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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零一章 區別(下) 文 / 午後方晴

    「小妹,你打什麼啞謎?是在故意報復我吧?」大舅哥揉著掐紅了的胳膊,委屈的說道。

    猜中了。

    這個壞大哥,總是拿自己開玩笑,機會送上門,不報復到什麼時候報復?但不能說出來,紅艷艷的小嘴唇揚起笑意,用小手又狠敲了一下大哥的腦袋瓜子,說道:「這是為了你加深印象。還不明白?」[|com|]

    「不明白。」

    「孟子說義以德為主,大約有可能是有懲戒之意,」細細回味了一下,崔嫻似乎否認不了,不得不承認,又道:「可是到了他……他嘴中,加重了懲戒之意韻,一個是輕,一個是重,這就是區別。」

    以崔嫻的能力,只能說出這麼多,也是不易,畢竟歲數同樣很小。

    但有一個人看得更清楚。

    馮元將手中的草稿謄抄了一遍,回到了皇宮。

    小皇帝還正等著他的消息。

    「馮諭德,怎麼這麼快就回來?」

    小皇帝很意外,在他假想裡,還要有一會兒,開講很快的,但講完了,無論母親怎麼下暗旨關照,總會有一些儒生不服氣,很有可能要辨論一會,這一拖,不到下午老師是不會能回來的。

    「鄭家子說完,就離開了,所以散得快。」

    「沒有人為難?」

    「當場沒有人發難,不過……」馮元皺著眉頭,這事兒說不清楚,將手中記下謄抄後的稿子遞到小皇帝手中。

    小皇帝看了後,同樣膛目結舌。

    「沒人敢說,所以散得快。」

    、「可仁義怎麼變成了如此?」小皇帝也快暈了,仁還好一點,這個義經這一改,都成了什麼?

    「在路上我反覆思考過,陛下,記得他評價中庸的中嗎?」

    「記得。」

    「那非是原來的中,是在原來的中上做的延伸。此義也是如此。孟子想說的話,是仁為義之本,義為仁之節。節,節制、輔助、擊也。也就是義對仁起了輔助約束作用,也是仁擊發外部的表現。刑懲之意,僅是節制的一種,這個節制不僅有刑懲,還有道德的王化,行為的約束,濫愛的控制,很多種。」

    「諭德之言果是正理,倒底鄭家子還是小了些。」果然是自己老師,看一看,義到他嘴邊,又擴大了許多,僅是一個節制就延伸出這麼多含義。

    「非也,若不是今天聽他一番話,臣對義的認識,也與董仲舒一樣,」老馮也不停的搖頭,小皇帝的誇獎受不起。

    此乃道德之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某些方面,他的言行舉止,也是讓宋代產生了歷史上最另類的皇帝原因之一。為什麼鄭朗對小皇帝十分敬重,正是這個原因。

    別說什麼總統主席的神馬,無論是何種方式產生的領導人,幾千年前,一千年後,單論仁愛二字,小部族與小國不算,大的國家幾千年來數不清的領導人,能達到小皇帝仁愛高度的,不會有五人存在。

    中國五千年歷史,堯舜什麼的,是傳說,真實的歷史,就沒有一個領導人單在仁愛高度上超過他的。若用好人卡給小皇帝打分,最少能打九十八分到九十九分。當然,才能是另外一回事,若加上文才武略,小皇帝差了些。這中間就有馮元影響的作用。

    小皇帝再度愕然。

    「雖他多少同樣也有些曲解,可用意是好的。」

    「為何?」

    小皇帝對鄭朗有些對眼,不僅是因為字,打在前年在大殿外面偷聽到他與母親的對話後,好感與好奇心就一直在增加。

    「自漢武罷百家,尊儒術後,雖儒術興盛,因為缺少了一個罰的理論基礎,只好借用法家與道家。而儒家雖尊,一直用的僅是名份、禮教,維護著國家的尊卑秩序。沒有罰,百姓沒有畏懼心,也會動亂不休。所以雜以道家無為之治去百姓悖妄之心,又雜以法家刑罰之策起警戒作用,時寬時嚴,又有酷吏曲解國家律法,導致時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但因為鄭家子的言論,就給了國家一直以來治國方針一個名份。並且將這種罰約束在義裡面,是以仁家與道德化之為主,罰為輔。確立下來,都可能使子孫萬代受益,也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道法儒三家的爭論。」

    「諭德,是好像有此意……」小皇帝十分高興的踱來踱去,然後眼睛冒著光亮,問:「他怎麼有如此雄心?」

    「不知道,有可能是巧合,有可能心更野……」

    「再說說。」

    「在獄中悟道之言,基本說了,可上次在宮中他與皇帝談話時,似乎臣有一個直覺,就欲言欲止,此次講仁,更是沒有說乾淨。畢竟他歲數小,聲望低,說得多,會惹起非議。所以點到為止,反駁了董仲舒的話後,就結束了。」

    能產生這個想法,是對儒家學術懂,能聽出來,那麼多人當中,僅只有馮元敏銳的察覺到了鄭朗留了一手。崔嫻雖古靈精怪,還遠遠沒有達到馮元的高度,也沒有察覺出來。

    不留怎麼辦?

    說出這些,夠爭議了,再說下去,後果鄭朗也判斷不出。

    「臣擔心鄭家子失誤。若是有人從春秋鐘鼎文上另找出一個義字,鄭家子會很麻煩。那麼會有儒生對夫子的義者,宜也這句話重新詮釋。但無論什麼結果,董……董仲舒的仁義之說,會被重新推翻。」

    推翻了董仲舒的學說,罷百家,尊儒術又何以自處?不僅如此,鄭家子的言論是對的,那麼有可能會對漢以後所有的儒學進行重新詮釋,就是錯的,也有可能重新詮釋。

    這還不是大事件?

    「諭德,不知他是怎麼想到的?」

    「天性異賦,又無人指導,膽子大,傲。」

    「傲?」

    「是,雖進入太學後,說了一番謙虛的話,仍傲在骨子裡。就是臣以前也傲慢,遇到這個學術大事,至少會與他人商討一番。然而他沒有,僅因為打發上門交流的學子,就將它隨便的拋出來。」

    「諭德說的……」小皇帝忽然笑起來,笑完道:「經諭德一講,朕也覺得他是有些傲氣。」

    「大約是他自幼雖受父親教誨,可那時小,僅教他識字而己。後開竅,父親亡去,又未受過什麼其他儒生教導,於是想入非非,從他的字,到他的學問,莫不過皆是如此,全部都很新奇。並且他還喜歡獨自思考,甚至為了思考盤坐。臣也曾試過。」

    「效果如何?」小皇帝好奇的問。

    「好是好,就是臣骨架已老,盤坐久了,終不適應。陛下不妨試一試。」

    「若法子好,朕倒想嘗試一下。」小皇帝躍躍欲試。馮元卻不認為搞怪,是為了加深對學問的理解,是好事,有何不可?

    「但有一點,此子學問是有了。」馮元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思想新穎也要學問支撐,這一講,從儒家五經,到墨老莊孟,包括董仲舒各大家的語錄,再到冷門的逸周書等一些典籍,還有鐘鼎文的字,隨手信拈,紛至沓來。據他所知,此子這兩天呆在客棧裡根本沒有出去的。隨身不可能帶那麼多書籍去查。也不是提前準備的,因為在他準備講仁義之前,幾乎還沒有稿子,這是劉處親口對自己說的,已講到這份上,沒有必要對劉處撒謊以自顯。聽到後,當時自己還替這個少年人捏了一把汗呢。

    這證明他確實看過很多書,而且記了下來。再度搖了搖頭:「所以很驕傲,還不是一般的傲,傲到骨子裡。」

    竟然一上場,居然自己都被他溫和的樣子蒙騙住。

    小皇帝看著老師無可奈何的樣子,不由開心的大笑起來。

    馮元又說道:「那麼臣就告辭了,還要去查一查。」

    不但他一個人在查,許多人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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