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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百零八章 雞鳴山 文 / 午後方晴

    第三百零八章雞鳴山

    「官人,等一等,」崔嫻在後面喊。船回來,崔嫻也高興,一回來會帶來好消息,那麼韓琦趕到杭州後,丈夫有了功績,就不好挑剔,雖然丈夫不在意。

    鄭朗不是不在意,相反對韓琦很忌憚。

    韓琦與王拱辰不是小人,他們做事有著一些底線,不像夏竦,為達到目標不擇手段。但兩人也不是真正的所謂君子,有心機,有手段,特別是韓琦,對時機掌控能力無幾人能敵,要麼前面有呂夷簡,後面有司馬光與王安石,兩者中間的間隔只有一個龐籍才能與之媲敵。

    自己越有政績,不會成為呂夷簡仕途的障礙,但會成為韓琦仕途上的重要障礙。不要說他與韓琦沒有過節,范仲淹提轄韓琦,韓琦的報答便是在關健時候抽梯子。只能說他們到來,是主審此案的好人選,於公有利,於私對自己未必有利。若不猜錯的話,韓琦在杭州這段時間,會給自己出一些難題的。但怕妻子擔心,鄭朗沒有說出來。

    等了一會,帶著幾個妻妾,抱著女兒來到碼頭。

    已有一些消息靈通人士來到碼頭圍觀,看鄭朗到來,平安監專庫馬隨走下船。

    見過禮後,鄭朗問道:「那邊可好。」

    「比較順利。」

    「那就好,礦藏如何?」

    「屬下正要稟報此事,我們二月中旬抵達倭奴國的,六月上旬離開,真正採礦時間是一百零九天,這是賬冊。」從懷中掏出一本賬薄。

    鄭朗打開,上面清楚的記著每一天的賬目,到離開時共計采銀五十六萬四千多兩,得金一萬三千兩百多兩,相比於這兩個易采的大富礦,又帶去大量火藥幫助,所得不是很厚。但一開始,一切草創,從賬面上也能看出來,越往後得金銀數額越多。因為盯的眼睛多,賬面記得同樣十分乾淨清晰。

    已經很不錯了,發展到趙禎時,整個宋朝一年金課也只有一萬五千兩,銀課二十二萬兩。實際數量比這數量大,但不會超過兩倍。造成這原因,許多礦藏找到,但因為深,以現在技術無法開採,火藥沒有正式應用,一些礦是藏量少的淺礦,一些是貧礦,等等。

    除金銀外,還帶回來許多伴生的銅鐵,那個不佔重要地位,鄭朗掃了一眼,合上賬本,道:「你們做得不錯。」

    「沒有達到知府的要求。」

    「慢慢來,明年就好了,」鄭朗道。若保持這個採礦速度發展下去,一年采三百萬兩銀子,五六萬兩黃金,不是難事。僅這兩礦就能帶來六百多萬貫毛收入,四百萬以上的淨收入。況且還有南方的銅礦在尋找中。利潤是其一,國家有了充足的金屬做貨幣,受益更大。

    「王內侍在那邊還擔心知府不滿呢。」

    「不會,但要謙虛謹慎,畢竟暫時這中間一大半是朝廷的。回去時對他說,辛苦了。」

    「是。」馬隨眼中有些興奮,還有些敬佩,道:「鄭知府的格物學果然博大精深,在幾千里之外,居然就知道哪裡有礦。」

    「……不用誇,再問你一件事,那……辦得如何?」

    「我們離開時,王內侍已安排人將他們往礦上送,但王內侍發現杭州依然有船私自到倭奴國,不敢將人送回來。也擔心,紙包不住火啊,早晚這件事會讓倭奴國的人得知。就算杭州的事務解決,還有他港的國內船隻。鄭知府,索性藉著此次機會,再放一放吧。」

    「放終歸要放的,至少沿海各港的海客讓他們加入,但我也在等,等南方的消息,這樣放得才有價值。」

    「要不要遲一些時間發動?」

    「不能遲,這案子拖了很久,朝廷也派了三名欽差,不日即將來到杭州。你們離開時,兩浙還發生了一件大事,更拖延不得。」

    「所以,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馬隨撓頭,用眼睛瞅著崔嫻。

    「你只管說。」

    「所以王內侍贊成你與倭國聯親,那個天皇聽了你許多事跡,又看到你寫的字,作的畫,十分高興,重選了一個皇族的女子,比上次那個更漂亮,又讓她學習我宋朝語言文字,並且從國內精挑細選,挑了四個漂亮的少女作為婢女,一道隨著使節來了。」

    鄭朗有些暈,摸著鼻子說道:「難道他不懂妾的身份?」

    「他說可仿照部分海客的事例,崔小娘子是國內的正妻,郡主是國內的正妻。」

    「什麼呀,」鄭朗揉腦袋,但能理解,這時倭奴國對中國極度崇拜,恐怕王昭明又再三吹捧了自己前程,想要獲得宋朝的友誼,未必與皇室聯親有效果的,若是與重要的大臣成親,不但有地位,說話更有權威性。

    若是倭國技術發達,國家富裕,國內也會有許多女子乖乖的去倭國做人家受氣媳婦兒,比這些倭女更沒有骨氣。

    說著看了崔嫻一眼,崔嫻眼睛一瞟,瞟向船上。

    鄭朗笑了一笑,道:「這件事再議,他們人在何處?」

    刻意將再議咬得很重,實際無論怎麼議,鄭朗也不會同意。

    「就在那艘船上,」馬隨一指,鄭朗已經看到了,正中最大的一艘船上站著一些衣著華麗的倭人,不過沒有看到那個郡主與四個婢女。這些倭人大約就是前來的使節。是正宗的使節,因此沒有下船。

    其他船上也站著許多人,是護送的禁兵與船上的水手,沒有得到命令,也不敢下船。

    幾艘大船吃水很深,不是裝金子銀子的,是用兩作單位,用噸作單位才十幾噸,不論那艘船,也不知塞到那個旮旯裡。其他的多裝載著板材,一部分是謀利,一部分是做樣子的。

    不能讓使節久等,又問道:「那個借種的事怎麼說?」

    崔嫻飛了白眼,可是嘴角卻露出笑容。

    「各方答覆說會管一管,但屬下認為他們不會真去管,畢竟他們國內有許多女子以獲得我朝種子為榮,上次回去後有數百名女子受孕,屬下好奇的打聽了幾戶,幾乎每一戶人家都將這些孕婦視為珍寶,恐怕管也管不了。」

    崔嫻終於笑了起來,嗔怪道:「別說這些有失斯文的東西。」

    「是,」馬隨道。

    「必須說,盡量讓他們控制,」鄭朗又揉腦袋,不關種子,是此事早遲會議論紛紛,這些孕婦久在中國借種,能得到消息,也會帶回去,得知真相,兩礦會成為眾矢之的,於是又想問士兵的武裝、構築的寨柵,還有楊九斤兩人的下落,以及自己制訂的拉攏分化策略實施得如何。不過不能讓人家的使節久等。

    心中不樂意,表面的樣子還須做一做。

    說道:「要麼明天再議吧。」

    說著登上船,一道來了一百多名使節,實際不止,還有一些地方勢力也派了代表前來杭州,不是來杭州,他們將會從杭州出發,趕向開封去。相互寒暄,又對富弼說道:「你派人將他們安頓下來。」

    說完又暗中擠了一個眼色,不僅要安頓,還要派禁兵以拱衛安全的名義將他們隔離,如今杭州還有些亂象,許多抓捕的人家心中不滿,擔心會告發,特別是那二十六個被自己砍頭的人家。

    富弼點頭。

    接著拜見那個慶子郡主,看了看,比上次那個延子郡主果然漂亮多了,邊上還有四個絕色少女,也就是精挑細選過來做婢女的女子,鄭朗眼睛從她們身上掃過,又不由自主回過頭看了一眼崔嫻與杏兒。

    崔嫻掐了一下,再度嗔怪道:「不准比較。」

    鄭朗呵呵一樂,替她們做了介紹,又說道:「慶子郡主,時間不早,你們也要休息,我與富通判馬上派人安排你們,有事明天再說,可否?」

    「客隨主便,就依知府,」慶子紅著臉,用不太流利的漢語答道。

    富弼在外面已經佈置妥當,一百名禁兵護送著這群人離開。

    鄭朗也下了船,過來幾個當地的大戶,緊張的問:「鄭知府,有沒有採到礦?」

    「情況良好,明天說。」

    幾人歡呼起來。

    鄭朗這才對富弼、韓絳、呂公著說道:「到我家中有事商議。」

    在路上韓絳與呂公弼不停好奇詢問,找到金銀還不算的,必須能開採出大量金銀,那才不虛朝廷興師動眾的安排。

    到了家中,江杏兒沏茶,鄭朗道:「今天不談礦的事。」

    韓絳與呂公弼不解,今天不談礦的事,談什麼?

    鄭朗對楊八望道:「你到牢中將吳畦南用有人想要加害他的名義提出來,帶到我家。」

    「提吳畦南?」這一回連富弼也不解了。

    「嗯,今天晚上談的話題有些沉重,杏兒,你去將吳氏母女喊出來,說我請她們。」

    「官人……」

    「去吧。」

    吳氏母女帶了出來,鄭朗讓她們坐下。看了一下諸人,道:「還是從去年的案子說起,我率人救自己的女兒,做了些佈置,可是發生意外,船上的人相互火拚,還將船燒了,沒有抓到一個活著的人證。」

    「李用德,」呂公弼道。

    「有可能是李用德,但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李用德,所以有人不想死,胸口挨了一刀,氣憤之下喊了一句,害我們者乃國舅也。可憑這一句,當成證據略顯不足。正好船上起火,有了火光,我記住幾個人的相貌。只要讓我記住相貌,就能將他長相逼真的畫出來。將李用德抓捕後,我認真的查了查從我內心處,也希望是李用德做的,一便於結案,二事態不會擴大。」

    換在一年前,鄭朗這樣說,韓絳與呂公弼有可能不會明白,如今全部點頭贊成。

    「不能憑我想法就去定案,查的結果也讓我失望,李用德雖然為非作歹,可與海上牽連不大,甚至到抓捕時,也沒有一艘像樣出海遠航的船隻。這是其一。那一晚死了不少人,又有我的畫像,比較好查的,明州不久便傳來消息,我畫像上的幾人多是島上的船民,家中境況差,這樣的人萬萬不會成為某些人心腹,連船也查出來,是僱傭來的。韓知縣,呂知縣,你們聽明白我的話嗎?」

    「是嫁禍。」

    「對,那就是第二種可能,是嫁禍,這人心思很縝密,我抓捕的人當中可能有一人知道他一些事,不得不殺人滅口,綁架我女兒,不是救人,是殺人。但為了防止萬一,他也做了安排,就是我沒有佈置暗船,也會殺人滅口。只有放箭的那些人才是他的死士。這人勢力龐大,特別是在海上有著強大的力量。本來我可以正大光明去查,可那時準備去倭奴國採礦,怕將他逼急,逃到倭奴國去,於是模稜兩可,將李用德關起來,一直沒有真正結案。」

    「查出來沒有?」

    「過了這麼久,當然查出來了,不過很麻煩,他的手下很多,不但在海上,還有私鹽,最主要他十分小心,不是心腹,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個富郎君?」呂分弼終於明白。

    「正是,但不姓富,否則就是富通判了,」鄭朗道,是說笑的,又道:「所以稱富郎君,是自誇能給大家帶來財富,一是到倭奴國的貿易,二是同倭奴國商人海上私商,三是私鹽。」

    「他是誰?」

    「這個要等吳畦南過來,給我們答案。」

    吳氏跪下道:「我家官人不知道啊。」

    「你起來,有終是有,沒有本官不會載贓嫁禍。」

    正說著,楊八望將吳畦南帶來。

    鄭朗道:「楊八望,你表演一下中刀跳海。」

    「喏,」楊八望找來一團衣服塞到懷中,再用刀刺進去,非是真刺,所以手捂著胸口,不是捂胸口痛疼,而是挾著刀子不讓它鬆開,然後說:「害我們者乃國舅也。」

    復做了一個跳海動作。

    「做得好,你且退下,吳主薄,那天晚上你沒有將事情交待清楚啊。」

    「屬下不知。」

    「我還是那句話,交不交待由你,但我要對你說另一件真相。東海案發,我表面將李用德定為真兇,可沒有當真,雖李用德是死罪,但不會因此做成錯案。不過為了大局,沒有打草驚蛇,也做了一些安排,從太平州,還有一些背影乾淨的蔗糖作坊契股人家裡找了一些人手,全是精明強幹之輩,一共是三十五人,悄悄盤查此案。包括訓練禁兵,整頓禁兵中一些將領貪墨,都是為了將這些人一網打盡的。至於證據,我手中證據足矣。如果你不交待,僥倖因為本官強迫,你所立的一些功勞,到時候一乾二淨。」

    江杏兒嘴張得大大的,呂公弼與韓絳同樣如此,但還沒有下面一句話讓幾人感到震撼,鄭朗又說道:「宜娘想做我的小妾,吳小娘子想做我的小妾,我那來那麼好的艷遇?」

    「吳小娘子是為了救父親。」江杏兒辨解道,相處很久,對吳家小娘子江杏兒多少有些感情。

    「那天晚上是為了救父親,以後不是了。」

    「為什麼那些人要殺吳主薄?」

    「兩路人根本不是一夥的,也不知道還有另一層關係,為什麼不殺?」

    「不對,為什麼吳小娘子不找他們相助?」

    「找有什麼用?他們終是見不得光的,不然不會將我女兒交到我手中後再殺人滅口。」

    「為什麼是吳主薄?」

    「海上風險多,想私鹽還得從運河走,吳主薄是鹽倉主薄,多少鹽,無論力役怎麼運,也不清楚,甚至他們在搬運中還將手中的私鹽當成了官鹽,然而只有一個人最清楚,鹽倉的主薄!所以前一段時間我派人查抄吳主薄家的財產,主要是核對,看看有沒有受其他的不明財產。因此吳主薄明知自己必死,但對家人很放心,因為會有人照料。」

    「吳主薄為什麼那天晚上寧死也不同意?」

    「他兩邊受賄,捲得深,事態在擴大,害怕了,唯求一死,心安理得。自己都死了,朝廷還會怪罪他的家人?」

    「吳主簿,當真如此?」

    吳畦南痛苦的閉上眼睛不答。

    站在邊上的嚴榮同樣驚訝萬分,道:「為什麼非要做大夫的小妾。」

    「我們這樣查,他們也害怕,想套本官的話,有什麼從枕頭邊更容易的?況且本官愛護家人,又不是難以得知。」

    「那麼宜娘?」

    「嚴榮,你真相信世界上義父與義女關係純潔無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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