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30章 文 / 夜蝶兒
第130章
陳奇見他嚇成那樣,只得停下腳步,往後又退了兩步,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先前被人認錯,也只不過是看著他或抱著他哭,而這一次,居然被人明目張膽的當成鬼。他苦笑一聲,盡量安撫道:
「你好,張伯是嗎?我不是戚永威,我叫陳奇,是任靖東的助理。」
張伯卻根本聽不進去,靠在牆根一個勁的發顫,滿頭的冷汗,順著臉往下淌,他驚恐的瞪著陳奇,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嘴裡還喃喃念著: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陳奇往裡看了看,任靖東已經跑得沒影兒了,他心裡也是焦急萬分,耐著性子再跟他說:
「張伯,我不是鬼,我也不是戚永威。」
說著他抬腳就要走近,卻引得張伯大喊大叫。他頓了頓腳步,有些惱恨自已這一張臉,把心一橫,他便不顧張伯那莫名其妙的恐懼,閃身便走了進去。
錯身而過的時候,張伯一聲尖叫,兩眼一翻,身子便順著牆根軟軟的滑下去。
陳奇哭笑不得的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嘴裡咕噥抱怨了一聲,看了看嚇暈在地上的張伯,只得彎身將他架起來,扶進門衛室去。
任靖東一進墓園,拔腿就直奔倪正國的墓地,到了那裡,卻發現那裡除了墓碑前的一束白菊花,根本沒有人在。四周也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他狠狠的咬了咬牙,懊悔的想著,如果他能早點想起這裡,或許還能碰見她。
天色已然暗下來了,他得趕緊找到她才行。任靖東極力壓下心頭的焦燥,想讓自已鎮定下來。
陳奇從大門處匆匆趕過來,看見他獨自一人站在墓前,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彷彿已經到了承受壓力的極限。他輕輕歎了口氣,腳步沉沉的走到任靖東身後,說:
「師兄,倪小姐走了?」
任靖東僵著身子,點頭道:
「是。」他回過頭,看見陳奇正揉著胳膊,眉頭微微蹙著。
「你怎麼了?」
「撞到門上了。」陳奇撇了撇唇,不以為意的說道。
任靖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撞到門上?陳奇看出他的狐疑,苦笑著解釋:
「張伯嚇暈了,我扶他進屋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的。」
「嚇暈了?被什麼嚇暈了?」
「我啊!」陳奇有些不滿,像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
「你——?」他還沒說完,人就反應過來了。
他心陡然一跳,腦子裡就生出一個念頭來。戚永威?聽說,戚永威的墓也在這裡。
他倏的一下轉過身去,一雙鳳眼緩緩掃視著四周目之所及的地方。暮色蒼茫裡,樹影下一稀稀拉拉的立著一些墓碑,除了他們,附近沒有一個人影,儘是孤寂蒼涼的氣息。
這片墓園,是離台北最近的一個墓園,佔地範圍極廣,如果戚永威的墓真的在這塊墓園裡,那麼茉薔也極有可能在這裡。
大掌一收,他果斷的轉過頭來,對陳奇說道:
「陳奇,我們分頭找,茉薔一定還在這裡,找到以後,電話聯絡。」
陳奇愣了一下,看了看墓碑,繼而也反應過來。看來,那個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戚永威,也是長眠在這片墓園了?
他抿了抿唇,點頭應道:
「是。」
任靖東往北,陳奇往東,兩人在墓園裡緊張的搜尋起來。
一路上,任靖東看過一個又一個墓地前,始終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心中愈發的焦急起來,他加快腳步,走過一片灌木夾道的小路,往更北邊走去。
他已經看到墓園的圍牆了,如果這邊沒有,他就得往回走,去南邊找了。電話也一直沒有動靜,陳奇也一定沒有找到。
該死!這墓園怎麼會這麼大?他憤憤的想著。走出灌木小路,視野逐漸開闊。
這裡的風景真是不錯,難怪還曾聽說有美術學院的學生專門愛到這裡來寫生。綠樹成蔭,野花遍地,隔了老遠才見有一座墓,分明就是為死者建造的天堂。他卻沒有心思再去看風景,路旁的野花被他快速走過帶起的疾風吹得不停點頭。
路旁有幾座墓,他一一去看過,卻只見到有一座墓碑前有菊花,可是根本沒有人在墓前。他轉身想走,擰眉一想,又轉過身去,快步來到墓前。
藉著天空最後一絲紅光,他看清了墓碑上的字:戚永威!
身子一震,任靖東僵在原地,只覺得心都被掏空了一般,那張照片!那張照片上的臉,分明就是陳奇的模樣!
世上居然真的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他該說什麼好?是感歎造物主的神奇?還是恨上帝的絕情狠心?
艱難的咬緊牙,眼前浮現茉薔第一次見到陳奇時候的神情。分明是悲傷到極點,除了那張臉,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難怪她會如此,難怪!
他閉上眼睛,轉過臉去,不想再看那墓碑上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來,不期然的一望,目光觸及不遠處樹下那抹白色的身影,他臉色一變,一顆不安分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
他長腿幾跨,閃身便來到樹蔭底下。那高大的香樟樹下,輕倚著樹桿的女子,不正是茉薔嗎?他張口想喚,卻被她臉上那樣安祥溫和的面容震驚了。
雙眸緊閉的她,依舊眉目如畫,傾國傾城,被風吹亂的絲絲黑髮覆在她白玉無瑕的臉上。粉嫩的紅唇邊竟然掛著一縷若有若無的微笑。
那樣安心,那樣溫和,彷彿回到最幸福安全的港灣,心裡漸漸滲出苦澀的味道。
心裡像被刀片劃過,刺痛伴著鮮血,突襲而來,擊碎了他僅剩的自信。看來,戚永威對她的影響,真的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也根本不像慧姨講的那樣,只是一段過往。
茉薔對他如此信賴,竟然在他墓地旁,也可以這樣安心的睡著。
他蹲下身去,唇角勾出苦澀的笑,眼裡有微光閃過,蕭索得如同秋風一般悲涼。
緩緩伸出手,想要替她拂開臉上的髮絲,忽然意識到自已指尖的冰涼。他又頓了一頓,半是心痛半是不捨的看著她,絲毫不敢碰觸,只喃喃低語:
「茉薔,我該拿你怎麼辦?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陳奇遠遠的喚他:
「師兄,師兄——」
他惱怒的蹙緊濃眉,剛想回頭阻止,卻發現來不及了。
茉薔被那道呼喚聲驚動,濃密如扇的睫毛輕輕一顫,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模糊的視線,一點點變得清晰。對上任靖東擔憂憐愛的眸子,她仍有些反應不過來,嘴裡無意識的說著:
「靖東,你來了?」剛剛醒來的聲音,是沙啞而黯淡的,卻出乎意料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