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96章 文 / 夜蝶兒
第96章
「我不得不承認,當時的我,的確很笨,而你想的計策,看似高明,卻漏洞百出,或許那幾天我是被她的事情弄得有些心神不寧,以至於連很明顯的癥結都沒有看出來,可是,你的掩飾工夫,卻也是很不到家。」他換了個姿勢,重心從左邊的扶手上,移到右邊。依舊很閒適的姿態,淡淡的說著。
「你記得嗎?茉薔走了以後,佩弘曾來找過我。他還曾當著你的面說,我應該加強防範。連我都聽懂了,我卻不知道你當時在想什麼,居然端著一杯毛尖,說請他喝茶。當晚,中控室的人就來裝了監控。全公司都裝了,卻沒有一個人知道。」
「那天我是故意離開的,也是故意不帶走手機的,就為了看看到底是你,還是別人。最後,果然是你。」
「妤茜,你本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子,為什麼也會變成這樣?從這件事情上來看,分明是有人叫你這麼做,這個人,是你爸爸?」他刺探的眼神,幽幽然的落在她臉上,很冷,也很是犀利。
空洞的眼睛微微一眨,一抹微弱的光亮消逝在眼底深處。瞳孔一陣收縮,她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人,動了動唇,啞著嗓子道:
「靖東哥,華天快不行了!」
任靖東一愣,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像聽見的聲音,不過是幻覺。
「華天外表光鮮,實際上已經中空內干,根本就沒錢了。爸爸上個月,跟一家國外的公司合作金屬原料的生產,幾乎抽走了華天所有的錢,連旗下的工廠,也已經抵押貸款全部把錢劃走了。前段時間,國外卻突然斷了聯繫,所有的聯絡人都消失了,爸爸派人到國外去找,卻發現當初去看的工業園區,早被另一家工廠包租了。他沒有辦法,才想要爭信義區的開發案。」
任靖東蹙緊了眉,問:
「那他要這個開發權有什麼用?他根本沒錢周轉!」
「外面的人不知道華天的實況,爸爸跟外面的人說,華天有意擴大規模,要進軍建築界,有好多家小型建築公司,都主動找上門來,想參與信義區的工程開發,可是小公司根本就沒有資格,爸爸便叫他們出錢,以華天的名義,將這個工程包下來,這樣,他就不怕沒錢周轉了,因為這些小公司會拿錢出來,華天只收中間轉承包的錢,也足以華天集團撐一段時間了。」
她眼神有點飄忽,沒有看他,卻是遠遠的盯著他背後的那扇門,像目光早已穿過門板,到達另一個時空。
任靖東怔怔的看著她,腦子裡亂成一團。他沒想到,中間竟有這樣的曲折,心中一歎,半無奈半憂心的道:
「所以你才費盡心思,要將那份最後敲定的標書偷偷弄到你父親手中?」
「我也不想,可是,我沒有辦法。」她低下頭去,任靖東看見有水珠滴下去,無聲的,滴下去。
「這是華天唯一可以減緩危機爆發速度的機會,只要有機會,我就不能看著爸爸的公司這麼倒掉。」
燈光從兩人相隔的桌子正上方照下來,中間極亮,桌子後方,就暗得叫人看不清了。任靖東的臉,籠在一層昏昏的暈裡,愈發顯得那對眼睛幽深如潭。
他又坐了一下,覺得先前那樣氣憤,那樣篤定自已不會饒恕華家。可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原諒他們?不可能!他任靖東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人,特別針對這些「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
他站起身來,門口的那個穿著警服的中年女人打開門。問:
「任總裁要走了?」
他點了點頭,毫不遲疑的邁開步子,往門口走去。身後響起華妤茜枯澀晦暗的聲音:
「靖東哥!」他頓了一下,轉過身,看見華妤茜紅著眼睛,蒼白的唇輕顫著,對他說:
「對不起!」
他沒有回答,她一說完,他轉身便走,再也沒有回頭。
後來,有人說他也算是心冷如石了,連自小算得上青梅竹馬的女孩兒,都狠得下心腸,送她進去。也有人說華家罪有應得,不該惹上商場上這位年輕的冷面總裁。說到底,華天的原材料之王的桂冠,也在一夜之間如幻影一般在華仁傑的手中毀掉。
這天,落日很美,還有輕風吹送,天氣好得不像話。
茉薔一人窩在家裡,白燁和白臣宇都上班去了,沁藍不知從哪裡回來,把車停在門口,站在外面扯著嗓子喊:
「姐,姐!」
她懶洋洋的穿著一雙繫了蝴蝶結的水晶拖鞋,從搖椅上起身,擱下手中看到一半的《神秘島》,站到二樓的窗台上看下去。沁藍一張臉紅撲撲的,穿了淡黃色的連身洋裝,整個人俏皮青春得像二八月裡的迎春花,嬌艷欲滴。
「什麼事?」她好奇的看著妹妹,她不進來,把車停在門口乾嘛?
沁藍抬頭,瞇著眼尋她,從大片大片的法國梧桐樹葉隙裡找到她瘦得如巴掌大的小臉。心裡輕輕一痛,她立刻揚起大大的笑臉,說:
「姐,大哥和靜雅姐在陽明山的高爾夫球場等咱們呢,今天不熱,說是要讓你好好活動活動。」
高爾夫球場?大哥不是在上班嗎?怎麼又跟靜雅在一起?抿著唇,心思微動,不由微微笑起來,清淡如煙的笑容,在沁藍看起來,又美又遠,像五彩的泡沫,虛幻不實。
她一直不明白,原來,那日大哥憂心如焚的神色,並不全是為她,有一半,也是為哭得不能自已的靜雅,又聽她說要去找任靖東算帳,大約是擔心她莽撞行事吧。
任靖東?心尖一顫,她幾乎想腦子裡的記憶再一次挖除。真是難以名狀的痛!叫她畏之深,駭之濃。
怔忡之間,耳邊又聽到沁藍不安的輕喚,像是怕嚇著了她。
「姐!姐!」
她又抬起頭來,眼底暈著一層朦朧,薄薄的濕熱氣息,如潮水瀰漫,溫暖而迷離。
「我——」她想說不去,卻看到沁藍擔憂的目光,那麼溫暖,那麼小心翼翼,恍若看著她一直最愛的泰迪熊,那眼光,倒是讓她笑起來。
「好,你先上來吧,我換身衣服。」
沁藍立時綻開一抹燦爛的笑,重重的點頭。
「好!」
直到出門,茉薔也沒有注意到,她走的時候,穿了一件她基本上不會穿的那件深紫色雪紡紗襯衣,很是溫婉柔美。一頭長髮,也因這久病而顯得有些乾枯,她索性將它們紮起來,有後腦上一甩一甩的,居然也像個青春靚麗的年輕女孩兒。
沁藍看了別提有多訝異,只說:
「姐,你這一身裝扮,到高爾夫球場上,別提要迷倒多少公子哥兒了!」
她笑,並不言語。
沁藍的白色寶馬在陽明山上那家高級俱樂部門口停下,有門童慇勤的上前打開車門,微笑的問候她:
「兩位白小姐,好久不見!白教授已經在球場上等著兩位了。」世人都知道白臣宇是醫科大學的教授,只在醫院掛職,偶爾動一些旁人難以處理的手術。所以,外界都尊稱他一聲白教授。說實話,現在也確實少見這樣年輕便已身為教授級別的醫者了。
沁藍俏皮的一笑,將鑰匙拋到他手中說:
「好,靜候淑女,是紳士的作風!」
沁藍去換了球衣,叫茉薔也換,她卻是懶懶的不想動,只叫她去,她隨便玩玩就好。
站在球場邊緣,她遠遠的就看見有人在打球,白衣勝雪,長身玉立,翩然如仙。身旁緊跟著一名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一頭長髮被風吹得如薄紗飛揚,竟有幾分飄逸的感覺。
斜陽西照,天邊那一抹炫爛的霞光,如火焰一般刺目,琉璃般的晴空,透明而高遠。襯得那一片紅雲,更是綺麗非常。
遠處那兩個人,都站在夕陽下,渾身籠著薄薄的紅光,像畫裡的影像,有點迷離,卻是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激盪。
她不由看得久了點,回過神來,卻見沁藍站在她身邊,換了一身白底藍邊的新款球衣,短短的裙子,露出潔白修長的雙腿,十分的出挑。
「姐,你在看什麼呢?那麼好看,告訴我,讓我也看看啊!」她往白衣男子的方向瞟了一眼,壞壞的笑,臉上儘是曖昧。
茉薔臉上一熱,頓時心底烏壓壓的沉悶氣息,都消失了。低低的笑罵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