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235章 文 / 杯具小丸子
第235章
此時夙煞絕從峭壁凌空躍下,見地上百將跪地,抬眸睨視著完顏澈駕馬孤身涉險,揚長而去的身影,絕夭的薄唇一抿,潭眸一抹複雜閃過。
「啟稟王爺,大將軍方才被沙巖所擊,身負重傷,此去會鐵扇無名,恐防凶多吉少。」段慕神色拘謹,眸中閃過憂色。
此言一出,未等段慕以及眾將反映過來,夙煞絕已凌空落坐在韓離的褐色俊駒上,從懷裡拿出一火折子往天拋去。
對於鐵扇無名,朝廷本就有意將他揖拿,黑風寨本是朝廷隱患,好不容易將其毀之,鐵扇無名既然想救他,當今天子自是不得讓他得逞,所以,已命夙煞絕和完顏澈二人務必將此人拿下,永除後患。
只聽空中『咻』的一聲,萬丈高空既然響起煙火暗號,百里之外的精兵騎衛一看到此暗號定會在半個時辰內直達斷臂峰,將三叉谷圍剿佈局。
夙煞絕幽遠的潭眸閃過狠辣,啟言:「留一些人照顧傷患的將士,其餘的隨本王前往『斷臂峰』。
段慕聽令,待御錦衛一到,分行二隊,一隊前往斷臂峰,一隊將三叉谷內外挖地三尺搜一遍,將埋伏在三叉谷地帶的不軌之人拿下。」渾厚慍冷的聲線迸出,威嚴凜冽。
「屬下得令。」眾聲一致,聲音如洪,在三叉谷響徹震吼。
落日昏黃,披射萬物,蕭煞淒清,一種從未有過的燥動正在蠢蠢欲掀。
『斷臂峰』,一座險峻高峰,峰如斧劈般巍峨而奇險,終年白雲環繞,峰巒在雲霧中時隱時現,此峰陡峻異常,非身懷絕技的習武一般都不敢涉險。
完顏澈此時駕騎神駒凌馳而上,一臉肅殺,腦裡心心唸唸都是君子言的面容,「駕——」再次揮鞭,風馳電擎般狂奔而上。
狂風嘯嘯,愈到峰頂風勢愈大,完顏澈俊雋的臉色愈發蒼白,一路上已吐過三次血跡,唇角腥紅不斷從喉湧出,斑駁血跡順著墨駒脖勁而下,隨著山巒狂風飛濺在斷臂峰陡峻的塵土上。
此時腦中一張張剪影從完顏澈腦中如飛蛾撲火一般閃過,滿滿的愧疚與希翼充斥著此時若灼漿翻湧的胸腔。
眼前的景致一片昏暗交錯,身子搖搖欲墜,男子神色一冽,抽出腰間『蒼冽』,狠狠刺向大腿,霎時間,巨痛感使他恢復暫時神智,咬牙撐住,沒有救出『妻子』,他怎能倒下。
這樣強烈的念頭如一根支柱,支撐著完顏澈勇往直前。
此時腦中剪影重疊,是非對錯此時在他眼中已化塵埃,心中的那股驕傲在這一刻彷彿已輕比鴻毛。
對於給她的傷害,他知道,就是窮盡一生懺悔補償已已是徒勞,哪怕一死了之恐怕也不能將她的傷害抹滅,有些傷害造成便如她當時所說「破鏡難重圓,覆水終難收」。
而能撐到至今,他靠的不過內心那點不服的驕傲,對他來說,而對她,若是連這份驕傲都沒有,那他活著又有何意義?
所以,每一次在聽到她傲佞張揚的告訴自己已是被休之夫時,他在憤怒的同時也同樣震撼著,這樣一個果斷張揚的女子,在從軟弱褪變後,便不再屬於自己,他並非沒有動過放開她的念頭,只是,難——
在告訴自己應該放她走的同時,那份驕傲卻也在逼著自己應該再爭取一次,哪怕僅僅只是微弱的希翼。
而對於夙煞絕,他不可否認是最理想的托付之人,敢擔當,夠出色,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天看到他們攜手站在一起的一幕,在灼陽夕輝下,刺眼到如一把利刃直刺心脈。
他知道,夙煞絕此時對君子言的愛不比自己少,從一開始的隱忍壓抑到爆發,都無時無刻的讓他感到一種從所未有的威協,使他憤之妒之,更恨之。
腥紅的唇角揚起酸澀的笑意,但這一次,他可以告訴自己,該將君子言交到他手上,因為他比自己更有資格愛她,而自己在久埋黃土時也可以得到安息。
因為這是他欠他們的。
神駒奔馳的速度驚人,不消半個時辰已近達峰頂,尾後夙煞絕才只到半山,這樣兩個驕傲出色的男子此刻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狂嘯的風中,隱隱能聞到血腥,夙煞絕握緊韁繩,心神不定。
——子言,等我!
斷臂峰頂上,一白一藍的身影在峰巒雲霧中渺小若塵埃。藍衫飛揚,淡雅若蘭,君子言負身而立,放眼望著巒嶺群峰,眉宇間泰然自若,如此逸然之態,倒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身後的男子一身森白,臉帶銀具,雙眸蟄斂,冽芒攝人,銀具寒澤一閃,殺氣森冷。
如此一雅一戾的二人站在一邊,顯得如此隔隔不入。
「你倒是愜意自在。」鐵扇無名對眼前觀峰望霧的君子言嘲諷。
對於她的態度,與其說是挾持,倒不如說她是來遊山涉水,哪有女子處於此等境處還能這般淡然自若。
只是,不知為何,只要一見到她的唇角飛揚,眉梢舒展的容顏,他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挫敗感,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
聽到對方的嘲諷,君子言不怒反笑,道:「不然你要怎麼辦,驚慌失措地縮在一邊?還是嚇得屁滾尿流?既然來了這奇峰異嶺,幹嘛不放眼欣賞,挾持之旅也是旅嘛!」
「哼!」鐵扇無名蟄哼一聲,兩日相處,這樣的反應已不知出現多少次了,多得他都有些鬱悶。
「對了,你挾持了我那麼久,我有些好奇你為什麼要選擇在這個地方?」她可沒忘記方才被他扛在身上凌空來到這裡的驚險。
如此高陡的山峰,又那麼陡,他幹嘛不挑別處非挑這裡的,如果不是有特別原因,一般人不可能如此費力。
對於君子言的問題,鐵扇無名沒有迴避,咬字迸出八個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八字一出,君子言只覺後背一涼,神經霍然緊崩,如處在狠戾的氣息之中,不禁倒抽一氣,心中了然那八個字裡他所醞釀的仇恨有多重。
原以為他是要用她來救那個山寨大王,卻沒想到是要在這裡上演報仇血恨這一齣戲,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他躲了十八年,我找了十八年,如今該是了結的時候了。」
狂風蕭蕭,呼呼生耳,如刀子一般刮著臉皮生疼。
鐵扇無名伸手撫上臉上冰冷的銀具,眸中殺意更濃,手中的鐵扇一張一合,森磁的聲線裡皆是濃烈難化的恨意。
腦中出現一幕漫火狂燒的剪影,一張飛揚著『無名義莊』四個字的牌匾被漫天火勢包圍,義莊裡,一百零四口人命在火裡頻呼哀泣,而他在地窯裡雖然保住性命,但完損的臉卻已毀,那一刻他便發誓定手刃此人,以慰在這裡被落無崖殘忍殺害的父親在天之靈。
君子言被他眸中的恨意怔住,剛想說什麼,身後的馬蹄聲讓她霍然回首。
然,在看到黑駒上的男子時,一向清冽的泉眸頓然一暗,失望難掩,心中只覺堵塞得慌,絕,沒來嗎?
當完顏澈抵達之時,已然看到峰頂上凜佇在此的兩人,一見到君子言,冷冽的眸中欣喜若狂,失聲道:「言兒——」
四下打量,君子言發現他嘴角腥紅,大腿間一片血口汩汩滲出腥紅,但,他卻仍然堅持來到這裡。
這一幕入眼,君子言頓時百感交集,一改平日對他的冷漠,淡淡一笑:「我沒事,放心。」
這一笑,完顏澈只覺心頭如被一縷甜蜜充斥,濃烈得化不開,
轉驀神色一冽,對鐵扇無言冷言:「放了她,落無崖已然帶到。」
「唔唔——」落無崖以為有人搭救,狂喜吱聲,卻不知自己已是死期將至。
「把他放下,你就可以帶她走了。」鐵扇無名將君子言狠揪在懷,在看到落無崖時,眸中狂肆的蟄戾迸出,如一道噬血寒刃,散發著最攝魂驚魄的精芒。
一時間,完顏澈亦被他眸中的殺氣怔住,但,儘管不甘心自己擒獲之人被救出,仍然毫不猶豫地落無涯拋出,在他心裡,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君子言的性命重要。
同一時間,君子言亦是被鐵扇無名粗暴推出懷裡,險些狼狽跌地,完顏澈眸色一驚,利落下馬將君子言扶住,卻不料扯到大腿的傷勢,血紅汩汩流淌,額鬢冷汗直溢,卻無心顧及。
「怎麼樣,可有何傷在身?他有沒有對你無禮?」完顏澈仔細打量著君子言,見她面容蒼白,心如刀割地焦急問道。
「我,沒事,你放心,倒是你身上的傷比我還要嚴重,不要緊吧!」君子言看著他的傷口蹙緊眉頭,即使過去再對眼前的男子厭煩,但這一刻她不能做到冷漠以對。
「不要緊,都不要緊,只要你平安,要我完顏澈做什麼都可以。」完顏澈失笑,將她緊抱在懷,如此緊密相貼的相擁,如得到世上最珍彌之物,這樣濃烈的滿足在沙場上他從未有過。
這樣用力的禁銦讓君子言只覺透不過氣,瘦削的身子幾欲被他揉碎,不自在的用力掙開,面露難色,清眉顰緊,道:「走吧!」
見她如此介懷他的碰觸,完顏澈原本欣喜的俊容一僵,兩眸晦澀一暗,薄唇揚起一抹苦澀的弧度,將她抱在馬上,道:「你先回去,我,還有事!」這一別,也許便是永遠,但,值得。
轉驀看向對落無涯挑筋抽骨的鐵扇無名,完顏澈的眸子疑惑一閃,瞬間狠冽似刃,一想到君子言上次曾險些死在他手中,眸中殺氣更濃,今天,於公於私,他都要手刃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