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百二十二章 謀算(上) 文 / 坐井觀天的青蛙
董承雙目大瞪,就欲下跪,漢獻帝連忙阻住,暗投眼色。董承心裡明白何意,顫顫低聲回道。
「臣無寸功,何以當此?幸得聖上青睞,縱要上刀山下火海,亦萬死不辭!!」
漢獻帝緊緊抓住董承,凝神輕聲又道。
「朕想卿昔日救駕之功,未嘗有望,無可為賜。」
漢獻帝說著,手指所著袍帶繼道。
「望卿如著朕此袍,系朕此帶,常如在朕左右也!」
董承頓首拜謝,漢獻帝解袍帶賜予董承,暗中密語道。
「朕所賜之物,藏有朕之心意。卿歸可細觀之,勿負朕意!」
董承在曹操這頭惡虎麾下,且能周旋得道,豈會不明漢獻帝之意,遂急穿袍繫帶。四周護衛見得眼切,竊竊私語一陣後,有一護衛急去。董承速告辭漢獻帝下閣欲出皇宮。
哪知,一部護衛擋住董承去向,董承詳裝大怒,厲聲喝道。
「放肆!!!我乃國之重臣,你等此為何意!!!」
董承怒聲如同轟雷在爆,但那隊護衛卻皆不答話,一動不動地擋在董承面前。董承不得進退,正是躊躇間,眼見時間點點過去。董承一咬牙,忽然一把掣出身前護衛大刀,厲聲喝道。
「誰敢擋我!!!可別怪我手中大刀無眼!!!」
董承作勢就砍,就在此時,一聲笑聲響起。
「呵呵,董國舅為何如此震怒?」
董承臉色一凝,遂定眼望去,正是程昱、曹仁二人。原來不久前,有人報知程昱,聖上與董承登功臣閣說話,賜予袍帶予董承。恰巧曹仁正於程昱府中議事,兩人得知,即速入皇宮來看。
董承見程昱、曹仁兩人走來,暗中苦叫不已。曹仁故裝發怒,喝退護衛,那些護衛這時彷彿好似突然活過來般,速速退開。
董承強逼幾分笑意,向程昱、曹仁各施一禮。程昱吟聲笑道。
「不知國舅深夜入宮面聖,所為何事?難不成聖上有國家大事與你商議。昱雖不才,願與國舅分憂。」
「漢朝有兩位明公竭力相輔,豈有憂患。程公多心,適蒙聖上宣召,以釋承今日之冤,賜以錦袍玉帶以作安慰。」
「呵呵,聽國舅之言,可見聖上當真會體恤下屬,籠絡人心吶。
丞相這才剛升仙不久,聖上便賜錦帶予國舅,其心如何,昱已知也!」
程昱話中暗帶濃濃殺機,一雙如同毒蛇般的眼瞳,毫不掩飾釋放著威懾的目光。董承聽得心裡直跳,連忙謙卑而道。
「程公莫要多心。承對丞相一片赤誠,雖丞相尊靈升仙,但承之心亦絕不會變。若有違此言,承願受萬刀剁身!!」
「呵呵。國舅願發這般毒誓,足可鑒明你心,若丞相在天之靈,知國舅如此忠心,亦會欣慰。」
董承滿臉儻蕩,程昱咧嘴一笑,目光緩緩地移向董承的腰上玉帶。隨即程昱向身側的曹仁默默地打去了一個眼色,曹仁心神領會,笑吟吟地向董承問道。
「哦?這玉帶甚是華美,不知這可是聖上所賜?」
董承剎地頓變,他心知衣帶中必有密詔,恐被程昱、曹仁發覺,壞了大事,連累眾多,正不知如何回答時。曹仁好似已從董承的神色變化中,得知答案,忽然又道。
「不知國舅,可否脫與我一觀?」
董承聽罷,如同墜落萬丈冰淵,寒澈無比,眼光散亂地瞟向剛才丟棄在地上的大刀,心中正欲拚死一搏。忽然曹仁踏前一步,一手強抓著董承的右臂,笑容可掬地睨視著他。在曹仁身上散發的恐怖壓力下,董承頓時絕了拚死之意,程昱瞇著雙眸,冷聲而道。
「國舅這般遲疑,莫非聖上所賜之物,藏有不可見人之事?」
董承聽言,暗裡叫苦不已,這時曹仁大手一伸,便來強行奪帶。曹仁力大,董承哪裡反抗得了,不一時腰上玉帶便被曹仁強解下來。
曹仁黑沉臉龐,看了半晌,未有發覺,又遞與程昱。程昱把在手上細觀許久,見玉帶乃白玉玲瓏,碾成小龍穿花,背用紫錦為襯,縫綴端整,並無端倪之處,忽笑道。
「果然是條好玉帶!國舅得此賞賜,實乃羨煞旁人,可否再脫下錦袍來借看?」
董承驚得如魂飛魄散,曹仁瞪大著虎目,彷彿好似隨時會將董承撕扯成兩半,董承心中畏懼,不敢不從,下意識地就脫袍獻上。曹仁一手提起,皆燈火細細詳看。看畢,曹仁竟然自己穿在身上,程昱亦把董承玉帶繫起,兩人目光對視,互問若何,皆稱是美。曹仁遂向董承笑問道。
「哈哈,這袍子與我甚是合適,那玉帶亦合程公。不知國舅可願轉贈與我與程公?」
程昱聽言,卻在旁故裝急色說道。
「哎!所謂君子不奪人所好!國舅若無意轉贈,子孝豈能強奪!?」
曹仁冷然而笑,遂將目光又投向董承。董承死死止住懼色,腦念電轉,忽然臉色一正,笑容可掬而道。
「兩位明公若要,儘管取去。但願能了顯某之心意。」
董承驀然這一說,程昱和曹仁反而皺起了眉頭,兩人暗暗用眼色交流了一陣。程昱遂收回目光轉向董承,又與董承默默地對視良久。董承心知程昱眼光毒辣,不敢有絲毫神色變動,唯恐被程昱看出他的心思。
少頃,程昱解了玉帶,遞向董承。
「此乃聖上賜予國舅之物,我豈可相奪?子孝剛才所言,亦為戲耳。還望國舅莫要介懷。」
程昱說畢,曹仁亦脫袍還予董承。董承接了錦袍、玉帶,尚不敢露出絲毫破綻,連連堅持要轉贈予程昱、曹仁,兩人只道不要。
後來三人聊了一陣,董承辭別程昱、曹仁歸家。那時夜已深,不過董承卻毫無睡意,獨坐書院中,將錦袍仔細反覆看了近有半個時辰,卻不見有任何特別。
董承心裡暗思,回想著在功臣閣的一幕,想道。
「聖上賜我袍帶,特命我細觀,其中定有深意,可為何卻不見有何蹤?」
董承想畢,放下錦袍,隨又取玉帶檢看。看了許久,亦無特別。董承眉頭深鎖,放於桌上,反覆尋之。良久,董承已覺倦意,且想起剛才自己身為皇親國戚,卻被程昱、曹仁如同戲狗那般戲弄,心中不覺儘是悲涼,噓聲歎道。
「奸賊雖死!但其爪牙仍是跋扈猖獗,難不成漢室真已病入膏肓,無救矣?」
董承想畢,又將目光放到玉帶上,想這玉帶畢竟是漢獻帝所賜,此時尚未是與曹氏爪牙翻臉之時,若被程昱等以為把柄,日後多加為難,還不如提前燒燬。
董承遂手持燈火,將玉帶點燃,玉帶徐徐燃起。董承滿臉蒼白慘淡,心中儘是無奈。忽然,董承臉色猝變,急將火拭之,見玉帶背後,微露素絹,隱見血跡。董承大喜,急取刀拆開視之,乃正是一封血字密詔也。
密詔如此。
「漢室落寞,天下崩潰,朕自登位起,反覆淪為他人傀儡,社稷大器,屢屢被奸賊把弄。先是董卓,後是李催、郭汜,一生顛簸,苦不甚哉!但先前之人,且不如曹孟德這奸雄萬分之一。曹賊結連黨伍,敗壞朝綱,敕賞封罰,不由朕主。此人雄心壯志,欲鯨吞天下,盡奪漢室基業!幸蒼天有眼,曹賊伏誅,但其爪牙仍是猖獗,不可不急除之。當下曹賊新亡,局勢不穩,正是趁亂除之的天賜良機。卿乃國之大臣,朕之至戚,當念高帝創業之艱難,糾合忠義兩全之烈士,殄滅奸黨,復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灑血,望卿尚有忠漢之心,再四慎之,勿負朕意!」
董承覽畢,涕淚交流,一夜寢不能寐,將詔再三觀看,卻不知朝中官僚,誰是忠奸,糾合何人,束手無策,乃放詔於案上,沈思計策。
不知不覺中,拂曉剛起,董承眼中儘是血絲,尚未有計策。此時,忽有七八人來至府中,門吏急來通報。但那七八人皆是國家重臣,不理門吏,逕直入府,門吏攔阻不住,那七八人直到董承書院前。
董承聽得腳步聲傳來,忽被驚醒,魂不附體,手腳慌亂,見密詔在案上,急收之。不一時,有七八人開門而入。董承急視之,正乃伏完、孔融、趙彥、吳碩、吳子蘭、種輯、王子服等七人。
董承驚魂未定,那門吏隨後而至。孔融凝聲爭先而道。
「國家正於危難之中,國舅乃漢室至親,何不舉事剿滅奸賊,匡扶漢室!!?」
董承聽得雙目剎地瞪大,見那門吏臉色劇變,連忙喝道。
「放肆!!!孔公休得胡言,否則必遭殺身之禍!!!」
孔融聽言冷哼一聲,吳子蘭忿然發作,一手抓住身後門吏嘴巴,另一手捏住其項,驟地用力,即時把那門吏捏死。
「你!!!」
董承驚呼,又怕驚擾了府中曹氏眼線,連忙壓低聲音。王子服凝聲又道。
「我等祖宗世食漢祿,豈無忠心?若國舅願舉大事,我等皆願助兄一臂之力,共誅國賊。吳將軍剛才之舉,非有誤犯國舅尊威之意,乃是我等之投名狀也!」
董承驚疑不定,種揖在側怒聲喝道。
「忠臣不怕死!我等寧可斷頭,死作漢鬼,亦不願做國賊!」
此時間,已有董承府中已有數人聽得動靜,趕來探望。吳碩和吳子蘭對視一眼,先是發作,掣刀將那數個僕從,亂刀砍死。董承認得那些人皆是曹氏細作,亦無阻止,目光漸漸變得清澈,兩道清淚落下。
「公等之心,我已知也。且先收拾,再隨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