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240章 文 / 杯具小丸子
第240章
什麼?將軍夫人跳潭搜人?那她現在如何?」夙孤冷一臉震驚。
「稟皇上,將軍夫人被將軍救出,現今已被將軍強行送回將軍府,潭水寒氣透骨,夫人身嬌肉貴,只怕——。」御錦衛首領面露沉色,稍稍遲疑。
「大膽,竟敢擅自妄語湍測,來人,拉出去斬了。」夙孤冷突然眸子陰沉,厲聲喝道,渾厚的聲線轟然震耳。
「皇上饒命,屬下知罪,不該對將軍夫人妄語猜言,請萬歲開恩,請萬歲開恩啊!」御錦衛首領嚇得臉色煞白,癱軟在地的磕頭求饒著。
幾名御錦衛聞令入內,霎時間,皆被上書房所流動的寒氣驚住,個個神色拘謹,屏息斂氣。
數個吐吶後,夙孤冷長吁一氣,努力平復內心燥怒,陰佞的眸子如刃射出,森利冰冷:「滾,再有下次,朕砍了你!」
「謝皇上開恩,謝皇上開恩。」御錦衛從鬼門關走一遭,不敢再遲疑,急急閃人,頓時,御錦衛齊齊退下,個個皆如驚弓之鴻,
「安福!」夙孤冷傳令。
「奴才在!」
「傳朕口諭,太醫院所有太醫前往將軍府,朕要將軍夫人,毫髮不損,否則,讓他們提頭來見。」夙孤冷咬字頗重,黑眸狠佞一斂,森寒如刃。
「喳!」安福不再遲疑,躬身退下。
麒麟百孔爐絲絲煙氣繞升,龍涏香裊騰旖旎,將上書房那道寒流漸漸驅散,被一種
祥和取代。
戟晉天子閉眸深歎,在聽到君子言跳潭尋人時,那種震撼使他剛硬的心頓生惻隱。
到底是如何的愛才能讓她做到如此?
待睜開時,天子冷佞的眸子閃過一絲猶豫複雜,龍眉陰鬱沉蹙,神色怪異。
夜如潑墨,月冷清幽。
將軍府
「你給我好好換藥,言兒那邊有夕兒在,不用你操心。」內堂裡揚徹起老太君慍怒的聲線,手中的玉龍枴杖在燈盞昏黃的光線中愈發清呤。
兩個時辰前,他們二人夜臨回府,君子言當時已被換上乾枯衣襟,而他卻仍是一身濕漉,帶著寒潭一身的寒氣回府。
一聽到家將韓離說他們跳進寒潭,夫人險些溺死,氣得老太君脖顏大怒。
如今天子垂恩,把宮裡所有的太醫全都宣到將軍府,君子言根本就沒他什麼事。
他倒好,寧願在旁候著也不讓太醫看傷,內傷外傷都這麼耗著,氣得老太君立喚家將用蠻力把他拉出來,就差沒有將他拍暈。
「太奶奶,我不礙事,我——」完顏澈仍然不從,心心唸唸裡都是此時正在昏迷的她。
「住口,再說一個字我用這玉枴杖敲斷你的腿。」
老太君氣得口不澤言,深歎一息,道:「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了,四天四夜沒合眼,像個糟老頭似的,要是言兒醒來一看到你這個樣子估計也得再給你嚇暈過去。」
老太君月牙眸惱瞪怒睨的斥責這個不爭氣的孫子,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讓她這個老婆子安生頤養天年,一嘗天倫之樂?
這三個月裡將軍府哪一天不是雞飛狗飛,雞犬不寧,如今言兒是被他帶回來了,可是情況卻比三個月前更糟糕,真是沒一天讓她順心。
頓時,內廳冷流橫溢,空氣壓抑非常,三名資格頗高的太醫候在一旁,只覺此時上前為大將軍探診也不是,退下也不是,一臉僵硬為難的看著老太君,算是求救。
最終,完顏澈只得作罷,沉著一臉讓幾名在旁候著的太醫為自己診治。
「嘶——」
完顏澈沉顏蹙眉,傷口掀開,已經感染入骨的傷口此時正流著絲絲膿汁血水,疼得他倒抽一氣。
當時為了讓自己神智清醒,大腿被他用『蒼冽』狠刺一劍,本就抱著必死的心,所以全然不在意。
如今內傷,劍傷要一次性冶愈本就困難,再加上昨天潛入寒潭浸了潭水的寒氣,已入骨三分,情況更為嚴重。
老太君一見到那滲著血水膿液的傷口,頓時心疼得倒抽一氣。
這臭小子,當真是連命都不要了,若非此時情況特殊,她非用玉枴杖拍死他不可,這個不肖孫兒,當真是氣死她了。
半盞前後,太醫已然處理妥當,只是神色嚴肅的對太君交待:「回太君,大將軍的傷勢在潭水寒氣的入浸下,如今已然入骨三分,現在應當好好療養,否則定會落下病根。」稍稍遲呤後,神色凝重道:「輕者瘸,重者廢!」
最後六個字,老太君被震得轟然大驚,月牙眸睜瞠,保養妥當的老臉霎時蒼老不少,臉色唰白。
「太君。」劉管家將老太君穩穩攙扶住,憂聲一喚,他一向看到大的少爺,居然——
反之,完顏澈卻是一臉平靜,彷彿太醫所說之人並非自己。
他的傷自己心裡早已有數,太醫的診言他早已想到,並非自虐,只是心哀神悴時他哪有心思理會自己的傷勢,如今,他只要言兒平安就好,一切都不重要。
老太君粗喘幾個吐吶,才顫聲乞言:「請太醫務必費心。」
太醫們躬身作揖:「請太醫放心,只要將軍用心調養,定會痊癒,還望將軍配合我們。」為首的歐陽負言道。
「當然,當然,自當配合歐陽太醫,有勞了,請大醫開藥便是。」太君輕輕點首,隨之對讓劉管家囑咐道:「老劉,隨太醫去宮裡拿藥。」
「是,太君。」劉管家躬身應道,數位太醫作請勢:「各位太醫,請。」
待只剩下婆孫二人,老太君原本還想斥責的心思已被心疼佔滿,歎聲道:「澈兒,別毀了自己,有了身體的本錢才有希望。現在,言兒需要你,太奶奶也需要你,將軍府更需要你,你既是將軍府的支柱,更是整個戟晉的支柱,懂嗎?」
苦口良言,只希望他能聽得入耳,放得上心,否則,他真的毀了!
一席話,讓完顏澈自慚形穢,枯黃憔悴的臉抬起,腥紅的眸子對上老太君盈滿心疼的月牙眸,啞聲道:「太奶奶,孫兒真沒用。」
滲雜血絲的眸子愧望太君,隱忍的薄唇緊抿咬牙,道:「如今孫兒再也不是你引以為傲的孫子,現在的孫子不過是個沒用的人,既幫不了言兒,也救不了煞絕,戟晉這個『支柱』已經斷了,死了,再也不是那個戰勇殺敵的完顏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死的那個人是我,而非煞——」
「啪——」
響亮清脆的聲線在內廳響起,震得外廳的丫環一陣心驚肉跳,噤若寒蟬。
「這一巴掌是要打醒你方纔所說的混帳話,我的孫子是衛國衛民的大將軍,是國之棟染,朝之支柱,是我薛凜華最引以為傲的孫子,不管任何時候,我都會為孫子感到驕傲。若你還想讓言兒高看你,就應該好好給太奶奶挺著,而不是像個女子一樣只會怨天怨已,你的路還長著呢?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言兒,照顧好自己,把曾經欠她兩母子的份都一併償還,就算今生夫妻無緣,也要為後世積緣,這樣你才對得起被你墮下的胎兒,若想毀了自己,現在就給我滾出將軍府,太奶奶,也可『眼不見為淨』。」
老太君言辭悲憤,月牙眸泛紅浮霧,字字珠璣,皺拍的手緊握著玉枴杖,身子瑟瑟顫抖,可見氣得非輕,最後五個字咬字頗重,這是她最後的睹注。
淚滴墜在白玉磚上,完顏澈左邊俊頰摑印腥紅,身子瑟瑟發顫,喉嚨哽咽,吐不出一個字。
良久,一雙溫熱的手撫在他的臉上,使他身形一僵。
老太君寬慰一笑,道:「澈兒,你娘未出家時,常說『凡事無絕對,貴在堅持,沒有什麼是人做不到的,只是看你有沒有堅持擔承下去的勇氣。
澈兒,你要知道,人無完人,誰能無過,就算言兒今生真的與你無緣,你也可在今生積緣,『緣繞緣牽』,太奶奶相信,你們定會有一世是可以相守相依的。
不管怎麼樣,你不能自毀,男兒頂天立地,有什麼不能承擔的,勇於承擔,也好過一生逃避,所以,你還是太奶奶引以為傲的孫兒。」
她薛凜華的子孫從來都不是儒夫!
「太奶奶,我——」完顏澈哽言一窒,心,痛得難受。
「好好照顧言兒,別讓她垮下去。夙王爺本是貴命,太奶奶相信他不會如此輕易死去,找不到就是希望,是一線生機。所以,你要好好勸慰她,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她。」
就算今生做不成她薛凜華的孫媳婦,她也希望言兒能夠幸福,哪怕那幸福並非孫子能給得起的,這樣她也就無愧恩公了。
突然,杏兒神色慌張的闖入內廳,喘息不止的急道:「老,老太君,大將軍,不,不好了,夫人她,她——」
聞言,老太君和完顏澈皆是一驚,齊齊問道:「夫人到底怎麼了?」
「夫人她突然吐血——」杏兒霎時間滿臉淚痕。
「什麼——」
匆匆趕到蘭兮苑,老太醫宇文逸然正為君子言施針,數名太醫正候在一旁,完顏亦夕一臉淚痕,胸前沾有血跡,寢閣裡瀰漫著血腥味,窒息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軟榻上,君子言臉色蒼白若紙,嘴角微掛血跡,淺淺的吐吶似有若無,奄奄一息,清秀的眉梢緊蹙,喃喃啟唇,聽不出是何夢囈?
然,只要傾耳細聽,方可聽出「煞絕」二字。
一見到老太君和完顏澈,完顏亦夕即刻泣聲不止:「太奶奶,大哥,子言她,她——」
完顏澈置若罔聞,一腳不便,他霍然推開攙扶他的韓離,一瘸一腳地來到塌前坐下,卻被宇文太醫命人制止,生生擋在一旁。
完顏澈跪在地上,低喚道:「言兒——」
梨木軟榻上的女子眉梢微蹙,呼吸薄弱塵埃。
這樣的她比一刀殺了完顏澈還要讓他難受,他恨不得躺在那裡的是他,墜崖的人也是他。
老天爺,夠了,別再折磨她了,一切都是他的錯,若可以,他願意替她傷,替她痛。
眾人對眼前這雙佳人,個個暗生歎息,心生惻隱,神色皆是凝重嚴肅,老太君與孫小姐已紅了眼眶,侍環個個滿臉淚痕。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個個的心都提在懸空,為昏迷在軟塌上的女子捏把冷汗。
外面落蘭如雪,卻顯然異常死寂,風撫過,初秋的季節總是帶著滿滿的愁悵與哀傷,使人忍不住黯然淚下。
狼牙月伊人憔悴
我舉杯飲盡了風雪
是誰打翻前世櫃惹塵埃是非
緣字訣幾番輪迴
你鎖眉哭紅顏喚不回
縱然青史已經成灰我愛不滅
繁華如三千東流水
我只取一瓢愛瞭解只戀你化身的蝶
你發如雪淒美了離別
我焚香感動了誰
邀明月讓回憶皎潔
愛在月光下完美
你發如雪紛飛了眼淚
我等待蒼老了誰
紅塵醉微醺的歲月
我用無悔刻永世愛你的碑
是誰的紅塵淚將佳人的心封啟,
若可以,只願未遇,如此,不悔!
凌風閣
褪去曾經的風華恩寵,如今的凌風閣更顯淒寥蕭瑟。
寢閣裡,微弱的燈盞搖曳錯亂,將女子纖細的身影拉長。
女子一身雪紗,停佇在窗欞,仰望著蒼穹那輪殘月,平靜的眸波如沉甸千年的寒琴。
今晚的風比以往更顯清冷,女子未綰的青絲輕揚,丁芊容的思緒飄至幽遠,現在的她,天天能做的就是望月思兒。
身後的珍兒與小蓮各視一眼,最後還是小蓮忍不住稟言:「二夫人,大夫人她,好像快死了。」聲線低吟,透著愧疚,蘊念惋惜,毫無從前的冷嘲熱諷,良心發現才醒覺,那個溫惋的女子就像泉水一般注於心中,淡淡回想起,心也是暖暖的。
聞言,丁芊容的身子瑟瑟一顫,如雪的臉色更顯蒼白,雙眸震驚睜膛,轉驀緊閡,心裡滿是淒惋。
指甲鉗進窗欞的木屑,幾乎滲出血絲,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身子顫抖得利害,突然,抑臉狂笑而出:「哈哈哈——」
笑聲在夜裡異顯突兀淒怮,駭耳刺膜,嚇得身後的兩位丫環後背霎時發涼。
珍兒顫聲喚道:「小,小姐,你怎麼了?你別嚇珍兒。」
「哈哈哈——」丁芊容依舊笑得渾身發顫,笑得顛狂不止。
最後,女子的笑聲變成不堪的淒泣,似諷刺,似嘲弄,卻再也找不到當初得逞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