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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交接 文 / 午後方晴

    第一百五十六章交接

    本來鄭朗很早就能被釋放出來,可又出了一件事。

    面對事實,小皇帝還能說什麼呢?事實後來小皇帝對劉美家撫恤有加,使中間又發生了一件很搞笑的事。眼下還沒有發生,更沒有心思想大牢裡的鄭朗。

    小皇帝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讓生母走進太廟裡,供於父親宋真宗的身旁。

    這個心願看起來是很不高,至少李宸妃為宋真宗生下了唯一的龍子龍孫,生前枯死在冷宮,死後略享受一些公正的待遇,不算過份。

    可這件事,比起老太太那件衣服,更加困難。

    這是在宋代,不是後世,休說皇家,就是大戶人家的主母將小妾生的孩子抱走,孩子長大後,稱主母為娘娘,而對生母,有可能僅稱姨娘。這還是你的榮光,若不然,乖乖的做庶子吧,甚至連庶子都做不到,像范仲淹母子那樣,被毫不留情的趕出朱家。

    往大裡說,這種思想觀念,比他的皇帝帝位,都來得更穩重!這時候,剛剛召回京城的錢惟演想出了一條妙計,他說,這樣吧,要麼將兩人持平,一起進入太廟。

    此議立即被太常禮院駁回,你這個錢公不要臉,又變節了,我們還要一個臉面。你在胡亂講什麼!太廟之中從來都是一帝一後,太后是皇帝的政體,兩人都是平等的,你有什麼資格讓太廟出現兩個太后?

    錢惟演老臉臊得彤紅,唯唯諾諾的退下。

    小皇帝的想法大臣沒有通過,大臣的想法小皇帝也沒有通過,於是僵持著。

    但事情不止這一樁,本來太后之死,在這時代,就是頭等的大事,偏偏忽然冒出兩個太后出來,事情更多。小皇帝於是吩咐晏殊,你先將兩個太后的神道碑銘寫好。

    這個倒沒有一個大臣反對,休說兩位太后,就是一個重臣死了,朝廷也要派文章高手,替他寫一篇神道碑銘。

    以晏殊的筆力,小菜一碟,什麼五嶽崢嶸,昆山出玉,四溟浩緲,麗水生金……等等,論華麗度與端莊度,連鄭朗在鄭州解試考的那篇賦文都慚愧七分,而不是三分。

    朝中所有士大夫與學士們看到後,不住的點頭。

    但寫到後面了,晏殊忽然來了一句,李氏生女一人,早卒無子。

    由鄭朗開了頭的,晏殊膽氣更壯,看到沒有,什麼太后將你親媽媽關進了冷宮,那是八大王聽信了小人的讒言,胡亂說的。若是進了冷宮,這個早死的公主又是怎麼回事?

    而且也是中規中矩的一句話,換在平民百姓家中,大婦收養了小妾的孩子,為的什麼?這些人家難道缺衣少食嗎?還不是為了死後,能多一份香火供祭?

    休說是你,就是鄭家子,嚴格來說,他是他大娘的兒子,而不是他四娘的兒子。所以說李太后無子。

    道理是這道理,可晏大學士,你倒想一想小皇帝本人的感受。小皇帝看了後,怒不可遏,***,李太后無子,那麼老子從哪裡冒出來的?不對,陛下,你是從劉太后哪裡冒出來的。就是這個理。

    這一火,又不想放鄭朗出來了。

    爭,繼續爭,吵得不可開交,最後小皇帝與諸臣經過無數場艱苦的談判後,終於搭成協議,太廟的事別提了,一個也別想進去,而是讓宋真宗第一個皇后郭太后進了太廟。郭太后若黃泉之下有知的話,嘴一定笑得合不攏,好啊好,吵得好,讓俺漁翁得利了。

    也不能委屈了兩個太后,在太廟之外另蓋一間奉慈善廟,劉氏與劉氏在裡面不分彼此,一個是莊獻明肅皇太后,李氏改成了莊懿皇太后。大臣們也心滿意足,可別太高興,這些上奏,這些對答,全部封了檔的,若干年後,孫甫與蔡襄上言,說了,宸妃生聖躬為天下主,而殊嘗被詔志宸妃墓,沒而不言。老賬翻出來了,再加上其他一些可有可無的失職,將晏殊貶出朝堂。

    其實這件事,大臣們也沒有錯,小皇帝更沒有錯,畢竟是親媽是麼?只是缺少了一個耐心開導的人,不要去講什麼大道理,而是委婉的將中間的過節講出來,小皇帝也許還會好受一些。

    但那一個大臣這麼去做?

    你只是一個毛頭小孩子,尊你不如是尊封建的正統,若不是皇帝,見了俺,乖乖得喊我一聲大翁。

    事情沒有結束,一朝君主一朝臣,還有許多事要發生。但眼下的名份問題,看似解決了,到了論功行賞的時間。功勞最大的莫過於趙元儼,沒有他,很有可能李宸妃就默默無聞死了。

    於是獎賞。

    但獎利品發下來,群臣爆笑,不是在朝堂上笑的,而是回家後大笑的。

    八王叔,你從劉美家領一名女兒回家做兒媳婦吧。

    趙元儼在那一刻內心的感受可想而知。

    可沒有人說小皇帝做錯了,正如鄭家子所言,八大王,你無恥。

    看看這些年,你躺在家中沒有幹任何活,官職到了太師,上朝佩劍不拜,還要老太太怎麼對你?難不成將養子一趕,讓你來做皇帝?揭曉皇帝身世可以,那怕就是老太太一死,也可以說。但你身為長輩,受了老太太恩的,說話要注意分寸,更不能聽信了一些謠傳,就說李宸妃是老太太幹掉了。

    但他們都沒有明白小皇帝的用意,他倒不是想嘲笑八王叔的,養母沒有錯,可因為八王叔這一著,與劉家人矛盾肯定會激化,冤家宜解不宜結,從此一家親,好好說話,豈不是很好嗎?不但如此,又將趙元儼的郡主嫁給了劉美的幼子劉從廣,來了一個親上加親。

    第二件事到來了,老太太臨死前不僅是抓了衣服角的,還說了一句話,軍國大事由楊太妃處決。老太太一死,楊太妃自動升級,成了楊太后。老太太這道懿旨該不該遵從?

    好戲再次上演。

    諸事安排妥當,小皇帝要親政了,諸臣上朝,忽然一個閣門使攔住了官員的隊伍,諸位大臣,請慢走,大家轉一個彎,先去朝見太后。

    看著這個負責禮儀交接的大太監,場面凝固,有的官員反應慢了,開始將腳步挪動,真要往楊太后寢宮方向邁出。其他的官員沒有動,可一個個緘默不語。老太太死了,可她養成的十多年的餘威還在,許多大臣都服從慣了的。

    就在這時候,御史中丞忽然上前一步,大喝一聲:「誰命汝來!」

    閣門使看到蔡齊,嚅嚅不敢言,這個人很牛叉的,當年老太太派太監主持營建景德寺,讓蔡齊寫一篇記事頌德的文章,羅崇勳派人告訴蔡齊,只要寫好了,可望升參知政事。蔡齊寧肯被貶出去,就是不肯。而且他現在是御史中丞,那是連丞相麻煩都敢找的官職,況且一個閣門使。

    兩人對視,蔡齊又說:「上春秋富,習知天下情偽,今始親政事,豈能又使太后相踵稱制乎!」

    太后又太后,太后何其多,小皇帝要熬到那一年啊!

    說完了用兩個大眼睛瞪著閣門使。

    閣門使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退下。這一個彎沒有拐起來,趙禎這才真正親政。

    但是小皇帝上早朝的第一天就困惑了,許多大臣開始上書,怦擊老太太以前的種種,這件政務處理不妥,那件政務處理荒唐,另一件政務處理得很不好。

    這讓小皇帝很詫異,以前就是不服氣養母掌權,但並沒有聽過許多大臣說她處理政務處理得不好的。要麼就為了她一會兒穿龍袍,一會兒立娘家廟號,一會兒坐玉輅,發生一些爭執,對其他的似乎沒有聽到什麼彈劾過。

    然後習慣性的看了一下諸位宰相,特別是首相呂夷簡,見他面無表情,忽然心中一動,這時候他腦海裡才浮想出另一個身影。不知道他會說什麼?於是也沒有作聲,任這些官員說得唾沫星直冒,說完後散朝,對程琳說道:「程愛卿,你留下來。」

    「喏。」

    剩下他倆後,趙禎問道:「鄭家子在牢房裡如何?」

    程琳想抱小皇帝大腿放聲大哭,陛下啊,你終於想到了鄭家子,好不容易啊,這些天來,他才明白當初王博文的苦衷,這不是關犯人,是關了一個小祖宗到了開封府大牢。

    答道:「鄭解元在牢房裡還好,除了偶爾站起來走動走動外,要麼就像傳聞中盤坐於地,苦思冥想。」

    雖然因為生母的事,小皇帝很不開心,可想到了鄭朗的樣子,笑了起來,道:「可曾聽過他有什麼怨言?」

    「沒有。」

    小皇帝不語。

    程琳有些急,說:「陛下,祖宗家法,刑不上士大夫。」

    「他不是士大夫,僅是一個舉子。」

    「可也是一個有功名的人,況且祖宗家法又說過,言者無罪,陛下,這樣關下去,京城之中,已經有了議論之聲,陛下才親政不久,終是不美,也不符合祖宗的家法。」只能這樣說,沒有摸清小皇帝內心動向之前,程琳不敢對鄭朗那天內宮之舉,評議對錯。

    「程卿,你說他是不是有意攻擊八王叔的?」小皇帝為此事想了很久,這才是他一直沒有將鄭朗釋放出來的原因。

    「陛下,對事不能對人啊,鄭解元未必能知道是小王爺授使人打他的。即便知道,陛下你想,他怎麼知道太后會召他入宮,就是知道了,又怎麼可能知道陛下的身世,連臣都不知道,況且是他。就是知道李太后身世,他又怎麼知道燕王會說那些話?」

    皇上,你別亂想啦,除非鄭家子未卜先知,可能嗎?不然他想報復八大王,這些條件缺一都不可的。又可能嗎?人家僅是忠義,對事不對人。八大王這事兒做得是很不好,丟了長輩的的氣度,丟了老趙家的臉面。

    「看來朕是冤枉了他?」

    這句話程琳不敢回答了,可保持著沉默,那意思分明就是嗎。

    「將他放了吧。」

    「喏,」程琳立即爽快的答道,撥腿就逃。這些天,已經有清流在嘲笑他了,你大牢還真能關啊,連這樣的人都敢關,關得心安理得。可局勢紊亂如此,他敢上書進諫麼?

    但小皇帝看了看桌案上的厚厚進諫,在後面又說了一句:「順便將他帶到宮中。」

    「喏!」這一次程琳聲音答得更大了,可是怕小皇帝反悔,跑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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