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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七十一章 特區·奇跡之城(下) 文 / 午後方晴

    ……魏十娘,這可不是你所關心的……鄭朗道,也沒有再說此事。對於豪強,不能一味否定,趙匡胤的意思,釋去兵權,你們享福去吧。官方允許他們這樣做的。於是國家由亂入治,這一點很重要,雖然外交軟弱,可國內太平富足,卻是其他封建朝代無可比擬。他們手中聚斂起來的太量財富,以及國家三費之冗,逼迫國家要到處尋找良性的經濟之路,才有如今這發達的商業。

    否則像唐朝,大臣不但不可以言商,還不得與商人交往,何來如今宋朝的經濟。

    或用十二真言,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想富就要有工業與商業,那怕最原始的工商業。

    這是好的地方,但弊端是兼併,也不要指望那一個皇帝想改正,頂多做一個微調。比如趙構,國家生死存亡之即,還使用了這種政策,讓張浚發財,斂得幾百萬貫家產,但不要再插手兵權就行。

    若不瞭解這條底線,強行改蘋,張居楊炎等人一起過來協助王安石,王安石還會必敗!

    魏十娘吐了吐舌頭。

    但鄭朗心中更狐疑,這個大波妹經常往太平州跑做什麼?

    難道真看中了司馬光或者呂公著,正好藉著姐夫在此,來一個近水樓台先得月?

    那一天得與施從光談一談。

    自已能授的是他們學業,包括教導他們如何做人,可終不是他們的父母親,親事自已不能做主的,若發生了不好的事,到時候會很尷尬。

    陸二郎卻聽明白了,擔心地問:「那麼作坊以後怎麼辦?」

    「你不用擔必,無論朝廷怎麼樣做,技術是我提供出來的,非是工匠。他們也要考慮我的感想,以及我對諸位商賈的承諾,會因為一些人逼迫放開,但會過上幾年時間。」

    有了幾年時間,成本早收了回來,開始賺錢了。

    「那往後……」

    「往後也不要緊,例如蔗源從當地收購,省去運費,一緡錢可以購買十五石以上,種蔗依然是種稻穀收益的三到五倍。那麼成本會下降到三斤十三緡錢。利潤下降一部分,商人利潤再下降一部分,一斤均價只有三十文錢,與鹽價相差無幾,試問能食用的百姓會有多少,況且這股甜水也會外說……」

    施從光豁然開朗。

    「蕪湖作坊利潤會下降,但繼續有之,一百年兩百年,兩百年後的事,你我還能考慮嗎?我最怕的是朝廷強行干預。比如茶法,本來是好心,茶農生存困難,於是給其本金。再利用全國的力量,國家機器,銷往全國各地,無論多麼偏遠的山區,茶葉也得出,所以建州茶漸漸露再崢嶸。可到最後成了什麼?」

    「茶法李相公新議……」高若訥道。

    「這個新法漏洞百出,況且他們得罪了天下人,能長久實施嗎?」

    高若訥苦笑,非是天下人,是一小撮管理天平與操控國家經濟命脈的人。

    「我到太平州,有幾個用意,一是著中庸,中庸不僅是德操,還是儒家用來治國安民做人的標準。不但在寫書,也嘗試著用中庸之道調和境內各等戶矛盾。

    儒家還有另外的宗旨,格物致知,由知入智,則智入聖。因此用學問使境內各等戶受益,包括蔗糖。作坊之舉,卻是在嘗試著中庸之道。」

    「何解?」

    「僅為國受益,不使『天下人』受益』策會不會長久?」

    都不敢回答。

    「朝廷專營已經是不可能,再看看茶法,林特改茶法,首年為朝廷謀利七百萬貫,僅是朝廷所得,實際何止,如今呢,僅是二十九萬貫,最少近兩千萬貫的收益,為什麼朝廷僅得其中百分之一。且法時在變,荼商不便,茶民貧苦,上怨下恨。何苦來哉?」

    又不能回答。

    「事不關已,高高掛已,即便有人想為朝廷出力,又因為才能不足,越出力越亂。下面官吏貪墨,官商勾結。於是無論任何良策,到下面反成了弊政,越改民越怨。但能不能全部交給商賈?」

    「不能,」王昭明急切地說。

    朝廷正需要錢呢,這不是幾千幾萬緡錢,若做得好,全國各地設有幾個大作坊,朝廷也得有許多利潤。

    「四成足矣,有了四成收入,茶會謀多少利?」

    又不能回答,七百萬貫多了,但兩三百萬貫會有的。而不是現在的二十九萬貫。

    「商賈得了六成契股,這樣還不能讓天下人滿足,他們想要做什麼!」

    還是不能回答。蕪湖這一次進入不了,但其他的新作坊必然強行進入,這是六成,如果再不滿足,那不是國家優待,是想要整個國家完蛋,來供養他們這不到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大家族!

    「他們本身是商賈,不會像不懂的官吏那樣,以秋老黃葉充良茶,使茶商怨氣沖天,就會保持一種良性的經營模式,然而自下到下,會有大大小小上百個契股,參與的人多,不易保密,敢不敢官商勾結?這本身又是一種監督體制。所以朝廷只能得四股,再多,最後連一成都得不到。」

    繞了大半天,終於將他的思路說出來。

    繼續說道:「臨來之前,我與幾個學生說過,我來會創造一個特區。」

    「特區?」

    「是一個經濟特區,用中庸處理州政,用格物產生的知識創造財富,使它成為一個樣板,一個榜樣,供其他官吏參考。高司諫,王內侍,你們回去後,也要將我這個意思帶到朝廷,勿得干預,已經快成功了,只要成功,它有可能是宋朝州治的最好參考模式。不僅是圈手。而是一種恩路。那怕就是巴蜀,也有各州的特長。例如苑知洲去了饒州,與我說過,饒州有彭蠡湖、昌江、佘干水、鄱江水,不僅有圩田之利,還有山澤湖泊之利,彭蠡湖又可以造船,景德鎮有瓷器這是饒州地形的特長,抓住了,有數年之治,饒州也必將大富。」

    高若訥知道鄭朗所說特區含義了更明白鄭朗不喜中書干預的原因。

    實際他呆了這麼多天,不是去年,去年大宋他們初來之時,只看到圩田的好處,數圩未起,一些作坊未成立,看到了好處,看到的不多所以不大慎重。

    但到了今年秋後數圩豐收蔗糖凶狠而又誘人的「露出面紗,高若訥能不慎重,況且他本身就喜歡管申之道。

    鄭朗未喝多少酒,汪知縣卻喝了不少。

    聽到鄭朗的話,讓他感慨萬千,大有啟發,還有……興堊奮。自己這些人的努力,將會成為所有宋朝官員學習的目標能不感到榮幸?

    第二天諸位商賈再次會聚,鄭朗問道:「諸位昨天住得可好。」

    「不錯,不錯」一起答道。

    昨天那個張大郎道:「變化真不小,才三四年時間,沒有想到蕪湖能有這辰光。」

    不但是客棧服務水平提高,還有許多豐富的夜生活,讓他們十分滿意,遠不是前幾年來蕪湖城寒酸的樣子。

    另一個賈人說道:「百姓說這是奇跡之城,昨天晚上轉了轉,我相信了。」

    「現在一切草創,稱它為奇跡之城,過矣。不過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城中僅幾千戶,像蘇揚杭鄂那樣參差十萬人家做不到,可蕪湖城是不是人口太少了一點?」

    「是啊……我明白了。」張大郎眼中出現驚喜。

    一切不用再說。

    想要好,靠本地人不行的,還要外地湧來更多的大戶,大家相互競爭,這池水才活起來。

    又帶到作坊裡面,製冰糖法相對要簡單一些,將最上等的白糖重新剪熔,放入蛋清除去雜質,關健就是火候的掌控,火候差不多時,將新青竹斬成一寸長短的篾片,投入熔化的白糖,所以昨天諸人才吃到一絲融融的蛋清味,同時也感到一種清新味,那就是微量的竹片氣息。

    經過一夜凝結,就凝成了冰糖,之所以這麼快,是蛋清的功勞,不僅起酥融味覺,還加快了凝固速度。

    奧秘暫時不想解開。

    將冰糖拿出來,青白色的冰糖條更像是玉,晶瑩耳愛。

    張大郎看了看道:「為什麼沒有那些白糖末?」

    「那才是真正的糖霜,此時新出,沒有凝結,耽一段時間,糖份綻出來,會形成一小層淡淡的糖末、糖絲,或者稱它為糖霜。」總之它不是蒸餾的產物,純度不夠,才是白糖霜產生的原因。

    一人分了一點。

    是讓他們帶回去,提並打廣告去的。

    鄭朗又將他們帶到另一個去處。

    還是棉花製品。

    有人已經認識,「江南多有之,以春二三月之晦下子種是……至秋末黃花結實,及熟時,其皮四裂,其中綻出如綿(木綿襯綻出的棉,土人以鐵鋌碾去其核,取如棉者,以竹為小引,長尺四五寸,牽弦以彈棉,令其勻細,卷為小筒,就車紡之,自然抽緒,如縹絲狀,不勞紉緝織以為布……」。

    江南主要是指嶺南,福建與江西南方也有少委人種植之。

    花多為黃白,正是品種最次的亞洲粗絨棉花的顏色。

    下子種之,也就是散種,像種小麥一樣,在地裡打一個個窪宕,往裡面撒上四五粒種子,上面蓋上草木灰與豬糞,任其生長,移載,那是不可能有的,要到九百五十年後才正式出現。

    小鐵鋌子,也就是一個小鐵棍子往棉花上敲打,將棉籽打擠出來,不然當真用手一粒粒去剝,死累死人的。黃道婆改蘋工藝之前,也用了這種方法脫籽。

    黃道婆累壞了,這個充滿靈氣智慧的婦人,才想起發明脫籽機械。

    竹引也是小引,一尺來長的小引彈棉花效果同樣很差。

    可古人也有古人的智慧,棉纖維很短,干是混紡了一些桑麻進去,漸漸棉布流行起來。但它終不是主流,宋朝所有名牌紡織品,沒有一樣有「吉貝布」與「棉布」。

    不過自今天起,將會成為歷史。

    走到倉庫裡,先是打開一床床棉被與棉襖,讓諸人看。

    江南也不可能一年溫暖似春,到冬天也會冷的也會結一層融冰,大寒之年,沿江一帶同樣能冰凍三尺。

    許多人聽說過,還是第一次看到。

    保暖的被子有絨被、毛氈,普通百姓只好委屈一些,麻被與葛被。

    木棉樹也產棉,可誰捨得用木棉塞被子?

    一個胖子問道:「一畝地可產多少床被子?」

    是商人,問的問題很內行。看到它的好處,可產量跟不上去,價必高,價一高必然妨礙它的普及與商業價值。

    「本官去年派人悄悄到五嶺尋了一些種子回來試種種植方法與嶺南不同產量比他們哪裡也高。不過因為種子不適應,產量終不讓我喜。像這種棉被,一畝地可制八床左右。但移載幾年後,增加到十二三床大給會有可能。」

    現在一畝地皮棉產量只有五十斤,種子漸漸改良,七八十斤皮棉大約會有,高產的會有上百耳皮棉。

    成本還是高,但就是有五十斤皮棉也有普及的價值。

    逐一用手撫摸著棉被,很有些深情,畢竟這是新事物又有實用價值,在他們手中同樣會嚴生巨大的利潤。

    「不用看了,要到明年,今年沒有普及,產量不是很高,有一些成品,我打算獎勵給州內條個官吏,這幾年來,大家很是辛苦。還有一些孤寡貧寒,孝悌慈善人家。」

    說著,又將他們往裡面帶去。

    裡面就是棉布製品,整套工藝全部展現,就這麼簡單,一簡單成本就會低,一低就有商業價值。

    而且這是全國手藝最高超的織女,說儒學,她們都不懂,但讓她們如何將一個個紗棉變成精美的紡織品,全天下能超過她們的人,也不會有多少。甚至江南工藝落後的情況下,找不出來幾百人與她們相提並論。

    依然是混紡,可是工藝精美度,遠非從嶺南來的吉貝布相比。

    手感也好,絲與棉有機地組織成一起,又柔軟,又不失其光滑。

    諸人眼睛漸漸亮起來。

    衣食住行,老百姓的四樣大堊事情,是這方面的,每一樣都有巨大的銷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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