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老太太的不良嗜好(上) 文 / 午後方晴
老太太動怒了,劉知州沒有辦法,派人向四行首索要四個筆筒。
江杏兒那邊比較好辦,她雖捨不得,可鑽進了寶庫啦,猶豫了一會兒,就給了衙差。其他三女都不給,手裡有這物事多好,憑空招攬了大量生意。劉知州只好一個個登門勸說。
不是那回事,是我們弄錯了,這四個筆筒是一個人製作的,他開了一個小玩筆,有可能太后都生氣了。你們放在身上,弄不好惹火燒身。
老太太有沒有動怒不知,但老太太肯定生氣了。
先不管,將三筒誆來,否則三女不給,又不好用強迫的手段。
幾個女子一聽太后都生氣了,連忙從手中將它拿出來。自己是青樓的小姐,非是鄭家子,官宦子弟,又是讀書人,朝廷律法會寬容一些。不過還是好奇的問:「是誰製作的?」
「這個你們最好不要問。」
將幾個筆筒誆走,送到京城。
其實老太太根本沒有生氣,這個小傢伙鬼鬼祟祟的,才氣又好,但有誰能想到?豈止是劉知州,那幾首長短句都傳瘋了,可曾有人看出來?不過雖喜歡小傢伙的才氣,然而這個小傢伙頂得自己差一點下不了台,劉知州是他的半個恩師,自然不輕不淡的說了一句。
東西到了京城,老太太看了也驚奇的說:「好物事。」
不管怎麼說,這四樣東西往桌上一放,多雅致啊,比那些金啊玉的,好看多了。幾首長短句,她早就銘記於心,甚至宮裡的宮娥都在傳唱。於是就看字,倒底是什麼原因,讓劉知州都疏忽了。
「咦?」
老太太也脫不了俗,看過發出驚奇的一聲。
「太后,怎麼啦?」羅崇勳立即跑來問。
「羅卿,你來看這字。」
「咦,好生古怪。」
「這個小孩裝神弄鬼……」老太太搖頭。不是第一回了,在京城也是,不是彈完琴一聲不發就離開了,何來那麼多謠傳。
羅崇勳也沒有聽出她話中意思是反感,或者是欣賞,不敢發言。
「你去將小宋與晏學生喊來。」
小宋也就是宋祁。
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才子,天聖二年,因為宋真宗的病,科舉好幾年沒有開了。來參加省試的人特多,但這一年的科考在宋史上可以是一次里程碑式的科考,也從這一年起,宋朝的文臣進入了文華風流的年代。看看這一年的中榜的一些人,宋癢、宋祁、葉清臣、滎陽鄭家隋唐時流落到蘇州一脈子弟鄭戩、曾公亮、余靖、尹洙、胡宿,那一個不是後來的風流人物?
但宋祁的文才,卻獨傲於眾人之上,只是很苦逼,因為弟兄倆一道來的,老太太將本來屬於他的狀元,拿掉給了他的哥哥宋癢。
老太太將宋祁喊來,無非就是才子對才子。
那天在內宮,鄭朗果斷的中止了談話。不然太深入,那就妖異了。斷得及時,幾個大佬都認同這是一個天才,也不是沒有,晏殊十幾歲時,文章就寫得花團簇簇了。
但兩相比較,好像鄭家子似乎還勝過了一籌。胸襟有可能比晏殊小時候大,並且有可能因為考慮到什麼「道」,思考過一些國事,有一定的政治才幹,敢於創新,可有節有度,不是那種沒有節制的人。
這就是幾位大佬的印象。
很有可能以後是一個棟樑之材。當然了,現在是天才,若不發奮,以後也不好說。
用兩個大天才,看小天才的作品。
筆筒的來歷,晏殊與宋祁不知,但兩人也奇怪的看著上面的字。
隔著簾子,劉娥說道:「你們坐下來。」
兩個大才子坐了下來。
「這幾首長短句寫得如何?」
小宋老老實實的答道:「寫得很好,若讓臣來寫,臣一定寫不出來,只有晏學士的長短句才能與它一決高下。」
晏殊是前輩,不過人家是「四賢者」,兩相並論,並沒有抹黑晏殊。
晏殊也老老實實的答道:「臣的長短句輕快見長,這幾乎長短句,卻是雅約與層次見長。雖長短句不是文人正務,但此四老才華也非同小視。只可惜,至今不知他們下落。」
說完了,一臉嚮往。
老太太在簾後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晏殊是不是只想著四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了,這才將幾首長短句誇大的。不過自己也覺得好,暫且不提,問:「那麼這個字呢?」
「字啊,好古怪。」兩人大才子又將筆筒子翻來覆去的察看。
「是好是壞?」
「臣恐怕很難評價,不過新意倒是有了,也隱隱的自成一家。」晏殊再次中肯的說道。
「若是這些長短句,這些字,還有這四樣物事,是一人所為呢?」
「一個人所為?」兩個大才子又看。
「是一個人所為的,並且不是老人,他歲數很小,很頑劣。」
「難怪,臣就覺得那點不對,此字刻意偽飾,於是自創新意,所有略顯生澀。不過就字來說,若藉著這四體發揚下去,也自可成為一家。此人才華非同小可啊。」
老太太悶哼一聲。那是,小傢伙天賦有了,又沒有經過正統的教育,於是什麼事在家裡面自己兒琢磨,包括字啊,文章啊,詩餘啊,還有那個「道」,因此都很古怪。不過寫得最好看的,還是那天在宮裡面寫的字,那個字與春天在鄭州詩社上的字是一脈而下的,可是進步十分驚人。這才恐怕是他最常用的字體。
「這個人是誰?」小宋不管老太太什麼想法,心中十分仰慕,這才是大才子嘛。
「他就是前段時間轟動京城的那個鄭家子。」
「咳,咳,」兩個大才子一下嗆著。
不僅是因為詞的關係,主要實際的與腦海的印象懸殊太大。本來以為是四個白髮蒼蒼的逸老,那知道突然變成了一個黃毛小孩子。
劉娥再次在簾後,看著兩個大才子失態,也氣得樂起來。
這個小傢伙鬧的惡作劇,太過頑劣!居然蒙騙了半個宋朝的文人。那一天怎麼就那麼輕易的放過了他,該當派內侍將他揪出去,在屁股上狠打幾十個大巴掌,然後再賞。這才叫獎罰分明!
好不容易定住了郁氣,晏殊道:「此次臣失誤大了。」
「晏卿,何來此言?」
「前年此子於鄭州城出事後,其泰山孟州崔知州與其亡父十分交好,於是責問。此子自那次後有可能痛改前非,寫了一封信給其崔知州自辨。崔知州托臣將他帶到雎陽書院進學。臣當時也看了他寫的那封信,文也可,只是可能帶傷的原因,字沒有寫好。當時臣猶豫不決,怕他到書院去生事非,於是答覆崔知州,說再觀察一下。去年時,又聽聞他端午與眾子鬥毆,臣就沒有再答覆了。後來他在詩社上大放光采,范校理恰好前去觀看了一回,回來後對臣勸說。」
「原來他們早就相識!」劉娥不滿地道。
「非也,當時還有臣小婿也隨范校理前往,小婿都想結交,然而被范校理阻攔,怕他年少成名輕狂,卻誤了他。范校理認識他,他絕對不會認識范校理。」
「這兩人倒有緣,」老太太語氣裡十分幽怨。
晏殊知道老太太心裡還在抱怨著,不敢吭聲。
「你繼續說。」
「是,後來臣派了家僕前去鄭州請他前來雎陽書院,可是被此子拒絕了。隨後臣就進京赴職。看來是臣這一回失誤,錯失了人才。」
「那倒也未必,一旦他進入雎陽書院,以他的性格,有可能雎陽書院,會被他鬧得天翻地覆。」
晏殊有些傻眼,硬是沒有聽出來,老太太這句話僅是嗔怪,還是帶著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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