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213 清心之樂(1) 文 / 隨風清
213清心之樂(1)
傾狂兀自好笑地收回視線,真是一對冤家,重新帶起面紗,走過去,打開房艙門,完全是她想像中的畫面,蕭若夕一手插著腰,拉著莫羿軒的耳朵,向他灌輸早睡早起的精神,莫羿軒則一副剛剛被嚇醒的模樣,低著頭做鬼臉。
「啊!莫……莫姑娘,嘿嘿……」莫羿軒眼珠一轉,剛好看到斜靠在門邊,黝黑靈動的眼眸裡明顯閃爍著似看好戲的光芒,騰地一下,臉燒得如火燒雲一般,嚇得驚叫一聲,爾後傻笑著打招呼道,恨不得找個洞鑽起來,丟臉啊丟臉,竟然在仙女面前這麼沒面子,嗚嗚……他瀟灑風流的莫小王爺的形象全毀了,他不要活了。
「莫姑娘,你醒了!」蕭若夕聽到莫羿軒的打招呼,抬起頭看向傾狂,卻沒有覺得不好意思,若無其事地放開莫羿軒,熱情的走前兩步,挽著傾狂的手,笑道,不知道為什麼,雖只是認識了一天,但總有種跟她認識了很久的感覺,很親切。
「莫公子和蕭姑娘真是恩愛啊,這麼一大早,就開始打情罵俏了。」傾狂眼眸一眨,調笑著道,目光在兩人的面前掃過,蕭若夕面色如常,只是目光帶著點不好意思,莫羿軒可就誇張了,整張臉都紅透了,眼光四處飄移,怎麼看都是一純潔的小伙子,哪是那天天上青樓的風流公子啊!這兩人還真該倒過來。
「啊!差點忘了,莫姑娘,走,我們去船頭看美景,我還從來沒看到這麼美的日出呢!」怎麼說都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蕭若夕在傾狂的『火辣辣』的目光下還是會害羞,瞪了莫羿軒一眼後,便尋著轉移話題,剛好想起自己這麼早來她的原因,立即邊說邊拉著她往船頭走去。
立於船頭,視野更加開闊,旭日已是高昇,瞬息萬變,猶如織錦上的美麗圖案,每幅都換一個樣式,美得熾人,美得耀眼……
沿著渭江走了數日,傾狂一行人已進入了渭江中段,江水滾滾,漸顯開闊喘急,船隻也越來越多,原來渭江下流有數條分支,此時匯聚至中段,自然是更加熱鬧非凡了。
此時若是有心,便可發現,以柳劍穹他們這艘大船為中心,四周分散的船,在隱隱之間都形成一個整體,相互關照,卻是那天與陳賀兩家撕殺的那裡小門派,這些小門派為怕三大世家對付他們而結成了聯盟,因大都是來自於南方的,所以便命為南盟,柳劍穹化名為柳穹,因武功最高,即使無門無派,也被選為南盟主,衛敬南是為副盟主,約定這一路上,相扶相持,互相照應。
滾滾渭江水,傾狂依舊一襲白衣,面紗遮面,立於船頭,青絲飛揚,極目遠眺,遠望江水滾滾而來,如萬馬奔騰般地嘩隆隆作響,蜒蜒直奔天邊,心胸頓覺無邊明亮開闊。
四周的船隻紛紛停駐不前,船艙外的人均朝白衣少女投去炙熱的視線,臉上帶著深深的驚歎之色,卻也沒有如賀發春之類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行那強搶的勾當。
『叮……』突而一聲十分悅耳的琴音響起來,在這奔騰的滾滾江水聲面前卻是如此的清晰,使得聽聞者,紛紛忘記眼前的滔滔江水,只覺得天地間從未有過的平靜,紅塵萬丈,不過是過眼雲煙。
傾狂狂放的心間也在一瞬間靜逸了下來,不知覺地閉上眼睛,傾聽著能洗滌紅塵喧鬧的仙樂。
清心之樂!傾狂心中一動,腦海中浮現了那個天使般的男子,難道彈琴者會是……凌哥哥!
不對,這江面上並沒有凌哥哥的氣息,而且,雖是同為清心之樂,然而此琴音卻比凌哥哥的笛音更多一層跳脫紅塵之外的虛無之境,懂樂者,從琴音便能聽出彈奏者的靈魂深處,然而這首清心之樂,卻無法令她窺探到對方的靈魂深處,或者該說,對方的心境已是近乎虛無,既然虛無,那麼自然是無所可窺探的,無喜無悲無樂無憂無怨,難道竟是個毫無七情六慾的世外之人,是人,真的可以做到毫無**麼?
凌哥哥雖然灑脫,傲然於世,然而依舊身處紅塵之中,心中自有束縛,絕沒有這一份虛無的心境,那麼此人絕非凌哥哥,但這首清心之樂……
睜開雙眼,尋著聲音望去,滔滔江水的遠邊一艘小舟自行前進,船上無船家劃漿,卻能在這滾滾長江間逆流而來,不會被波濤所淹沒,平穩得如航行於平靜的湖面。
小舟之上,一個絕世的清俊男子端坐於其上,十指撫琴,叮咚悅耳,泌人心性,以一曲清心之樂,將天地萬物帶入虛無的境界。
一頭如瀑布般的銀色長髮毫無束縛地任其披散在腦後,隨風飛揚,雙目微瞇,清俊的臉上無甚情緒,明明是世間難得的好容貌,卻在一眼看過之後,會有種在轉身之後就會忘了他長相的感覺,他給人的感覺太過虛無飄渺,就如他的琴音一般,真正的清、靜、無……
似受到琴音的感染,又或是為他清靜無為的神色所蠱惑,傾狂並沒有心思去想他是誰,亦或對他的出現去深思探究,更甚於沒有去想他會彈奏清心之樂,是否與凌傲塵有關係,或是跟明宗有關。
心中頓感萬簌寂空,唯生過盡千帆的感慨,轉視滾滾而來的波瀾江水,在這奔騰的滔天之水面前,人類真的是太渺小了,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又有幾人能看透,幾多惋惜,幾多悲憤,幾多豪情,幾多報負,百年之後,不過化為宇內黃土一杯,何須太過執著於是非成敗呢!
傾狂眼前略過一幕幕前世往事,前世的悲歡離合,恩怨情仇,再今生已過之溫情萬千,鴻圖霸業,點點滴滴,清晰如斯,那些本以為早已被遺忘的前塵,卻原來還如此清晰地刻在心中,然而記得又如何,刻意去遺忘又如何,亦不過是不可改變的往事,終將淹沒在滾滾洪流之中,何必去記,何必去忘,何必去想,莫如當夢一場,人生不過一場試練,一場夢,夢醒抽身離去,不染半點塵埃。
清心之樂,空靈幽深,滲入人心,傾狂已完全陷入了虛無的空幽之境,黝黑靈動的眼眸在看著漸行漸近的銀髮男子時,消去了所有的情緒,是前世今生從未有過的平靜,繼而慢慢閉上,面紗下的嘴角邊勾起似有若的空無笑意,紅唇輕啟:「人在世間直微塵耳,何必拘於愛憎而苦此心也……」聲音飄飄揚揚地散開去,傳入了四周聆聽仙樂的眾人耳中,引來了多少似懂非懂的探究目光。
因聽聞琴音而從船艙裡出來的柳劍穹等人愣愣地站在傾狂的身後,在聆聽清心之樂時,他們只覺得心裡從未有過的平靜,卻並沒能感悟曲中之意境,此時聽得她似喃非喃的話語,心裡一突,有種眼前的白衣少女會被這清心之樂所帶走的錯覺,仿若她已洒然看破紅塵萬丈,萬事休空矣!
銀髮男子聽聞此話,心湖不驚,神色不動,繼續十指拔動,直至小舟行至大船前,才減慢了速度,音停,小舟與傾狂他們的大船以同樣的速度均速前進。
傾狂與銀髮男子同時睜開雙眼,兩人的眼眸中均是同樣的淡陌疏離,仿若不屬於這紅塵中人,衣袂翻飛,似是隨時要化風而去,看得四周所有人的心中一緊。
「莫姑娘……」蕭若夕不禁跨前一步,喃喃低呼了一聲,然而傾狂卻如沒有聽見一般,依舊飄然直立,雖然人站在這裡,卻是毫無存在之感。
不知過了多久,傾狂眼眸一動,終是染上了紅塵之色,週身的靈動氣息越來越強,就如慢慢消逝的人又回歸塵間一般。
「唯有所悟,方能與我心共鳴,姑娘,你是我屹今為止遇到的第一人。」銀髮男子雙手平放於琴弦之上,清幽的聲音淡淡響起,沒有任何情緒,就如平白直敘。
傾狂雙手負於後,仰頭清越一笑,星眸帶上點點調皮之意道:「甚感榮幸。」此時的她就如調皮單純的鄰家妹妹,哪是剛剛那超凡脫俗的仙人模樣。
好一曲清心之樂,好一個萬事皆空的虛無心境,好一個看破紅塵,她竟如此輕易便被他帶入他的心境之中,可惜,她雖能感悟那一份心境,然而真正看得透的是他,而非她,縱然人生如夢,她此時亦不願抽身離中,夢塵之中有太多太多的牽掛,太多太多的執著是她所放不下,亦不願放下,她無法真正停留於塵世外,終究,她還是身處於紅塵之中,即使人生匆匆,她也在要這匆匆人生中過出一份獨屬於她莫傾狂的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