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6長髮公主 文 / 丁香雨
016長髮公主()
「瑰若。」是一把如天使的聲音,是仙迪,「你這幾天幹什麼了?不上課,不回宿舍,也不給我電話,你知不知人家擔心你的?」她責備似的說,瑰若卻立即的撲向她,抱著她拚命地放聲哭。
回到宿舍後,瑰若也沒有說起那五天的事,只是拚命的追問著她失落掉的課堂,又拉仙迪到舞室來為她補回一些舞步練習。仙迪本身已是個疏懶的學生,到這學校學舞其實都是為滿足父母的要求,她其實從骨子裡喜歡著的,只有油畫。
「老天啊,你放過我吧!課堂已把我弄得心力交瘁,現在又來伴你練習,你殺死我好了!我跟你不同啊,你知我其實恨死芭蕾舞的,我只想當畫家!」仙迪又想起自己的不幸人生,投訴之句沒完沒了。
「可是,你只是坐在地上指導我而已,那有練習的份兒?」
瑰若強烈地提出要求,那是鮮有的事,卻十分具威力,她的楚楚動人總叫身邊的人不得不依她。仙迪唯有絞盡腦汁的回憶著五大天的課堂內容,叫她的頭髮也白了。
真是好不容易地,仙迪用了一星期時間協助瑰若把落後的課都追上來,仙迪才鬆了一口氣,她終於可以回復懶散學生的身份。
然而,瑰若卻沒有回復往日的懵懂小女孩模樣。仙迪覺得她回來之後,是整個人也不同了。
從前的瑰若是個總掛著少女羞澀微笑的活潑女孩,可是現在那甜甜的美少女微笑已徹底地消失了,換回來的,是神經質與憂鬱,日下認真地學習,課餘則是練習、練習、再練習的狂人,而晚上卻是怕床下底會有惡魔躲著的膽小孩子。
那變化就像本來被小矮人簇擁的白雪公主,在一夜之間被巫婆變成了困在高塔上的可憐長髮公主。仙迪也很想知道瑰若究竟遇上了什麼事,然而瑰若的狀況嚴重到,即使是提起也會非常地痛苦,仙迪又怎忍心查問?
當初仙迪以為瑰若多所不對勁的事只是短暫的狀況,年輕人總以為世上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天要掉下來,災難也總是會過去的。當一切雨過天青之後,什麼痛苦與失常的事也會痊癒,這就是年輕的本領。
可是,仙迪那樂觀的想法與信心卻逐步地被瑰若那日漸嚴重的消瘦、憂鬱、失眠、厭食、無故的哭泣打跨了。
「瑰若,完成不了那個轉體動作不會死的,可是,你再不休息,那可真會死人的啊!〞仙迪哀聲的說,「我說要死的人,不是你,是我!〞
「我還未練好,也不倦,你先回去睡吧!〞瑰若本來就是個勤力的學生,現在卻變成了過分用功的恐怖份子,她的勤力已嚴重影響了同房好友的生活。
「不成!我們向來都是共同進退的,你現在這勤力得過了頭的行為,實在已大大地降低了我的幸福學生生活指數!我來這學校本就是混的,只管吃和睡,安安全全畢業就可以了。你現在是嚴重侵犯了我的學生懶惰權,我要作出嚴正抗議。〞
「噢!〞瑰若終於把一直維持九十度提腿的美麗小腿放下,坐在地板上,面對著仙迪,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對不起啊,仙迪,我好像都忘了,你原來……是想讀政治系的吧!〞
「暈!你真有病了!〞仙迪不好氣的說,「你連我原來的志願也忘了,你的心肝去了哪?〞
「噫?可是,你剛才的用詞很有政治人物的口吻啊!嗯,你們富有人家都是那麼的吧,平常都很和藹,可是,當利害關頭,即使面對的是如親人一樣的人,也會不帶一絲情感地跟對方談判,就像根本不相識……〞說著說著,一滴眼淚又從那漂亮卻憂傷的眼睛淌下。
「瑰若,你說誰?是不是那個洛夫人?她跟你談判?〞仙迪立即反握住瑰若的手,她想抓住機會讓瑰若吐出心裡的委屈,「是不是姓洛的欺負你?告訴我,我代你出頭!〞
「不,不要說了。〞瑰若立即封了口,她就是那樣把所有不公平的事與痛苦都藏在肚裡,她以為只要自己什麼也不說,事情就會過去,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你不要怕啊,談判這種事我可也很有經驗的,你不要以為我說笑啊!〞只見瑰若那痛苦的表情,仙迪心裡生氣,她也真的好想代好友去洛家談判,「正如你說,我家也可是有點面子的,我自少就看慣爸媽是如何跟人談判的,每次我和哥哥闖了禍,我們最後都可以安安全全的回家,又如,我的舞那麼差卻可以來這學院讀書為什麼?就是我媽的談判能力高超啊!〞
「不,不需要,我才不會再踏進紅園半步,永不!〞
瑰若垂下頭,仙迪看見兩點水滴在地板上,她輕按住瑰若的肩膀,心裡在問,「究竟你受了什麼苦,他們怎麼可以讓你痛苦如此?〞
但她實在不忍心讓瑰若哭下去,她忽地扮了一把小孩子的幼稚聲調,說,「仙迪知錯了,仙迪此後不裝官腔了,好麼?瑰若原諒我的話,那就請抬起頭來看仙迪一眼啊!〞
瑰若也在罵自己總是要想起早應該忘掉的事,當她抬頭望向仙迪,她不禁嗤的笑了。原來仙迪裝了一個趣怪的鬼臉來等候瑰若呢!
「嘿,終於肯笑了嗎?要本大小姐裝鬼臉來哄你笑,你真是過分!哼,我要罰你現在就跟我回房休息,今晚不許再來練習,更不許看電視看到天光!〞
仙迪這才鬆了一口氣,瑰若終於肯休息了,她還在擔心長髮公主今天又不到午夜不罷休呢!
伴瑰若練習是件苦差,但畢竟仙迪只是坐在一旁,卻只有一件事是最能讓仙迪感同身受到瑰若的痛苦,那就是晚上,是每個晚上,仙迪也得哄孩子似的對待從前從不愛麻煩人的瑰若。
「瑰若,今晚我一定要好好的睡,我實在支持不了!〞回到房間仙迪已跳上床,又大喊,「你睡不了可以看一會電視,但絕對不可以不睡,還有,你最好回到床上去睡,我敢肯定你的惡夢來源就是那張又硬又舊的沙發引起的。〞
「仙迪,你真的不伴我看一會電視?我一個人會很悶的!〞
「悶就看電視!這就是電視最偉大的存在啊!〞
「可是,我一個人會害怕!〞
「怕就關電視,睡覺……〞
「對不起,仙迪,可是,你可否再遲一點才睡?我……〞瑰若仍不想睡,但仙迪已倒下了,而且說睡就睡,瑰若羨慕死了。
瑰若沒可奈,也只好試著睡,可是,她真的不敢睡在床上。瑰若竟然對床生出恐懼感,它總叫瑰若想起那晚的事。她是如何被按壓而下,如何受傷害。對她來說,床這東西已不是休息的工具,卻是刑具,它用以處決無辜的女人。
她拿著被子窩在沙發上,電視仍在響,她已忘了讓自己入睡的方法,更不奢望可以甜睡如仙迪,但她仍試著合上眼,其實她怎不比仙迪更倦?然而,恐懼卻總是在她合上眼之後,一再於夢裡重複探訪,她又看見洛森那野獸一般的大手,他緊捉著她的臂膀叫她痛楚狂哭,她要逃,卻不知要逃到那兒才安全,可恨,一雙腳拚命地走,地面竟不斷的向後拉,她的身子又要陷入他野獸似的巨爪,她只懂得放聲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