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往昔緣 126 鄰居 文 / 鏡垠

    夜幕降臨，冷月浮出身影，空曠無人之地倍顯幽靜。

    數里之地，在劉琰的全速之下，呼吸間便輕易越過，他來到這片幽靜的水上迴廊間，緩緩踱行至一處亭閣處，很令劉琰詫異，亭閣間竟有一瑤琴伏琴案之上，旁邊是一尊光滑的石凳，瑤琴上縈繞著淡淡的幽香。

    這裡並沒有任何法陣，但是瑤琴和石凳都光潔無比，難道有人常來此地？劉琰隨即想到了離丹劍居不遠處的另一居所，莫非是那位修行者常來此地？

    沒有多想，劉琰坐到了石凳上，撫摸了瑤琴，略微感到一絲生疏，當初在離塵觀之時，那些老道只教他琴棋書畫等修身養性之物，不過這四樣雖然得以學會，卻不甚精通，他當時最喜歡的還是觀看古今書籍，對琴棋書畫並沒有投入太多時間。

    但是多年未觸摸到此物，劉琰還是頗為懷念，雙手微抬，不經意間，手指已是觸動了琴弦，一時劉琰不想讓琴音停止，雙手微舞，熟悉無比的《伐原》衝破了靜謐之地的寧靜。

    低沉壓抑之音層層疊疊激人胸膛，熱血湧起，滿腔之氣只待爆發，卻又被琴音連綿的壓抑制於體內，不息不發，無限壓抑，有如荒原中一息火焰，積蘊著燎原之勢，卻又被急風吹拂，瀕於熄滅，卻總是在最後關頭仍是生生不息，垂死掙扎中向外瀰漫，對抗急風之力。久久的低沉令意志薄弱者心生絕望，時而震出的一道異音卻給意志不息者帶來希望。

    彷彿在掙扎般的琴音中，徘徊無數歲月，隨著一聲擂鼓般的琴音一現，彷彿有無數不息頭顱昂起，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戰意，「鼓」音不再消沉無形，一聲又一聲在出現在疾風暴雨般的琴聲之後，彷彿一場又一場的生死之戰連綿不絕。隨著越來越急促的「鼓」聲，對手已經無力再阻止征伐者的步伐，一個由征伐者取而代之的文明，得以立足長存。

    《伐原》乃是上古戰曲，表現的是上古中原的凡人出現在這蠻荒世界之時，以微末的地域和力量，在不屈的意志中，征戰凶獸古魔，擴張地域，繁衍生息，至後來一統世界的征伐往事。

    這是劉琰最愛的琴曲之一，《伐原》曲畢，《煙雨飄搖》又起，意境卻是與《伐原》截然不同，倍顯寧靜悠揚。

    此時劉琰已經陷入回憶之中，少年時在柯粱村的點滴一一浮現，雖然有些平靜清苦，但是與世無爭悠然自得，若非一心向道，劉琰自認為會在柯粱村中度過一生。

    《飄搖》曲畢，劉琰很想再彈一曲嚮往道途的琴曲，但是他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有一人。以他的神識竟然沒發現有人到來，他不禁駭然回首，然後又是驚訝出聲：「是你！」

    站於劉琰身後的卻是神秘女子步搖冰，她彷彿很想說什麼，最終只道：「你怎麼不彈了？」

    劉琰搖搖頭，尷尬道：「我琴藝不精，無人之時彈著自己聽。你怎麼會在這？」

    步搖冰指了一下西南方向：「我住在那兒。」

    竟然這麼巧，此地僅有的兩處居所之一竟然會是她，劉琰忽然奇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也住在這裡，上次才出手救我？」

    「不是……我不知道你也住這裡，那房子空了很久了。」步搖冰搖頭道。

    「我是最近才搬來的。」

    「哦……」

    冷場片刻後，步搖冰道：「我不擅言辭……」

    劉琰恍然，總覺得這女子過於平靜，不輕易開口，原來是這個原因，不禁沉默了一下，才道：「其實我也不怎麼擅長交談，你經常來此地修煉嗎？」

    「嗯，我現在就在修煉。」

    劉琰驚奇看了她一眼，卻不見有任何靈元波動，奇道：「你是怎麼修煉的？」

    「……」步搖冰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你不知道該怎麼說？」劉琰試探問道。

    「嗯。」

    果然如劉琰所料，他笑了笑，道：「你的實力如此之強，好像沒什麼人認識你。」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強，也不想讓別人認識我。」步搖冰搖頭道。

    秒殺兩名三劫妖修，還不強，劉琰也不在這點追究，只是疑惑道：「為什麼不想讓別人認識你？」

    「這是秘密。」

    一句話將劉琰的疑惑堵死，劉琰仍是想瞭解一番：「你是哪裡人？」

    「靈垠宮。」

    「呃，你出生地是哪裡？」

    「我？我……出生地是石州步家，你不知道嗎？」

    聽見步搖冰的反問，劉琰莫名其妙：「我怎麼知道，我以前又不認識你。」不過也算知道了她的來歷，不是什麼特別之地，也是大漢南方三州之一，與西南外族交界的石州。

    「你真不認識我嗎？」

    劉琰感覺她怎麼比楚涵還讓人莫名其妙，不禁笑道：「你的樣子跟我一個師姐很像。」

    「誰呢？」

    「你肯定不認識，她叫楚涵。」

    「是她啊。」

    「你認識？」這下劉琰倒是奇怪了。

    「我見過她，她跟劉宏在一起。」

    原來如此，劉琰卻是又奇道：「你認識劉宏？」

    談到劉宏，步搖冰露出一絲厭煩的神情：「嗯，我不喜歡他，你來了就好了。」

    「怎麼我來了就好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劉琰感覺跟她交流有些吃力。

    「我還不想告訴你，可能永遠也不會告訴你，除非我覺得你是正直之人，才會跟你說。」這一次步搖冰的話多了，可是以劉琰的悟性，還是聽不懂。

    「他又來了！」忽然，步搖冰厭惡出聲。

    「誰？」

    「劉宏。」

    片刻後，已是一劫仙修劉宏的身影果然出現，他熟悉無比地來到亭閣，卻對劉琰在此很驚訝，警惕的看了劉琰一眼，隨後轉向步搖冰：「他來找你的？」

    「不是。」

    劉宏像是鬆了口氣，對劉琰道：「劉琰，你也在這裡修煉？」

    莫名奇妙的劉琰點點頭：「劉師兄來這裡做什麼？」

    「不關你的事。」劉宏想也沒想，直接不客氣道，「這裡是步搖冰的修煉之地，你另尋他處吧。」

    劉琰大怒：「我在哪修煉關你屁事。」對於劉宏的盛氣凌人，劉琰也就不講什麼情義。

    聽到兩人的爭執，步搖冰沒有說話，沿著迴廊，一個人走開了。

    劉宏譏笑道：「你不過是元丹初期，也敢對我這麼說話？」

    劉琰自信，即便不是他的對手，也可以自保逃命，不客氣道：「你要是沒有我那顆噬雷丹，也不是渡劫境。」

    劉宏禁不住笑出聲：「噬雷丹本就是我的，信不信就算我用一成法力，也能將你趕走！」

    「狂妄之輩，夜郎自大而已！」

    劉宏大怒，便想直接出手趕劉琰走，這時一道霞光飛來，他禁不住眼皮一跳，惱怒道：「又跟來了！」

    聽見他這話，劉琰知道來的是誰，除了楚涵還有何人，以往他還可以做到不聞不問，但是既然此刻已經鬧翻，他也就不在乎什麼了：「我師姐有什麼不好，你竟如此討厭她，我看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這時楚涵來到劉宏身邊，看見劉琰後，驚訝道：「師弟，又遇見你了。」

    劉琰還未回話，劉宏已經出聲：「好，我是配不上楚涵，你配得上，那你把她帶走啊。」

    楚涵聞言一怔，沒想到他們兩人竟在談她，不由急道：「宏哥哥，我哪也不去，就跟著你。」

    這時候，劉琰已經是完全看不慣了：「師姐，這種人，值得你這樣嗎，你也是元丹境了，資質也不弱，就算是獨自一人修煉，成就渡劫仙軀，也比跟著他受氣強。」

    楚涵急道：「師弟，你不要這樣說宏哥哥！」

    劉宏翻著白眼對著楚涵道：「你沒聽他說嗎？我配不上你，跟著我就是受氣，你為何這麼……這麼賤呢！」

    楚涵聞言一怔，兩眼湧出淚光，劉琰卻是大怒：「你敢說我師姐賤？好，我就讓你這廝看看我永夢湖的實力！」

    「正好！我也正想把你趕走！」

    劉宏靈鏈祭出，捲向劉琰，劉琰一劍迎上，憑寒影劍之鋒銳，還不信不能強破這中階上品的靈鏈。然而靈鏈靈巧閃過寒影劍的切割，像毒蛇一般侵入劉琰手臂，劉琰冷笑一聲，極幻步一閃，手中寒影劍比之更為巧妙地接住了靈鏈，隨著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靈鏈一陣震顫，竟被強行切斷一截。

    「不過是仗著高階靈劍而已！」劉宏也不發怒，被切去一截的靈鏈仍是極長，他將靈鏈一抖，大量劫雷在靈鏈上閃耀著凌厲的藍光。

    「你們不要打了！宏哥哥，師弟，不要打了！師弟，你不是宏哥哥對手的，就認輸吧！」一旁的楚涵急切中帶著哭音。

    劉琰確實感覺這次打鬥有些莫名其妙，沒有以往生死相搏那般可以放開手腳，但是為了永夢湖的尊嚴，他不得不全力出手，警示這個侮辱師姐的狂徒。有相滅術、寒光衣、極幻步在身，幾乎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加上寒影劍、破法針和眾多攻擊道法，他不信不能擊傷這個輕敵的劉宏。

    數次躲避過劫雷靈鏈後，劉琰將縛靈咒、寒冰鎖、亂神術、烙印攻擊，紛紛祭出，然而劉宏似乎早已在無形之中防禦齊備，竟是無一奏效，這讓劉琰感覺像是自己輕敵了，對付僅僅一條靈鏈，就感覺束手束腳，若是他手段齊出，自己豈不是已經落敗。

    十餘丈長的靈鏈旋繞劉宏飛速旋舞，令劉琰無法做到近身攻擊，反而是將他逼得一步步後退。劉琰被逼之下，狂性一發，三丹法力齊出，渾身化為一道星辰般晶瑩璀璨，在極限的極幻步之下，一躍凌空近身，隨後便是對著旋舞的靈鏈，一劍切斬而下。

    劇烈的切割聲響徹夜空，十餘丈長的靈鏈竟被寒影劍一劍斬為十餘截，散落一地，渾身被劫雷纏身的劉琰更是不管不顧，接著餘勢，避開劉宏的頭顱，一劍落下他的肩膀，然而劉宏身形一逝，下一刻卻是已經出現在劉琰身前，十指成爪，強插入劉琰身上。一層一直在抵擋劫雷的晶瑩光暈霎時綻放出冷光，令他十指無法深入，而劉琰轉勢的一劍，卻直接洞穿了劉宏左胸。

    「宏哥哥！」楚涵怎麼也想不到竟是劉宏受傷。

    寒影劍斬毀靈鏈的一瞬間，劉宏心中就有了一絲後悔，為了顯示自己的實力，他大量手段都沒有祭出，最後全力一擊竟然被對手的法寶防住，甚至沒能躲過對方詭異的一劍，在中劍一刻，他不想就此單方的受傷，不再刻意保留實力，一道月型法寶出現在了手中，隨後便從未能破防的爪影中凌厲霸道的掠出。

    刺穿劉宏之後的略微停頓間，劉琰猛的感到一絲危機，身形暴閃，同時啟動相滅術。然而這道月芒實在太快太過鋒銳，寒光衣在發出一陣冰碎般的破裂聲後，一道弧形口子出現在他胸口，成奇妙規律的星芒梭格肉身也在微微抵擋片刻後，一下潰散，月芒透體而過，飛向穹霄。

    隨之幻入無相之間的劉琰眼神變得冰冷，驅動了尚留在劉宏身體中的星元法力，暴烈而起的星芒梭貫穿了劉宏全身，下一刻劉琰的劍再次降臨，直指劉宏神識海所在，身形也從無相之間遁出。

    察覺到仙軀都無法阻擋的詭異法力，待看到劉琰幾乎不計後果的一劍降臨時，劉宏終於心生退意，不是他不能避過這一劍，也不是不能擊殺劉琰，而是他不想為了擊殺劉琰，而使自己遭受無法恢復的重傷，而且還有其他原因使他顧慮太多，下一刻，他身形暴退，化作一道流光遁逃而去。

    楚涵怔了一怔，急忙跟去。

    看見這情況，劉琰苦笑一聲，看了看身上的傷口，歎了口氣，棲身坐地，開始療傷，如此重傷，真不知明天的比試將如何進行，真是無妄之災。

    看到劉宏離去，步搖冰緩緩走回劉琰身邊，安靜的看著他，許久才出聲問道：「要我幫你治療嗎？」

    想到明天的比試，劉琰不禁期待地問道：「如此重傷，你要多久才能治好？」

    步搖冰沒有出聲，修長柔軟的手指貼在了劉琰心臟處，在一陣奇異的力量傳入後，劉琰只覺一下失去了意識，不知過了多久，待他恢復意識之時，卻見步搖冰已經收回了手指，此時他才發現胸口的貫穿之傷，竟然完全愈全，肌膚恢復如初，彷彿根本沒有受過傷一般。

    「謝謝……」劉琰驚歎不已，唯一可惜的就是寒光衣已經破損，不過黎鳳的織煉手段確實高超，即使一處破損，其餘之處卻仍有九成防禦之效。

    「是不是覺得劉宏很煩？」步搖冰問道。

    「嗯。」劉琰這一次也有了這種感覺。

    「他也很無恥，下一次他還來這裡，你能把他趕走嗎？」步搖冰期待地問道。

    劉琰苦笑道：「這一次是他太輕敵了，否則我不是他的對手的，你難道不能親自趕他走？」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存在和實力，你修煉速度比他快，很快他就不是你的對手了。」

    原來劉宏還不知道步搖冰的實力，步搖冰兩次幫助過他，劉琰一向是知恩圖報，自然點頭道：「好，反正我也看不慣他，下次遇見，定然趕他走！」

    步搖冰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好，說定了。對了，你的身體怎麼這麼奇怪，好像可以被別人控制。」

    劉琰驚訝道：「你能發現？那能不能幫我脫離對付的控制呢？」

    步搖冰搖搖頭：「這樣做的話，會驚動那人。」

    劉琰沮喪歎息了一聲，在他心中，步搖冰的神秘之感，再次加重了一分，這麼年輕就有如此實力，不對，有這般實力不可能如此年輕，他忍不住問道：「步師姐，你現在多少歲了？」

    「我？我跟你一樣大，但是……」步搖冰沒有再說，顯然接下來就涉及了她的秘密。

    劉琰只是驚奇道：「你知道我多大？」

    「我知道啊，你跟我一樣大。」

    「……那你說說我多大？」劉琰對她的回答十分不滿。

    「我數數……」這話一出，聽得劉琰更是頗為無語，步搖冰細數了一番後，才道，「現在是二十四……呃，二十五歲！」

    若不是看見步搖冰平靜的神情，劉琰真以為她是在瞎猜，她也確實猜出……說出了他的真是年齡，他在一個月前，正好步入了二十五歲。「那你也是二十五歲？」

    「不是，我是二十四歲。」

    「那你為何說跟我一樣大？」

    「因為再過兩個月，我就二十五歲了。」

    這次劉琰都感到自己有些笨了，這種情況，很明顯可以想到，對於步搖冰如此年齡就有現在的實力，劉琰只能無限感慨，人比人，真是沒法比，也只有雪織也許強過她，但是雪織卻是在北辰宮被灌注出來的修為，在這一點上，似乎還是沒法比。

    在與步搖冰有一句沒一句閒聊了半個時辰後，劉琰便告辭離開了，為了應對明日的比試，他需要好好休息一夜，他不想第一場就出問題，起碼要一鳴驚人，連敗數人才行，這樣才會讓許諾感到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