀行外,還達到三千多萬,然現在國家財政如何?」這是韓琦與歐陽修最致命最明顯的把柄,鄭朗卻一略而過,提了,迅速掠過去,又道:「希文對你們昔日皆有恩,你們昔日也曾為言臣。多說了一些更激進的話,然因范純仁對濮儀反對,懷恨在心,將范純仁貶成一個通判之職。」

    歐陽修色變,在古代知恩圖報也很重要的。

    「又不顧國家制度,用草制做為詔書,行命天下。我不知道希文九泉之下有知,看到你們這種種,會不會為自己當初將你們視為好友。而感到後悔慚愧!」

    「呂誨說你們未如霍光。李德裕,丁謂。曹利用,而驕恣之色過之。錯了,此四人那有你們這般不忠不孝,膽大妄為。」說完後看著趙曙說道:「若此二人霸佔中書,無論陛如何淳厚,國家將會崩壞矣,請陛下三思。」

    鏟草要除根,這次,鄭朗乃是第一次真正出手,後面還有,他準備讓韓琦與歐陽修永世不得翻身了。

    事實也不能說二人不好,至少在趙曙朝有一功,使國家平穩過渡。沒有他們,曹太后必重扶一個皇帝上台,扶持得好,國家會更好,扶持得不好,國家走向未定,有可能會亂成一團。

    在西北處理上,韓琦可沒有金手指,處理得十分明當。

    但因為鄭朗對趙禎的感情,已經想不到這一點。

    趙曙沉默不答。

    鄭朗也不急,現在不是真正打壓韓琦與歐陽修的時候。

    半天後,趙曙說道:「鄭卿,你丁憂期快滿了,朕想讓你回到中書。」

    「陛下,恐怕不行,臣的五娘又再度病重,若不是國家到了危急時刻,臣也不會來到京城。若五娘平安,丁憂一滿,陛下有詔,臣為宋朝的臣子,敢不奉命?」

    說得多好啊,許多大臣再次看著鄭朗一頭白髮,感慨萬千。這才是真正的忠臣。

    不久就傳到後宮,高滔滔聽後,同樣是感慨萬千。

    鄭朗彈劾後回到鄭州了。

    經他的帶頭,再次將濮儀案翻了出來,或者要求趙曙將韓琦與歐陽修黜罷。看到趙曙沉默不言,更多的大臣紛紛要求退出朝堂。

    紛紛揚揚間,傅襜嵊胝遠φ哉按悠醯し禱亍?

    聽聞後,三人上書,陛下,我們也一道與呂誨言濮王事,如今三人因言事而罪外放,請將我們也定罪外放吧。傅襜崴檔酶清楚:「臣初建言在誨前,今誨等逐而臣獨進,不敢就職。?

    趙曙也不想將三個言臣貶出朝堂的,然而因為韓琦與歐陽修所逼,不得不為。只好苦勸。正好趙瞻為接伴契丹使,對延和殿,趙瞻說道:「陛下為仁宗子,而濮王稱皇考,禮,更開子孫後患。」

    趙曙頭痛,這個說法最先出自鄭朗,如今許多大臣皆用父子身份與他的名位,還有他的子孫說話,又無法辨,心中鬱悶,說道:「卿砯朕欲以皇考事濮王乎??

    趙瞻說道:「此大臣之義,陛下未嘗自言也。」

    鄭朗雖進諫,也在指撥,你們將帽子往趙曙頭上扣不管用,得往韓琦與歐陽修頭上扣,給趙曙台階下,說不定皇考議就作廢了。趙瞻也很精明的,翔吹莩鲆桓鮎殖び職踩的蘮墜來?

    趙曙歎氣道:「此中書過議耳。」

    與我無關,為濮儀的事,在三人身上,人性醜陋的一面表現得淋漓盡致。

    「陛下喻旨。」趙瞻翔此檔饋r瘓浠按蠛沒會錯過,想使6侵爭勝利,不是趙瞻這樣玩的,不能急,先將韓琦與歐陽修倒出朝堂,沒有他們二人幫助,最後逼一逼,趙曙什麼也做不了,只好向大臣們投降?

    「朕意已決,決無庸宣諭。」

    趙曙不同意,三名言臣求去抗議,趙曙想留,可韓琦與歐陽修抓住了他的把柄,不得不向韓琦與歐陽修屈服。結果又讓韓琦將傅襜崤到科州,趙鼎通判淄州,趙瞻通判汾州?

    六名言臣全部弄出去,司馬光奏道:「臣與傅襜岬繞呷送為台諫官,共論典禮,凡襜岬人坐,臣大約皆曾犯之。今襜岬攘人盡已外補,獨臣一人尚留闕下,使天下之人皆謂臣始則倡率眾人,共為正論,終則顧惜祿位,苟免刑章3妓渲劣蓿粗惜名節,受此指目,何以為人?非徒如是而已,又使譏謗上流,謂國家行法有所偏頗3際怯彌繚蟯餐,向忘寢,入則朝18士,出則x道路之人,藐然一身,措之無地。伏望聖慈曲垂矜察,依臣前奏,早賜降黜。」

    四奏不報。

    不但司馬光的辭表不報,其他大臣趙曙也不報。

    不能報,若這樣發展下去,朝堂上會空了大半。當然,有大臣,有的是大臣填補,但趙曙也不笨,朝臣是何等重要,隨隨便便調來一個地方臣子就能勝任?

    鬧到最後,連曾公亮都不好意思了,說我呆在宰輔有失,請將臣也外放吧。

    彭思永被逼無奈,他身為御史中丞,再不穋裕大家一起譏誚他了,上疏請正典禮,趙曙感切,但又說我倒是想施行,可是政府(指中書)持之甚連無果。韓琦與歐陽修聽到後氣憤難當?

    這一切,都是鄭朗帶來的。

    又因為國家財政困難,於是將主意打到嚴榮身上。下了詔書,將嚴榮調到鄧州,換了銀行監使。

    其實早在鄭朗預料之內,只不過沒有想到他們主意打得這麼晚。在這裡,鄭朗挖了一個好大的坑等於二人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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