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53章 文 / 夜蝶兒
第153章
佩弘笑起來,仰起頭,看著天花上那刺眼的射燈,黃色的燈光,生生將眼裡灼出淚來,懸在眼尾,像兩顆閃閃發光的鑽石盈潤得如同星子。他說:
「艾德華,給我再調一杯吧,我保證這一杯,一定醉。」他低沉的聲音,像初秋的小雨,帶著一絲涼意,一點點滲進人心裡去。
艾德華斜睨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從頭頂的酒架上取下一隻酒杯,指尖瀟灑的一轉,杯身立刻翻轉過來,開始他最為拿手的調酒工作。
接下來的時間裡,天翼和任靖東都不怎麼說話,只陪著他喝酒,不敢放任他喝太多,便在暗地裡朝艾德華猛眨眼,在佩弘的杯子裡使勁加冰塊。反正他已經喝得暈暈乎乎了,只怕也分不出什麼濃淡來。
任靖東托著腮,看佩弘似乎平靜了很多,不若方纔那樣激動,只靜靜的喝悶酒,估計是傷心透頂了。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連方才轉動杯子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彷彿指尖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有氣無力的扶住杯身,偶爾拿起來啜上一口。
艾德華早早的就趕他們走,佩弘本想耍賴不走,但見任靖東還腫著臉頰,藥也沒上,不由心生愧疚。
「得,走吧,我也走了。」不知道弋川找到子墨沒有,這麼多天了,為什麼她就一點線索都不留下?他從沒想過,她會躲他躲得那樣徹底?
破天荒的頭一回,他炎門居然連個人都找不到,而這個人,還是炎門少主的女朋友。要是傳出去,道上的兄弟知道了,還不知道怎樣笑話他們呢!
任靖東和天翼仍舊不放心,提議要送他,卻被他惡狠狠的瞪回去。
「我一個大男人,還要你們送?傳出去還不笑掉人家大牙?你們不在乎,我可還要臉呢!」混他們這行的,哪裡經得起這種奚落?那還不要人家老命啊?
任靖東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輕手輕腳的去看過茉薔,見她睡得安穩香甜,他又做賊似的出了房間,跑到客房去洗了澡,換了衣服。
他絲絲吸著冷氣,看著鏡子裡臉上那塊明顯的烏青,苦笑的搖頭,看來,人家說愛情能讓人變態,這句話還真是不錯半分!
他正在對著鏡子動作彆扭的抹藥,嘴角那一塊小小的紫青色,顯得最為引人睹目。客房浴室的門一下子打開了。一道略顯臃腫的身影斜斜倚在門框上,捂著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終於懶懶的朝他望過去。
「你怎麼在這裡啊?」不過兩秒,只聽得一聲驚叫。
「啊!你怎麼了?」
茉薔僅餘的一點睡意,在看到他臉上那一大塊烏青後也消失殆盡了。她趕緊走到他身邊去,扳過他故意別開的臉,眼底流露出心痛的神色。
「這是怎麼回事啊?誰打你了嗎?」她心疼的接過他手裡的工作,小心翼翼的替他擦藥,心裡對那個罪魁禍首恨得牙癢癢。
任靖東疼得嘴角直抽,卻不敢再發出聲音來,他一問又問,終於躲不過去,他說:
「跟天翼和佩弘喝得有點多,出來的時候差點摔一跤,不小心就讓臉撞到牆上了——」他一說完,便露出無辜的眼神。
如果讓她知道這傷是佩弘的傑作,那麼以後佩弘可別想茉薔給他好臉色看了。為了友誼萬歲,他還是別說是佩弘的打的吧!
茉薔狠狠瞪他一眼,心裡很是懷疑。撞牆?他這傷要是真被牆撞出來的,那她改天也去找牆撞撞,看會不會撞到嘴角!真是笨!說謊都不會!
既然是跟天翼佩弘在一起弄出來的傷,許是三個人打鬧失了手也不一定。哎!男人啊,就是愛動手動腳。
浴室裡的燈光有些迷離得過分了,任靖東只覺得燈下的她,美得驚人。不若往日裡那般的美,卻是迷人得連眼角眉梢都沾滿了溫柔。
別人都說,懷孕的女人是最美的,真是這樣嗎?他怔怔的看著她專注的表情,一時間居然忘了她正在上藥。
茉薔手指狠狠一揉,痛得他回過神來,哇哇大叫:
「啊!痛!痛!謀殺親夫啊!」
「住嘴!看什麼看,沒看過嗎?」茉薔瞪大一雙美目,故意做出一副惡狠狠的凶樣。
任靖東立刻像蔫掉的茄子,一下子萎了下來,可憐兮兮的圈住她日漸圓潤的腰身。她突起的小腹貼著他的,明明顯顯的感覺得到她肚子裡的另一個生命。
「老婆,你別生氣嘛,我哪裡錯了,你告訴我,我改。」
「誰是你老婆,別亂講。」她撇嘴,一邊收拾著藥膏一邊推他。
「你是。」
「呸!不要臉。誰要嫁給你了!」她脫口而出,絲毫沒有注意到任靖東漸漸垂下來的嘴角。
任靖東慢慢收斂了笑容,不知道心裡翻湧著的,究竟是什麼滋味。
「茉薔!」他幾乎是毫無所覺的喚出她的名字。
「幹嘛?」她已將藥膏塞進盒子裡,抬起眼來,卻發現他眼裡那樣滿,那樣濃的惆悵。差點嚇了她一跳。
「你怎麼了?」她略微不安,惶惶然的望著他。
任靖東動了動唇,卻沒能說出話來。怪他!她一直不肯嫁他,儘管她懷了他的孩子,並且願意生下來。
說到底,原因很簡單,不過就是有些心結。她看了太多他的風流艷史,對他的每一筆風流帳都瞭如指掌。她在害怕,害怕自已哪天也會變得像那些女人那樣,被他當成麻煩一樣丟開。
他突然愧疚得不能自已,將她抱在懷裡,悶悶的道:
「對不起!」
茉薔心頭突突的跳,沒來由的一陣心緊。只覺身上的溫度一點點消退,隱隱的不安,在心底盤聚。
她回過神來,故意推了推他的身子。
「重!」
原來他低下頭,將下巴擱在她肩上。
任靖東又直起身來,說:
「走吧,睡覺去。」
茉薔看了看他臉,覺得一陣恍惚,點了點頭。跟著他回房去。
自他臉上有傷開始,他就不去公司辦公了。原因,他說是怕狗仔,其實,她住在任家,狗仔沒有不知道的。不過就因為他財大勢大,沒人敢暴光。他臉上那一點傷,只怕也是沒人敢報導的。
金宇集團向來負面新聞少,她記得好久以前,還是她回國,剛剛離開白氏那會兒,有一家報社,報導了不實的消息,差點讓白氏和金宇栽一個大跟頭。結果,任靖東和白燁強強聯手,力挽狂瀾,不僅讓那家報社發表全版道歉聲名,更是讓幕後主使者坐上法庭被告席。
那樣的手腕,幾乎讓所有的媒體都為之膽寒,從那以後,便沒人再敢打金宇的主意了,更別說是針對他個人,任靖東!
她這幾日情緒一直低落,紀晴秋說是孕期綜合症,任靖東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害怕她一個不高興,這孩子就不生了。
天公也不作美,一直在下雨。她沒有睡好,昨晚雷聲轟隆,雨水像被一隻大手用瓢潑下來一般,抽得地面都啪啪作響。
慧姨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做針線,戴著老花眼鏡,吃力的看著手上那艷艷紅緞。緞面上是一叢顏色鮮艷的薔薇花,一隻五彩斑斕的蝴蝶,鮮活得幾乎就要從那絲亮的緞面上飛出來。
她穿著一件連身長裙一直沒到小腿,上身披了一件淺藍色的薄線衫。長髮披在肩後胸前,說不出的溫柔婉約。將手中那本看了百遍的《荊棘鳥》放下,反扣在搖椅旁的小几上,說:
「慧姨,別做了,當心眼睛。」
這幾年慧姨的眼睛愈發的不好使,她不知道,自已上了年紀,是不是也會這樣視力退化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