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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算計 文 / 午後方晴

    宋朝頭等的大事,無非就是與契丹的關係。

    第二天上早朝,諸事議畢,趙禎忽然開口說話了:「諸位相公留下。」[.]

    鄭家小子懵懂無知,雖才氣好,可「不知道」事情輕重,這有可能就是宋朝未來數年的基本國策了。甚至關係到邊防的駐軍,軍費的開支,糧草的儲備,等等大事。

    宋朝什麼開支最大,軍費!

    很奇怪,但說明白就不奇怪了,因為重文輕武,導致戰鬥力下降,不得不用數量來彌補。還有為了安撫流民,招納了大量的廂軍。結果史上最龐大最雍腫的軍隊出現了。

    軍費支出幾乎佔據了宋朝的百分之七十。

    這是多少錢?這時宋朝稅務還沒有達到巔峰,但也漸漸逼近了一億緡錢的收入,也就是一年的軍費開支,有可能接近唐朝巔峰時兩到三年國家的總收入!

    往往一操一動之間,幾十萬幾百萬緡錢的費用憑空生生浪費了。

    其實當年宋真宗想法是好的,澶淵之盟前,數戰打下來,加上撫恤,朝廷花掉了七千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所以看到曹利用伸出三個手指頭,三百萬啊,雖多了些,還好還好。結果鐵公雞生生從十幾萬契丹大軍中,沒有賠償任何領土,將價格壓到了三十萬。確實,對宋朝來說,這筆錢遠沒有後人所想的那麼嚴重。有可能幾個宰相的工資加津貼與打賞,就有這麼多。

    最嚴重的是丟失了信心與氣節。

    小皇帝仁厚,可不傻,有的沒有想得那麼清楚。但明白鄭朗的話有多重要,立即將鄭朗的話復說了一遍。

    薛奎一聽眼睛亮了起來,說道:「陛下英明。」

    這一來,就解釋清楚了,不僅契丹派了兩撥人前來賀老太太的正旦,後面還有呢,又派了上將軍耶律霸與昭德軍節度使韓橁前來宋朝賀長寧節。當然,知道了原因。沒有一個大臣敢說,原來如此啊,我們派兵乘火打劫吧。

    然後又驚喜的看著小皇帝,陛下,你太偉大啦。眼光居然想得如此長遠。

    小皇帝讓他看得不好意思,道:「薛卿,非是朕功勞,是昨天鄭解元進宮後,因為其他的一些事,談到此節的。」

    「鄭家小郎?」

    「是。」

    「怎麼又是他?」張士遜問道。

    其他的幾個大佬臉上神情皆有些古怪。鄭朗歲數不小了,十五歲,也許在後世還要做一個乖孩子呢。可在這時代,早熟的話,有的都結婚生子,當家立業。不過終才是十五歲,這個眼光未免有些長遠。

    夏竦低聲偷樂,道:「張相公,並不奇怪,人家的宗旨為天地立志。為生民立道,為去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連儒學也要讓它變得實用起來,怎能不關心國政?」

    其他幾個大佬聽了也直樂。

    薛奎正色地說:「可惜此子分心太多,我又聽說他找那個高僧學琴去了。」

    晏殊搗了搗他的胳膊肘兒,道:「薛相公。行啦,此子一不遊學,二不出行,整天呆在家裡閉門讀書,偶爾學學琴。散散心也能理解。不過還好啊,分了一些心,不然連我們這些人都會慚愧不安。」

    夏竦道:「是啊,那個知日也很好笑,說是得道高僧,什麼人都打擾不了,偏偏讓此子一些曲子,you得動了凡心。」

    幾個大佬又是低聲樂。

    還是心態問題,若是所有大臣都在這裡,裡面有許多中層官員與年青官員,未必不眼紅。到了他們這地步,鄭朗有可能二十年之內,也動搖不了他們的地位,何必吃這個味?

    不過小皇帝倒想到了一件事。昨天鄭家子可是拒絕了自己賞賜的,並沒有象對大和尚知日那樣,用才氣進行「脅迫」。為什麼拒絕自己?想了想,終於想出原因。鄭朗只是怕引起以後的麻煩,到了小皇帝心中,卻成了法度二字。不收自己的賞賜是法,偶爾為自己難得開心一回寫字作長短句,是度,只要不過份,可以稍鬆一些,但不能超過度的範圍,於是出去後又對閻文應戒告一番。

    這樣解釋就通了,忽然想起鄭朗的眼神,那種眼神很古怪,以前偶爾在大娘娘,以及小娘娘眼中才看到過的,似乎是關愛。但很快將這個念頭抹殺,他這個小屁孩子,對自己關愛什麼?倒是自己的老師馮元才有這資格。可知道,這小傢伙對自己很有好感,不僅是忠心,這份情感,他能感得到的。

    老太太也在後面發呆呢。

    本來只想借鄭家子將竊字一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有想到居然又出了這樁事。當然是好事,看來真有天才啦!不過不能只關注鄭家子了,既然提出來,似乎想法也不錯,商議正事要緊。於是在簾後咳嗽一聲。

    懂的,幾個大佬埋頭苦思。

    有了一個準確的定位,幾個大佬也不是真吃白飯長大的,瞬間想出了許多主意。不是要讓契丹小皇帝與貴族們變得浮華嗎?宋朝什麼多,才子多,派一些年青的才子,例如象文彥博、歐陽修之流,要年青,要英俊,要象南北朝才子交流時那樣玩,一出場,物寶天華,人物風流,讓無數妹妹眼睛冒金星,發出尖叫,其他的青年男子眼中艷羨,還不得不為之喝彩。長相次一點也沒有關係,但要有絕對的才華與氣度,例如鄭家子。

    「這個不行,他還要省試,」小皇帝打斷了夏竦的話。

    「是,臣作一例。」

    諸人又莞爾一笑,很輕鬆的氣氛。不是好笑,是壓力得到了釋放,知道契丹的底細後,幾位大佬心中都有了信心。事實自澶淵之盟後,兩國很少交兵了,有時候出出兵。多是做一做樣子,好有談判的本錢。而且也正如鄭朗所說,宋朝怕契丹,契丹沒有必要時,對宋朝也頭痛。那一次遼聖宗與蕭太后逃回來後,心中其實很僥倖的。

    繼續議事。

    這些才子選出來後,出使遼國,到遼國進行交流拜訪。人家契丹很有禮貌,一次次派出使者,也輪到宋朝客氣客氣。

    先用才氣帶起契丹人喜歡文華之氣。

    中原人喜歡文華沒有事,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契丹人喜歡文華能成麼?他們是馬背上的國家。從馬背上下來,吟詩作賦,那豈不完蛋了?

    這一條計策很快得到大家認可。不成功,也是宋朝向契丹示一個好對麼?

    然後再給他們一些精美的工藝品,甚至主動派出技工傳授他們的製作技術。進一步腐蝕。這有一個名詞,叫文化入侵,可惜諸位大佬都不懂的,僅隱隱知道有很大的好處。

    甚至找一個借口。派一些雜技大師,等等,到契丹表演節目。

    又提到了佛教,大臣們對此也很頭痛,佛教導致百姓向善是好的,可侵佔的田地太多,容納好吃懶做的流民太多,漸漸在妨礙國家的發展。然而面對龐大的佛教徒。皆不敢動。

    也去禍害契丹吧。

    以及其他的種種。

    應當不錯的,可對軍事的不懂,沒有將鄭朗的話音效果全部發揮出來。鄭朗意思是表面與契丹和好,進行文化腐蝕,密切注意黨項人的動態,提前做好預防準備。

    然而都忽視了黨項人。黨項人算什麼?被我朝一次次打敗,要不是哪裡不好統治。早將它拿過來了。現在地盤能有多大,從夏州開始,南北河套、靈州平原,以及一個狹長的河西走廊,能跳翻天?

    但當真是如此?

    不但黨項人忽視。也提出了可以派一些高僧去契丹借什麼名義,再去弘揚佛法,但是這些和尚們其實可以利用的,到處走一走,看一看,就是最好的斥候,可以帶來許多有用的情報。

    然而幾位大佬對軍事的不懂,全部沒有想起來。

    但是幾位大佬越說越高興,這都多少年了,見了契丹人不敢抬頭。看一看契丹的來使到了宋朝京城後,騎馬在大街上狂奔,無一人敢阻攔斥責,是如何的飛揚跋扈?然而宋朝使者到了契丹後呢,只能做乖孫子。難得有一次算計契丹的機會,暢快啊!

    連老太太都在簾後拍了拍椅背,忘卻兒子帶來的不快,看著幾位大佬唾沫亂飛,越說越生勁,臉上綻放出欣慰的笑容。在這一刻,老太太對鄭朗再無了恨意。

    商議了差不多,還有一件事沒有辦呢。字稿!

    將契丹四位使者喊來,有的大佬在猜測,為什麼要派出兩撥人賀正旦,是不是一撥是契丹太后的人,一撥是契丹皇帝的人?只可惜契丹的情報太少,除了一些大事,比如原來的皇帝菩薩哥之死知道外,其他的一無所知。不然有可能也能利用一下。

    四位使者帶到,參見了小皇帝與老太太之後,小皇帝讓他們坐下來,手招了招,太監將昨天鄭朗畫的兩幅畫拿了過來,遞到蕭察手中,說道:「這是我朝新解元鄭朗畫的。」

    四位契丹使者打開一看,讚道:「好字,好長短句。」

    幾位大佬相視了一眼,真有了!

    高興啊。

    是不是很簡單,是,但終其北宋一代,幾乎還真沒有人想過。

    四個使者哪裡知道宋朝這一群頂級大神們,已經開始打契丹主意了,蕭察不解地問:「陛下,為何將這個給臣觀看?」

    「昨天朕傳召了鄭解元,無意中說了你們契丹的事,他說兩國和好,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大事,幾十年來,因此有許多百姓安居樂業,不至於妻離子散。所以聽聞你們契丹皇帝喜歡字畫,特畫了這兩幅畫,順便將他以前作的長短句寫上,贈送給你們陛下。」

    「他有這份心,好啊,」張推保有些小驚喜。本來前來就是表達和平友好的,雖然那個少年不是官員,在民間卻有一些聲望的。沒有想到他也同意兩國和好,倒是不錯的孩子……

    趙禎沒有完,又說道:「他難得的有這份心,以後你們也不要打擾他啦,還小,省試未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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