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446 背叛原由(3) 文 / 隨風清
446背叛原由(3)
她莫傾狂不是蠢人,更不是兩眼一蒙就什麼都察覺不到的人,她可以很自信地說,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在她身邊偽裝那麼久,別說十年,就是一年,一個月都不可能,任他心思再深沉,任他再能隱藏住自己的情感,任他偽裝技巧有多深都好,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其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雖然他無波的雙眸令人無法窺探到他的情緒,然而畢竟是十幾歲的少年,心思再重,卻也不可能全然逃過她的雙眼,所以在當日,她就覺察到他對她帶著一種莫名的敵意,後來,她的多番作為也有試探和耍著他玩的意思,只是,當他第一次給予於她關愛溫暖,她說出要罩著他的話後,她就給予了他全心的信任,將初次見面時的敵意當作不存在,不去探查,不去追究,她的堅信自己的感覺,從桃花樹下開始,他對於她的所有好,所有關愛都是出自真心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假或做作。
巔狂的情緒在傾狂一聲聲低沉的反問聲中,漸漸冷靜了下來,楊文鴻赤紅著雙眼,死死地盯著傾狂,最終卻突而仰頭大笑起來:「哈哈……是啊!為什麼呢?為什麼我明明應該恨你的,我也確實是恨著你的,但為什麼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去對你好。」一頓,面目變得猙獰起來,繼續道:「為什麼我都對你這麼好了,你卻又要將我玩弄於股掌之間,為什麼你還要欺我,瞞我呢?為什麼呢?」
反問來反問去,這倒真是一道似是糾纏不休的線團!傾狂莫名地暗自自嘲一笑,定定地迎視著他充滿強烈情感的雙眸,沉聲道:「你的背叛,就是因為我隱瞞了自己的真正實力而沒讓你知道?」
「呵呵……」冷笑了一聲,楊文鴻沒有立即回答傾狂的問題,酒意似是在這時候湧了上來,身子搖晃了幾下,抓著傾狂雙臂的手慢慢地往下滑,向後退了幾步,正好靠住身後的一棵梅樹,微低下頭,以手撫了撫額,幽幽的聲音不再是充滿滿腔的恨意或陰冷地能凍死人,倒像是彷彿來自遙遠的古鐘,那樣的悠遠:「呵呵……我的背叛是因為什麼?讓我想想,哦,對了,傾狂,你知道嗎?你的身上有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人格魅力,讓每一個見到你的人都忍不住為你所吸引,為你所折服……」
頓了一下,又道:「你不是好人,但是你卻是天下間最護短的人,你以自己瘦弱的肩膀為身邊的人撐起了一片天,你狂妄,你冷血,你狠毒,敵人傷你一分,你必還以百倍,但是對於身邊的人,你卻從不懷疑,防範,哪怕是責備一句,你寬容得如同菩薩一般,這樣的你,如何不讓身邊的人都想要永遠留在你身邊,愛護你,寵溺你,無論你是草包皇子,還是天下第一神人太子,就連如此恨你的我,也不例外……」
聽著他幽幽的彷彿隱在自己思緒裡的話語,傾狂沒有去打斷,即使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靜靜地聽著他繼續道:「你是我最恨的人,但……我更恨我自己,在沒有成為你伴讀之前,我真的恨不得你死,你一定不知道,當時年紀輕輕的我已經暗中定下了多少殺招,隨便哪一條都能讓世人眼中的『草包皇子』死得不明不白,但是當我見到你的那一刻,呵……我就將多年的委屈,多年來的痛苦全都給忘了一乾二淨了,甚至在皇上讓我當你的伴讀的時候,我的心底竟有著從未有過的開心,『草包皇子』莫傾狂的伴讀?這本來應該是我最厭惡,最覺得羞辱的事,那一刻我卻覺得開心……」
幽幽的聲音漸漸地透著痛苦的自嘲,傾狂的心底也隨著難以平靜,當知道身邊有人背叛了她,而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她的文鴻哥哥的時候,她雖表面平靜,實則心底的某一處卻在時時刻刻地扯痛著,尤其聽到皇帝老爹和娘親他們……離自己而去的時候,她心底的恨意便一股腦兒了全湧了上來,那一刻,她只想將所有害死她雙親的敵人碎屍萬段,包括她想保護的楊文鴻,就算是方纔,在她來到楊府站在他面前的時候,這股恨意依舊未消,但是現在,她卻又覺得無比的心疼,複雜的思緒讓自己的腦袋一團亂。
黝黑難懂的星眸透著莫名的情緒看著依舊低頭撫額似是在自言自語的楊文鴻,傾狂突而感受身子一虛,悄悄地往身後的梅樹一靠,順手撈起另一瓶酒壺,看也不看便往嘴裡灌。
楊文鴻低頭撫額,像是完全將傾狂當成隱形人一般,在這一刻,他似是才鼓起勇氣將埋藏在心裡十幾年的不為外人所知的心底話挖出來,不敢稍有停頓,怕這一停,便會讓這好不容易湧起的勇氣消散,繼續低低地訴說著:「只是當我恍過神來的時候,卻是痛苦萬分,尤其是回到家裡看到憔悴的母親,我真恨不得拿把刀把自己給了結了,我在黑暗中,一遍遍地告誡自己,一遍遍地回憶因為你們母子的存在而讓我們母子過著怎樣痛苦的生活,呵呵……可是這有什麼用呢!再大恨意到了你了面前就自然煙消雲散,再多的告誡也抵不過你那一句句的『文鴻哥哥』,你知道嗎?當你那小小的手掌拍在我的肩膀上,跟我說,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兄弟,你會罩著我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大笑,但是笑不出來,那一刻,我真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於是,我告訴自己,父母輩的愛恨恩怨跟你沒有關係,你是無辜的,然後自然地忘記所有所有的一切不幸,真心真意地當你的『兄弟』,甘心站在你背後,當你的伴讀,陪你一起玩鬧,愛護你,疼愛你,便是我全部的人生。」
漸漸的,幽幽的如夢囈般的聲音透著歡快,透著溫暖,似是隨著回憶,當時的那種溫暖與心情浮上心頭,低著的頭也緩緩地抬起來,轉過頭,看著傾狂的雙眸盈滿著傾狂從未見過的單純的快樂,清澈純潔的如同嬰兒一般。
「傾狂,你可知道,當我站在你身邊,看著你在別人說我一句壞話就跳出來為我抱不平,把別人整得生不如死的時候,我雖然表面責怪你,其實心裡是十分快活的。你可知道,當我站在你身後,看著你明明聰慧異常卻總是不把聰明用在讀書上,而是用來捉弄莫傾乾和莫傾廷這些人的時候,我雖然表面上總是在盡侍讀之責督導教育你,其實心裡是在為你叫好,希望你永遠都能這樣無憂無慮地快樂生活,當個『草包皇子』也沒什麼不好的。你可知道,當你闖禍,不好好讀書,沒有完成父親留下的功課而累得我為你『受罰』的時候,我的心裡有多麼地幸福,我總想著,一輩子就跟你這樣過下去,當你的保護傘,為你擋開所有魑魅,讓你可以盡情地玩樂下去……」
灌酒的手一頓,傾狂的臉上也漸漸是浮現了笑意,顯然隨著楊文鴻的話,往事的一幕幕在眼前掠過,她知道,她當然知道了,她知道雖然羿軒和若夕常常把楊文鴻叫做書獃子,每次他們做『壞事』的時候,他都要出來阻止或潑冷水,但最後總是隨著他們鬧,甚至每次也陪著他們玩,還幫忙出主意呢!她知道他經常盡皇子侍讀的責任,督導她讀書,甚至是『強逼』她背誦詩詞,不過最後處處幫她『作弊』,寫功課的還是他……
突而楊文鴻如夢囈的聲音似是回到了現實,帶著壓抑著的嘲弄,嘴角揚了揚,定定地看著傾狂道:「只是,我這個人生最大的夢想,對你來說根本就是一場天大的笑話,是不是?」
楊文鴻突如其來問話讓傾狂從回憶裡恍過神來,臉上的笑容一僵,頓了半響,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你真的是這麼認為嗎?」
「是,我是這麼認為,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你最親近的人,關於你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更明白你。然而當元都發生驚變的事傳回來,我才如遭雷擊地意識到,原來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是我自以為是,我楊文鴻對於你莫傾狂來說,什麼也不是,我根本就一點都不瞭解你。」苦澀的笑意從他的嘴角邊溢出來,看得傾狂眉頭深深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