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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1022章 聽琴辯人心 文 / 真邪

    這情景雖是凶險,可別說姬春山與九瓏,就連名女修也是神色從容。

    就見四名女修各掐法訣一道,樓船四周青雲突起,陡然加快遁速。另四名女修則在樓船四面設就的祭台上一拍,便有四條青龍從船頂飛出,搖搖擺擺,向船下的巨獸拍去。

    那巨獸見四條青龍撲來,先不辯真偽,就嚇出一身冷汗來,忙將巨臂一縮。但凡龍形之物,必具莫測神通,此乃仙修界的常識了。

    可四條青龍不依不饒,仍是齊齊撲至,那巨獸雖有山嶽之形,又怎能禁得住這青龍一撲,就聽那巨獸一聲慘叫,原來巨臂已被切成數截。

    姬春山歎道:「此去不知要造就多少殺孽,這些百族修士著實可惡。」忙將四條護船青龍召了回來。

    這條樓船本是姬氏奇寶,四條青龍皆是靈偶,各寄一道強力上古獸魂在內,好處是凶橫霸道之極,壞處是殺伐之心太重,一出手對斗必有傷損。

    此時樓船已駛離了巨獸,四條青龍在樓船四面護住,縱有靈獸撲來,也要先過了青龍這關再說。

    越往前行,靈獸愈發多了起來,看來那百族修士亦知道有大修來追,這才御控靈獸擋路,以便能搶先一步,進入虛界裂縫。

    忽然間姬春山的靈識之中,掃到一條身影,此修正急急向前竄去,而此修面前數百里處,有處空間黑氣瀰漫,正是那虛界裂縫了。姬春山心中喜道:「九瓏果然料事如神。」

    就見裂縫之中,仍是源源不斷的湧來各種靈獸,乍一眼瞧去,黑壓壓的甚是驚人。

    那靈獸甫出裂縫之時,倒也知道向那修士進攻,可離那修士約有數百丈時,卻齊齊一改凶蠻氣像,變得附首貼耳起來。看來這修士的御獸之術著實不凡。

    姬春山喝道:「既見本座,何不束手!」

    身子立在船首不動,隨手點向船邊的一條青龍,那青龍如電而去,剎時就追到那修士了。

    那修士身穿黑袍,是為極道中乘之士,見到身後之人竟是金仙修為,早已是亡魂大冒,自知今番定是逃不過去了。

    但那裂縫就在近前,總要捨身搏上一回,豈能束手就擒。

    此修從袖中取出一面青色小旗,那小旗之上繪有一柄巨斧,此斧古意蒼蒼,分明是混沌之寶了,此旗一出,那條護船青龍便在空中停住了身子,猶豫著不敢撲上前去。

    姬春山一見此旗,惱怒異常,叫道:「原來是奪了我家的劈天斧旗。」

    原來這劈天斧旗為姬氏的鎮族之寶之一,旗中所繪巨斧,乃是創世大修親手煉製,創世大修曾用此斧收服混沌之中的諸多靈獸靈禽,因此就算是青龍見了此斧,也要敬畏三分。

    雖說那劈天斧的真身是在仙庭供奉,可此旗上,卻有一道斧靈,說明姬氏與仙庭大有淵源。

    也是姬春山托大,見對手境界不高,以為一條護船青龍就足以應付,哪知此修動用這道劈天斧旗來,讓護船青龍不敢上前。

    就這麼耽誤了片刻,此修離虛界裂縫已近,只見此修的身形,已鑽進那黑氣中去了。

    姬春山怒道:「可惱。」身形一縱,已離了樓船。此番為追一名極道之修,卻要勞他離開樓船,心中著實不快。

    這二字並非真言,卻因凝聚了姬春山身上的巨大靈壓,其威能又怎遜於尋常法寶,而那修士動作再快,又怎能快得這聲斷喝。

    那修士身邊的黑氣被姬春山一喝而散,就連那虛界裂縫也大有彌合之勢了。

    黑袍修士既驚又恐,再展劈天斧旗,那旗上斧影竟然從旗中化出,向身後的姬春山直劈過來。

    姬春山嘿嘿笑道:「來得好。」隨手一點,那黑袍修士手中的青旗再也拿不住了,輕輕鬆鬆就到了姬春山手中,姬春山這時再將青旗一展,空中斧影歸位,這件姬氏法寶,終於物歸原主。

    黑袍修士眼瞧著裂縫近在眼前,只需一兩步就要跨進虛界裂縫,卻知道今生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他轉過身來,長歎道:「多年謀畫,毀於一旦。」忽的向姬春山合身撲來,其身軀已在輕輕顫動起來。

    九瓏在樓船中瞧得真切,叫道:「師祖,小心他用玄爆之術。」

    姬春山冷笑道:「在本座面前,便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手掌虛虛一按,那修士便覺得身上靈脈皆被封住,體內真玄絲毫動用不得了,哪裡還能動用真玄爆裂自身,這最後的手段也是用不出了。便嘶聲大叫道:「前輩,你還是殺了我吧。」

    姬春山面沉如水,袍袖一拂,那修士身化青光,被收到這袖袍之中,這是姬春山剛修成的袖裡乾坤之術,別說是極道之修,便是太虛之士,也禁不住這袍袖一拂之妙了。見此術大有妙用,姬春山也是一喜,略略消去劈天斧旗被盜之怒。

    姬春山收了黑袍修士,這才回到樓船上,展顏笑道:「此次能擒得此賊,瓏兒當立首功。」

    九瓏嫣然一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姬春山道:「瓏兒就替我審審這廝,我先將那裂縫彌合了,也免得浮羅天河的靈獸不斷擁來,擾人清淨。」

    九瓏笑道:「春山師祖法旨既出,九瓏敢不效微勞。「

    姬春山將袍袖一抖,那黑衣修士就跌將出來,此修身上靈脈皆被封住,就成了一具肉身凡軀,哪裡還能掙扎。「

    便有兩名女侍過來,押著黑袍修士進了艙中,姬春山再離樓船,要將那虛界的裂縫彌合。

    九瓏亦來到艙中那黑衣修士雖是剛強,可因為靈脈皆被封住,一身修為絲毫動用不得,自知便是一名靈修之士,也可將自己任意處置,心中怎不惶恐。

    九瓏瞧了瞧那黑袍修士,也不說話,取過架上瑤琴,隨手撫動,琴音叮咚而出,極是悅耳動聽。

    黑袍修士心中已打定主意,今日左不過是個死,對方有百計施來,自己只有一言以對罷了,哪知那女子卻不來問話,只管撫琴,心中就有三分驚疑。

    過了片刻,那九瓏仍不理會黑袍修士,倒是那琴聲越發響亮,或如流水,或如行雲,聽得人心中大暢,黑袍修士也不免聽得入神,心中道:「臨死前能聽聞此曲,倒也算是不枉了。」

    可隨著那琴聲聲聲入耳,原本一顆鐵石心腸卻慢慢的融化了一般,閉目想去,腦海之中,就一一浮過往日種種歡欣之事。自己得道也遲,只到三十歲才得聞仙修妙道,從此人生別開天地。此為一喜。

    其後一路順風順水,可到玄修境界,卻足足耽擱了百年,也無一絲進益,原以為終身成就止於此處了,哪知卻機緣巧合,得到貴人相助,終於沖玄化羽。此為二喜。

    再然後是飛昇昊天,雖然最初被迫加入百族,心中頗為不願,不想卻在百族之中,得遇紅顏知已,結下雙修之盟,那種百般旖旎之情,此刻想來也是心跳不止。原來那人生妙趣,遠不止於悟道通玄。此為第三喜。

    想到這裡,忍不住就是一聲歎息。

    這時琴聲忽止,座上九瓏柔聲問道:「知道友心中惶恐,小女子便以這琴聲略舒道友心懷,何以仍是長歎不止,莫非是此曲難以入耳?」

    黑袍修士不由答道:「仙子琴技高妙,世間無雙,只歎在下是個苦命人,聽到此曲觸發心事罷了,不想亂了仙子琴聲,罪過罪過。」

    九瓏笑道:「觀道友聽琴之時,面上浮現出三次笑容,可見道友一生亦有可喜之事,人生苦短,歡娛無多,能有三件喜事縈懷,其實也不枉此生了。」

    黑袍修士道:「只恨人心不足,有了三件,便會再想三件,怎有盡時?」

    九瓏道:「道友此行,想來定有苦衷,只是那盜寶奪旗,在道友看來是奇功一件,在失主瞧來,卻是苦不堪言了,道友之喜,卻要讓他人受苦,竊以為甚不公平了。」

    黑袍修士此刻心情平順,怎有剛才的死志,而人之死志一去,若想再剛強起來,則是頗不容易,更何況被琴聲觸動心事,哪裡還有強項之意?

    便道:「在下身入姬氏,只盼能得立大功,與……相會罷了。」說到這裡,神情就扭捏起來。

    九瓏點了點頭道:「可是那百族迫你,若不能立此大功,便不允你雙修結盟?」

    黑袍修士聳然動容,驚道:「仙子,我的心事,你怎會知道?」

    九瓏道:「世人只道撫琴之人可將心事入琴,卻不知道聽琴之人,亦會將心事流露無遺。所謂各為其主,怎分是非?道友若有疑難,只管說來,九瓏雖非姬氏弟子,倒也是能說得上話的。」

    黑袍修士苦笑道:「此事如何分說,我盜了姬氏重寶,左右都是個死罷了,嘿嘿,不提也罷。」

    九瓏忽的一笑,道:「你一心只管求死,可見其志甚堅,我也阻不得你,只是你若是以為,你只要一死,就可以保住同伴的性命,只怕是小瞧了姬氏的手段。」

    黑袍修士冷笑道:「任你如何說便是。」

    九瓏淡淡的道:「你若想盜旗而出,若無人接應,怕是不能,那在姬氏族中的同伴,莫非便是你的紅顏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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