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63章 文 / 夜蝶兒
第63章
她看見自已,穿著古板老氣的套裝,坐在黑白交織,簡單高雅的辦公室裡,不停的敲打著電腦鍵盤,專注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屏幕。
畫面切斷,下一秒,她卻發現自已又穿著一身緊身洋裝,出現在昏暗嘈雜的pub裡。那個人是誰?那個抱著她的人是誰?為什麼她看不清他的臉?
她突然看見自已在一張大床上醒來,身側躺著一個正在沉睡,有著一張英俊無邪的臉龐,安靜如同孩子一般的男人。她驚詫的看著自已像做賊一樣的逃離了那張大床,逃離了那個酒店。
「哼!真不要臉,倪茉薔,我早看出來了,你就是個水性陽花的女人,枉費永威當初那麼待你,他才走了多久?你就這樣心安理得的投進另一個人的懷抱——」
濃妝艷抹的女人指著她破口大罵,可她卻沒來得及罵個痛快,一個清脆的耳光印上她塗得雪白的臉。
一個中年男人低沉的暴喝幾乎要掀翻屋頂,爭吵伴著歇斯底里的尖聲叫喊讓她忽然覺得頭痛欲烈,果然!下一刻,她看見中年男人面色慘白的昏倒在地上,那一陣天旋地轉的惶恐像幽靈一般席捲而來。
她跪在靈堂裡,接受著諸多賓客的致禮,她跟身邊的女人靜靜回禮。
墓園外,她像沒有歸宿的遊魂,四處飄蕩,腦子裡所有的思緒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春意正濃的時候,她感覺不到溫暖,冰冷的軀體,終於在迎面而來的轎車撞過來的時候,而變得更加的寒涼麻木。
「啊!」她耳邊迴響著刺耳的剎車聲,和車裡女性尖叫的聲音。還有自已身體被撞時的悶響,在落地的那一剎那,她覺得自已已得到解脫。
耳邊傳來隱隱約約的呼喚,一聲又一聲的喚著:
「幽若——?茉薔?幽若?茉薔——?」幾道焦慮不安的聲音似遠又近的撩撥著她的聽覺。
任靖東睜大眼睛,緊張的看著她蒼白的臉,緊蹙的眉。他用手帕輕輕擦過她的額,她的臉,汗水濡濕了手帕,他探手一拭,額上的冰涼讓他更加驚慌失措。
「茉薔?你醒醒!」六神無主的搖著她毫無反應的身體,除了那紊亂的呼吸,和緊擰的眉心,他幾乎感覺不到她的生命力。
「她做噩夢了,快,快叫醒她!」白臣宇面色嚴肅,沉著的對任靖東說道。
任靖東慌忙點頭,伸手輕輕拍著她冰冷的小臉。
「茉薔!快醒醒!睜開眼睛!茉薔!不要再睡了!」看著她雙眼緊閉,驚恐萬狀的表情,他心裡像被刀子劃過一般的疼。
她忽然伸出雙手,在空中一陣亂揮,觸電般的顫抖著身子,空洞驚懼的雙眼驟然睜開。
「啊!」
「幽若——!」
「茉薔!」
「姐姐!」
幾聲稱謂各異的呼喊頓時讓原本安靜緊張的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
幽若睜著大眼,等著眼前模糊的視線一點點變得清晰。胸口在急劇的起伏,喘息。她感覺到自已的心跳快得幾乎承受不住。
夢裡的一幕幕場景,迅速的回到自已的腦海裡,過往的二十幾年,竟被她這一場夢境盡數招喚回來。
她想起來了!什麼都想起來了!眼淚無法抑制的從淚腺孔裡冒出來,遮住了她原本就模糊的視線。
原來,她真的沒有家人,沒有了!永威走了!爸爸也不在了!方纔,夢裡那個男孩!就是永威啊!那麼多的淚!他流了多久,才匯聚成河?心痛得無法呼吸,唯有狠狠的咬住唇,來抵禦著心上的悲哀與無奈。
任靖東被她的淚嚇得手足無措,只得不停的用手帕擦。
「茉薔?你怎麼了?身上癢嗎?痛嗎?」他焦慮的眼眸在刻意拉上窗簾以後顯得更加幽深似潭。
她舉起虛軟無力的手,揉了揉眼眶,看見圍在床畔的那幾張臉,心頭一酸,淚掉得更凶了。
白臣宇微擰著眉,俯下身子柔聲問著:
「幽若,你哪裡不舒服?告訴大哥!」
幽若咬著唇,無聲的流淚,定定的看著床前關心她的白家三兄妹,感激的搖頭。
「我很好,大哥,二哥,沁藍。謝謝你們!」她拉住白臣宇和沁藍的手,哽咽著說道。
任靖東臉色微變,有種被忽略的失落感。斂下雙睫,不想看那幅溫馨和樂的畫面,那會讓他眼睛刺痛的!一雙耳朵在眼睛偷懶罷工的那一剎那,自動自發的豎起來,仔細聆聽著他們的對話,一句也不想錯過。
「這次又麻煩你們了!」
「傻丫頭,謝什麼?我們是一家人哪!」白燁憐愛的撫著她微濕的發,滿臉溫柔。
任靖東悄悄握緊拳頭,雙唇緩緩的抿緊。他們是一家人!
幽若掙扎的想要起來,任靖東眼角瞄到她費力的樣子,趕緊伸手扶起她,又將枕頭豎起來,好讓她舒服的靠著。不經意的一眼,他看見她眼底的羞赧,見他在看,又趕緊別過頭去。
是他?!心跳快得有些難受。
任靖東忽然心情好了很多,臉色也跟著輕鬆了。
「哎呀,姐姐,你衣服都濕了!」
沁藍一聲詫異的低喊,頓時讓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幽若下意識的低頭,卻見那身薄薄的藏藍色睡衣幾乎是完全貼在皮膚上,宛若她的第二層肌膚。
「啊——」她驚得叫了一聲,任靖東反應極快,一把抓起她身上的薄被,往她身上拉高。將她嚴嚴實實的摀住,牢牢的圈在懷裡。
「沒事了,沒事了!」他拍著她汗濕的背,將她的臉壓在自已胸前,輕聲安撫。
幽若面上一熱,頓時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想推開他,可她詫異的發現自已沒有這麼做。呆在他寬闊溫暖的懷裡,她居然有種奇異的安心感。這種感覺,是她渴望已久的啊!連當年的爸爸,和現在的大哥二哥都不曾給過她這樣的感覺。
白燁面色陰沉的盯著相擁的兩人,一口銀牙咬得緊緊的。絲毫沒有往日的瀟灑俊邪。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頓時讓沉迷在任靖東懷裡的幽若驚醒過來。一發現自已的失態,兩抹紅暈立時飛上臉頰,緩和了先前的蒼白憔悴。
「少爺,白小姐的衣服送來了。」李嫂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她身後還跟著另一個中年婦人。
「好!」任靖東抿唇微笑,點了點頭。
眾人跟著望過去,看見芷姨一臉焦急的站在李嫂身後,朝裡面張望。
幽若心中一暖,出聲喚道:
「芷姨,我在這兒!」
一聽見她的聲音,芷姨便再也顧不得什麼規矩禮儀,提著手上的袋子,就往屋裡走去。一進門,便看見白家三兄妹在床前或坐或立,唯一相同的,便是眉宇間那股深深的疲憊。
「大小姐,你怎麼了?」她快步上前,連白家的正牌少爺小姐都沒顧得上招呼,直直的跑到床畔,放下袋子,拉起她的手,滿心不捨。
手指的觸感不對!芷姨趕緊低頭一看,便看見兩條雪白柔嫩的手臂已經被破壞得傷痕纍纍,不復往日光彩。
「我的天哪!這是怎麼回事?」她驚駭的瞪大眼睛,眼角的魚尾紋都看不見了。
「芷姨,我沒事了,現在都好了,等它結痂脫落,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她趕緊安撫著芷姨,不想她再一次小題大做,把她當特殊病號來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