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走鋼絲(下) 文 / 午後方晴
第一百七十三章走鋼絲(下)
小皇帝話音未了,拜倒下來一大群大臣,一起說不可。
但這時候趙禎很年青,年青代表著容易衝動,為什麼唐明皇能開創開元盛世,朕就不能來一個明道盛世?
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說道:「朕也不知道對與不對,若不對,請上天將懲罰加於朕一人身上,勿要降於朕的子民。」
說著對天空高高一揖。
還能說什麼呢?
還能說,呂夷簡站了出來,說道:「陛下,既然這樣,不若在太廟前舉行一場祭祀,祈求上蒼,祈求祖宗,保佑我大宋百姓平安。」
他回來速度非常快,四個月就重新回到朝堂,諸人大多數不解,實際上很簡單,有了四月時間,難道還不能讓小皇帝,明白當初他強諫老太太厚葬李宸妃的苦衷嗎?
不倒翁開始了!
可這一次回來,讓他感覺很不理想,首相地位沒有了,上面壓著一個李迪。這個大臣是前朝老臣,要資歷有資歷,要學問有學問,要來頭有來頭,那可是小皇帝小時候真正的老師。並且受到老太太十幾年的「政治迫害」,更有了悲情。
只能乖乖的做亞相。
其實此議,也就是讓小皇帝來場政治做秀,看看朕如何對子民的?能鞏固小皇帝的統治地位。
但從廣義來說,這場作秀,更能使殺蝗一事順利進行。
此舉得到大家通過。
立即準備。但呂夷簡將閻文應喊到一邊說道:「精心烹飪。」
四個字足夠了,不能當真讓小皇帝來一個生吞蝗蟲,要用鹽、黃酒、五香、薑汁、醬油醃漬一下,再下油鍋炸,使它變得美味可口。並且要注意「衛生工作」,最起碼要將它用毛刷刷得乾乾淨淨。
「喏,」閻文應會意,退了下去。
事情很快傳出去,小皇帝帶著群臣來到太廟前,舉行祭祀,為了吃這隻小蝗蟲,國庫最少又有幾千緡錢消失了。不過卻有很好的象徵意義,京城許多百姓聞訊趕來,離得遠,可小皇帝的動作還是能看到的,看到小皇帝就站在太廟前,不是在太廟裡面,同樣是呂夷簡的提議,這不但是吃給天上的大佬與列祖列宗看的,也是吃給老百姓看的。
看到小皇帝將那只不知經過多少大廚精心準備過的小蝗蟲吃了下去,幾乎所有百姓伏下來泣不成聲。
但小皇帝許久都沒有說出話,美味似乎有了,可一想那隻小蟲子的樣子,心裡犯噁心,很想吐,不敢動,不敢說話,省怕當眾就吐了出來。過了大半天,才將一堆軟體物噎了下去。
我恨,我恨!
這讓小皇帝對蝗蟲恨到了極點,此時就是所有大臣反對,也要火拚了。立即下詔受災的各州縣,鼓勵百姓以蝗蟲為食,真吃不下去(很有體得),用它到縣衙來換糧食。
但是很感謝鄭朗,人家已經開了先河,代君抵過了。賞什麼呢?想了大半天怕鄭朗拒絕,於是出內宮三十幾名織女,有刻絲的,有刺繡的,自己生活質樸,內宮裡要這此織女做什麼?難道穿刻絲與刺繡,普通的絲綢都捨不得穿了,刻絲與刺繡見鬼去吧。
進一步自虐。
將她們一起送到鄭家來。你家不是要織工嗎,讓你家去養活去。
鄭朗哭笑不得,只好收下來。索性好事做到底,又花了一批錢,買了一些田地,將這些織女家人請來,讓她們一家團聚,不願留下的,也送回了原來的家鄉。
接著小皇帝又賜賞了四兒娘家一百匹絹。不要以為少,小皇帝對自己吝,對其他人也吝,這樣的賞賜對小皇帝來說,算是很不錯了。鄭朗小走了一回鋼絲,基本平安落地。
事情的餘波沒有結束,四兒家養的那七八百隻小雞小鴨很快長大,長得又肥又嫩,結果沒有一個人敢買。鄭朗無奈,一起裝上船,送到了災區,賑濟災區百姓去。
聞者哭笑不得,人家飯都吃不上去了,你還讓人家吃雞吃鴨?
……
這件事僅是小走了一回鋼絲,家裡面的才是真正在走鋼絲。
宋伯將兩個少年人帶到了鄭家莊。
兩人從馬車上跳下來,同時還有司馬小三子的兩個小美妹。對此鄭朗不介意的,現在士大夫風氣皆是如此。司馬家有錢有勢,三兒子要出遠門,身邊怎麼能沒有兩個服侍的丫環。
即便司馬家不給,自己也要替他們準備,畢竟兩個少年還小,生活只能半自理。若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應當來說,是小丫環的福氣,這兩個未來的頂級大拿,雖然會很讓人頭痛,但在道德高度上,還能稱得過去。
司馬光有了,王安石也要給他備一個。這要到城裡面買,只有大家的小丫環,才能有更多服侍人的經驗。也不算過份,只要這兩小子聽話,那怕向他要十個丫環,鄭朗也願意。
看著司馬光,對這個未來大拿鄭朗同樣又感興趣又頭痛。別以為讀《資治通鑒》時那種感覺,很講道理。可輪到他自己時,會經常性失憶,書中寫的大道理,時不時來個失憶遺忘。
十四歲的少年,模樣長得大約快成熟了,看上去更儒雅,舉止彬彬有禮。同樣是環境造就的,以王安石的家境,能將飯吃好,又培養出那麼多出色的兒子,王益做得已經很不錯,還指望培養兒子要提前就擁有士大夫的舉止?
同時拉手,一道來到鄭朗面前,齊聲說道:「見過解元。」
「見過二位,」暫時鄭朗很高興,能看到這兩位和好,還能強求什麼?只要這兩位不產生分裂,宋朝才不會產生最痛最傷的一次分裂。
「快進來坐。」又說道。
王小三很擔心,問:「鄭解元,我們能入住鄭家了嗎?」
又審視了一眼,兩位少年手一直沒有鬆下來,點頭道:「可以了。進來說話吧。」
弄得王小三很鬱悶,難道在鄭朗心中,這個司馬家的小三比自己重要十倍?哪裡……
進了屋,讓江杏兒端上茶來,然後說道:「王三郎,明天我會讓杏兒帶你進城,買一些衣服與生活用品,順便給你添一小婢,照料你的生活起居。」
「解元,不敢。」
「我既答應了你,就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江杏兒可不知道鄭朗對這個小三有什麼想法,在邊上拚命的點頭:「王三郎,你就不用推辭哪。鄭郎不答應你便罷,一答應你進這個門,會對你很好的。不但你是學……」
生字沒有吐出來,繼續說:「就是作坊裡的女工,鄭朗對她們都十分友善。」
這時,王小三都有哭的念頭,多不容易啊,破開雲霧,得見天日了。連司馬小三在邊上也暗暗點頭,果如傳言中那樣,倒也是我的福氣。
鄭朗又說道:「為什麼我與歐陽永叔將寫的的文章會交給馮給事?」
這件事同樣聽說了,兩個少年恭恭敬敬的道:「請明示。」
「不用那麼拘束,以後是交流,非是明示。我們皆是一般大,共同學習,共同努力。不過說到明示二字,我順便說一句,對待前輩要尊重,持一顆戒畏之心。但不能盲從,小心的吸納其長,去其短。也不能借此因,一味的全部打倒推垮。我們的知識理論,是前人一步步逐步完善的,一旦打垮成了什麼?包括祖宗之法,尊重而增補,才是循序漸進的大道所在。」
「是。」
當然,眼下兩個少年不知道這句話真正含義。未來這句話卻很重要,王安石披了一層外衣,我是吸納諸家之長,實際實施的是打倒一切的政策,純一個激進分子。司馬光卻是地地道道的保守黨,只要是老祖宗的,就是好的,一率不能動。兩者皆不可取。
知道暫時說了不會有多少作用,以後慢慢培育他們這種想法,繼續說道:「是因為基礎知識不足也。比如建屋,地基越牢,屋宇才能建得越高。否則空中樓閣,任何風吹草動,隨時能立即塌陷。」
「是。」
「不過今年我暫時沒有多少空,之前,我替你們做了一些安排,送入州學讀書,將基礎知識打牢。若有空,我抽出一些時間,做一個相互交流。那天王三郎之言也略有可取之處,學為實用。道理很簡單,學知識是不能科舉,科舉為了擔任官員,擔任官員就要為國為國為君分憂解難,輔君治國化民。若我省試未中,繼續潛修。若中了省試,僥倖我中了官員,時間也抽出來了,那麼可以多做一些相互的交流。並且帶你們看一看,我們為如何施政,提前做一個探討如何?」
「好啊,好啊,」兩個少年眉飛色舞的說。心裡皆想到,果然來到了!
都是心胸抱負不知有多大的人,肯定比鄭朗的心胸還要大一點,一旦鄭朗謀官後,連他們也有可能參與施政當中,能不激動嗎?至於鄭朗說那句若未中如何,根本就沒有聽進去。
表面上看很好的,很乖很聽話。
當江杏兒帶著兩個歡天喜地的少年安頓時,鄭朗臉上也露出笑容。就在這時,宋伯走了過來,摸著頭說道:「大郎,我頭被吵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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