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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五百零四章 老大(五) 文 / 午後方晴

    尹洙於敗後做過兩篇文章,一曰《閔忠》一曰《辨誣》,主要講的是什麼,好水川一役中的英雄耿傅作為文官,沒有軍事責任也死在戰場上,他與韓琦相近,思想也相近,認為死得不值,這才寫了這兩篇文章,也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思想觀點是否正確不提,兩篇文章寫得還是蠻好的。

    董士廉便用這個借口來攻擊尹洙,說閔字只有皇帝才可以寫,你一個小小的尹洙有什麼資格用這個閔字?朝廷也沒有追責好水川之敗,沒有心病,你辨什麼?

    起了一些作用,但不大,因為到了趙禎哪裡壓住不報。

    看得十分清楚,董士廉這小子大約被打過,心裡面不服氣,於是報復。

    韓琦與尹洙巡視好水川豈不是很正常?作為統帥,巡視下轄各地,難道就一定非在這裡做為主戰場?若是作為主戰場,當時涇原路又不是沒有兵力,且任福堅持一天一夜,為何沒有其他軍隊前去支援?

    至於文章,更不會當真,文人騷客,發發牢騷更正常,難道因為杜甫寫了一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就要將他抓進大牢?

    但也沒有責怪,尹洙做得是過份一點,不但將士大夫關進大牢,還用了刑具,再說劉滬雖是武將,同樣也出身名門,他哥哥劉渙曾冒死上書請求章獻太后還政於自己。趙禎對此事記憶猶新。

    於是沉默不言。

    他一沉默,下面的人更亂。

    不但有老大之爭,還有刑法一案,當年郭氏案,劉渙與是孔道輔與范仲淹手下的得力大將,愛屋及烏,范仲淹對劉滬一直很賞識,再有士大夫入獄受刑一事,終於掀起喧嘩。

    范仲淹連上數奏。近聞岊枷禁滬等奏來,以為邊將不和,用兵大患,且張岊劉滬皆是可惜之人。事體須要兩全,利害最難處置,臣聞水洛城自曹瑋以來,心知其利,患於難得,未暇經營……然後密諭滬曰,汝違大將指揮。自合有罪,朝廷以汝於水洛展效,望汝成功,故諭岊赦汝,責汝卒事自贖……如此,則水洛城可成,蕃戶之恩信不失,邊將立事者不懈。大將之威不挫。

    水洛城修築是對的,劉滬違命略有小錯,對錯大家各打五十板子。誰讓他是老大呢,並且將尹洙的責任遮隱,推於張岊身上。歷史上更好推,推於狄青,與狄青、張岊有何干係,即便他們說了一些話,作為武將,能有什麼影響?

    但他還沒有弄明白這次事件的性質,若是僅針對鄭戩與尹洙的爭執,他與韓琦雙方出面調解。事情也就能平息。

    關健誰適合來做君子黨的這個大哥大!

    事情越鬧越大,再上一奏,這次言語比上次要激烈一點,劉董二人受四路都部署節制,往修水洛城,非是二人擅自行動。四路罷後,本路部署抽回軍馬,即合罷修,不合堅執拒抗。臣以為非有他意,不忍城寨中途而廢,故以死拒抗,一面興修,意望成功,亦求免罪。況劉滬乃沿邊有名將佐,最有戰功,國家當愛惜,不可輕棄。張岊因怒輒行軍法,則邊上將佐,必皆銜冤,國家負此有勞之臣,人人解體,誰肯竭力任邊事?董士廉是京官,即非將佐,亦將一例枷鎖。乃張岊是粗人,不知朝廷事理,萬一被戳,家中骨肉必訴於闕下。應讓中使乘驛往彼,委魚周詢、周惟德取滬罪聞,送邠州拘管,聽候朝旨,一則惜得二人,不至因公被戳,二則惜得張岊、尹洙,免被二家骨肉喊冤。

    依然在替尹洙留下一點面子,已經含蓄的將他名字點出來。

    說得很緊急,不能讓劉董呆在渭州,弄不好能讓尹洙給做掉了。

    歐陽修反應過來,自己原來那一炮轟錯了對象,急轉彎,上奏道,臣聽說魚周詢近有奏來,水洛蕃族見張岊枷取劉滬,因致驚騷,足驗劉滬能恩信服彼一方。朝廷必知水洛為利不能廢之,更非滬守之不可。可滬與張岊、尹洙已立同異,難使共事。臣以為必不得己,寧移尹洙,不可移滬。利害有三,文武常以類分,武官常疑朝廷偏厚文臣,若二方相爭,那怕是武人理曲,武人亦不肯服。今滬與洙爭,滬實有功其理不曲,若曲罪劉滬,則邊武臣盡皆怨怒(武將天堂來了?)。二害自有西事以來,朝廷擢用邊將極多,能立二功效者絕少,惟范仲淹築大順城,種世衡築青澗城,滬築水洛城。其中滬最為艱辛,是功不在二人之下。(劉滬何德何能,功勞能趕上范仲淹與種世衡)今曲加輕沮,今後武臣不肯為朝廷作事。三害滬若不在水洛城,蕃族築他人不能綏撫,別緻生事,則今後邊防永不能招蕃部。(只要瞎氈不公開反,這些蕃部當真敢跳上天?)

    余靖又說雖說必須遵從軍法,但劉滬修城堡自有利害,與臨陣逗留不可同論,朝廷應當切責其罪,再推恩恕之,使其城守,責以後效。也就是批評一頓,城照築,滬照守。

    鄭戩不客氣,直接說尹洙,使張岊捉劉滬與董士廉,枷項送獄,稱洙累令停修水洛城,不受節制。這是因為臣昨移永興軍,下令興修,已移文報洙。但洙聞城既已築就,又聞朝廷派中使定奪,更難以利害自陳,便圖陷滬等。一旦用兵,擒脅下獄,必恐漢蕃人民驚潰,互相仇殺,別生邊患,惟深察之。

    他這個老二蠻稱職的,一手將責任攔下來。那麼劉滬與董士廉就沒有犯上的罪過,尹洙,小子,咱們來火拚吧。

    韓琦又上書,說未能伐元昊,只是因為守禦之計,遇賊清野待之,不戰而自困。當真修城能修到靈州城下?又如所謂的想通秦州,到秦州〈廣禾〉穰寨一百八十里,沿途皆是生羌戶,若想要真正經營,必須築二十大寨,十小堡才可互援,所費最少以百萬緡計算,又要開伐柵林,以修敵柵、戰樓、廨捨、軍營及防城器用。即便完工。又需正兵三四千人,儲蓄大量糧草,才能屯守,其費如此。只求一日以通秦原之援?兼去儀州黃石路才較近兩驛。且劉滬已降水洛城生戶,李中和又屈伏隴城川蕃部,各補職為屬戶,若進援兵,動不下五六千人,諸小蕃豈敢要阻?原來無水洛之援,官員也可往來。何必枉勞軍民,徒生冤嗟?

    鄭戩堅持的便是打通德順軍到秦州的意義,韓琦尖銳就指出來,不用水洛城,原來照通不誤,紀質率軍前去籠竿城,也未見那個生羌阻攔,相反。有許多生羌在西夏侵犯時,還主動出子弟兵英勇作戰。一修,生羌必然產生不安的想法。那麼必得一路修下去,說二大寨,十小堡誇張,但一路生羌不服,最少還得需要四五個寨堡,才能拱衛平安。修這個水洛城還有何意義?

    史上狄青被拖下水,這次張岊也捲了進去,人是他抓的,而是作為他的部下,擊殺羌人。修城,根本就沒有通知他,心中有氣,說了幾句氣憤話。於是讓尹洙錄下來,當作張岊的奏折呈上。

    尹洙也自辨。

    知秦州的文彥博同樣認為水洛城修得沒有意義,這是劉滬好大喜功之為。反而浪費財帛,徒增羌人心中不服,以後有可能未見功,反見其害。

    孫甫在京城一看形勢似乎不大妙啊,俺來做個和事佬吧,於是上奏,他說得很委婉,韓琦與鄭戩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這個不管他們。鄭戩既罷四路,岊以韓琦等所奏,便抽還水洛城援兵,滬自以為見功,強行將兵留下來畢其役。若坐以違主帥之令,而滬以一方利害,初違朝廷之命,領千餘兵在數萬生蕃中戰鬥殺獲,使其服屬,其勇可嘉。今以主帥之言而罪之,不求勞臣不嘉功,其招來的蕃部得不驚懼乎?但張岊為統帥,下令下屬不從,朝廷釋之,心中肯定怏怏不樂。況今之將臣,如岊之勇者不可多得。這個不好處理,朝廷還是想一條兩全之策,平息爭議。

    關健此時雙方已經殺紅了眼睛,誰聽你的?

    韓琦又上書,寫了不能修建水洛城的十二條理由。

    王曙的兒子王益柔也上書,認為一旦羌賊也反,水洛一城不足以拒賊,說得有些道理的,史上德順軍許多羌人再叛,水洛城並沒有起多大作用。劉滬僅是一個裨將,居然敢違抗將軍尹洙以天子之命,呼之不至,即便殺死也不為過。

    余靖做了一個札子,說古者矯制及違節者,也可以戴其功贖其罪。這就牽涉到一個問題,宋朝的將從中御制從中央轉移到地方。

    宋真宗在澶淵之戰時,傻呼呼擺了一個大陣,結果讓契丹人從容攻到澶州城下。到了趙禎手中,甚至到後來,將決策權往地方下放,下放給各路主帥。

    這本來是好的,但這些主帥多是文臣,效果還是差不多,未見多少有功。

    在這個下放過程中,為了便宜行事,朝廷默認一些將領矯詔行為,包括張亢違命,強行修寨,朝廷亦不過問。也就是出現這種情況,可以追究,也可以這追究。

    這次爭執中,范仲淹一直在試圖做著調解。甚至尹洙死後,親自替他寫了墓誌銘。

    但下面的人不是他。

    劉滬是武將,打了也白打了,但董士廉是文臣,你能搞我,我也能搞你,加上尹洙本人也不省事,事發後,不顧鄭戩的江湖地位,直接呼其戩輩、奸人,又多次違反鄭戩的命令,不與其協調,多方「努力」,再次用公用錢為裂口,對尹洙進行誹謗迫害。

    原來尹洙在渭州時就用了許多錢。但現在又多了一個渭州保衛戰,想一想,為了激勵百姓參戰,保衛渭州,動用了多少財帛。並且渭州城中鄭朗為戰後安撫與修城,還準備了足夠多的錢帛,這一查,將大羅神仙調來也查不清楚。

    這讓蔡襄看不下去,雙方之爭他一直沒有參與進去,直到尹洙遭到陷害,憂鬱而死,他才上了一奏,為尹洙翻案。那時君子黨早在這次自相殘殺中,兩敗俱傷。

    這些奏折僅是一些有江湖地位大佬寫的折子。

    下面參與的小魚小蝦更多,不計其數。

    趙禎坐在朝殿,他也有些昏頭,每次早朝,就會接到十幾份雙方的奏折,或攻擊,或自辨,或調解,甚至不惜攻擊對方的人格,不顧大家皆是所謂對方是奸人,是小人。

    這都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以為這群人只會折磨自己,折磨呂夷簡,敢情折磨起自己人,也不手軟。

    他是沒有穿越,否則此時心中一定會想到一個詞,興奮劑,認為這群君子多是吃興奮劑長大的。

    然後用眼睛盯著鄭朗,其實無論是劉滬,或者張岊或者尹洙,都是原來鄭朗在涇原路的屬下,張岊更是鄭朗一手辦保陞遷知軍的,又與瞎氈搭成和議,賜其金箭,多次動援蕃子、羌子參戰,他是最有發言權。

    可是自始至終,一句未說。

    然後又掃向范仲淹、歐陽修、余靖等人,難道這麼大活人,你們一個也沒有注意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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