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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八章 文 / 樁樁

    第六十八章

    暗夜上前跪下正式行禮:「烏衣騎鴿組暗夜見過主上。三小姐已送回相府,屬下已與劉英交接,他前往相府照看。相府周圍暗哨已布好,小姐很安全。」

    劉玨突起一腳,閃電般踢向暗夜。暗夜一驚身體平平滑開三尺,卻還保持著跪姿。劉玨大笑:「聽說烏衣騎裡你是身手最好的一個,比爺如何?」

    很好,他沒有第一時間問起三小姐,這樣的主上才配領導烏衣騎,暗夜恭謹答道:「與主上在仲伯之間,但主上若練成飛雪功的第七重,暗夜便不是對手了。」

    劉玨大驚,這飛雪功他老子都不知情,師父早就死在雪山之上,暗夜如何得知?

    暗夜眼中透出溫曖:「容屬下起來回話。」他站起身雙掌在身前結出一串手印。正是劉玨從未使過的絕招飛雪功的起式。暗夜停住,輕聲道:「師傅是老王爺找來的。同時也收了我這麼個徒弟。」

    劉玨心裡一窒,父王遠去邊城,把幾歲的他托給王府眾人,他那時以為老頭子不管他了。後來師父突然出現稱他是練武奇才,特來傳他絕技。後來大了,安清王一年回來一次,每次都愛惹著他玩。這父子之情才慢慢濃了。

    劉玨慢慢看向父王,心裡激動不已。他什麼都安排好了,包括阿蘿。不告訴自已也是怕自已急躁。他對暗夜一禮:「這是我對烏衣騎死士第一次行禮。以後不會,告訴我,以後你會是我的屬下、我的師弟、還是他?」

    「暗夜就是暗夜。烏衣騎始終是烏衣騎。主上莫忘了,一入烏衣騎,生死都不能離開。」暗夜正色答道。

    「若你想……」

    暗夜打斷他的話:「主上不想問問王宮情況?」

    「王宮情況如何?」劉玨沉聲問道。暗夜顯然明白他的意思,卻不願離開烏衣騎,放棄暗夜的身份過另一種能見天日的生活,那雙眼睛透著對王府的忠誠,劉玨心裡湧出一道熱流。一股豪氣從胸膛升起,這是他的屬下,也,是他的兄弟!

    「王燕回與劉緋有盟約,顯然劉緋是不可能踐約的,她自盡求得劉緋開恩換王氏不被侏族,倒是奇女子一個。她以三小姐要脅,劉緋,」暗夜迅速看了劉玨一眼,「依屬下看,劉緋城府很深,他對三小姐亦是情深。還有,當日主上自峽谷離開後不久,鴿組回報王燕回四萬精銳盡入劉緋囊中。」

    劉玨與安清王聽了沉思良久。劉玨突笑道:「兒子要去看看阿蘿了,父王,子離登基之後,我王府也該辦辦喜事了。想不想早點抱孫子?」

    安清王呵呵一笑:「是啊,把阿蘿娶進來,抱孫子,呵呵!」眉飛色舞地想起那個丫頭,心情跟著好起來。

    暗夜輕施一禮:「屬下告退!」身形一展飄了出去。

    暗夜走後,劉玨嘴一撇:「還以為好的都給了我,你還藏著這麼個寶貝。」

    安清王眼睛一瞪:「寶貝?換作是你,掉顆珍珠在你面前,你還懶得彎腰呢。我撿到他時,他正在搶泔水吃,那麼小的一個人,和一大群乞丐擠在一起,我看到時,正巧有塊肉片什麼的飛起來,嘿,他蹦得最高!一回頭吧,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嘖嘖,好亮的一雙眼,又是倔強和又是驕傲,嗯,就跟你搶阿蘿時差不多!」

    劉玨氣得悶笑一聲:「阿蘿是泔水?我記下了,她會記仇的!」

    安清王舉手一個爆粟敲在他頭上:「聽我說完!他看我在瞧他愣了一下,嘴裡嚼著那片肉,滿足得很,我忍不住就讓侍從帶了他過來,我問他,幾歲了?他伸出手,五歲。我讓侍從買了幾隻肉餅給了他,隨口問道,你家人呢?他眼中湧出淚水卻不滴下,半響突然跪下求我,道能否賣身於我,只要一兩銀子,我問他做什麼,他答想買點好吃的給他的父親。我起了好奇心,就跟著他去看。」

    安清王突然停往,望向窗外久久不說話。劉玨想問,張了張口又閉住。必然是讓老頭人震憾的一幕。是什麼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清王接下來的話:「以後等到環境好了,暗夜就會自然地就消失了,就當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聲音一變,不屑地說道:「瞧瞧你,再瞧瞧他,我覺得他比你對老子好,性格又好,又孝順,哪像你?」

    「哼,我還沒說,哪有你這樣當老子的?成心就要讓兒子著急!告訴你,我現在不急,我把阿蘿娶了,讓她和你斗去!」劉玨說著,長笑一聲躍出花廳。心裡已急不可待地想要見著阿蘿。

    子離在玉龍宮裡久久徘徊,這裡的一切他很熟悉,又覺得陌生。他在心裡一遍遍念著,父皇,子離做到了。父皇,你會安心了吧?父皇,你見著母后了麼?她已等了好久好久呢。想到此處,子離拿出玉簫來,幽幽吹出一曲。簫聲飄渺似他的心在空中盤旋,上不著天,下不沾地落不到實處。找不著歸宿感。

    終於成為這王宮這玉龍宮的主人了,可是,心突然間空了,空落落地似天地間只剩下獨個一人。簫聲一窒,他停住,輕輕摸摸臉,那濕濕滑滑的是淚麼?窒息了簫音,窒息了心,思念與溫暖的親情全和著這淚一顆顆滴出眼眶,灑落衣袍。他默然站著,等著最後一滴淚落個乾淨,它卻穩在眼睫上慢慢風乾無力滑下。

    子離伸出手指沾住、抹開,沒有朦朧的淚影,視線清晰得可以瞧見樑上懸著的一根蛛絲。他輕輕一躍,指掠斷蛛絲,提起來在光影裡瞧了瞧,細而韌,輕乎乎的。情絲便是如此,開始只得一根粘在心上,注意到了,揮指一彈,輕吹口氣,吹彈之間便可消之無形,待得久了,情絲纏纏繞繞密密麻麻,心便想要掙扎,動得幾下之後就再無力氣,只得任它透不過氣,任它與情絲緊緊長在了一起,到最後已分不清那是心,那是心外之物了。

    子離彈掉手指上的那根蛛絲,安靜的面容下是波濤翻騰的思潮。不自然竟露出一絲苦笑。閉了閉眼,心中不斷喊著母后的名字,父皇的名字,他深深呼吸再呼吸,面上堅毅之色越重,相信我,笑著看我,看兒子如何把寧國治理得更加強盛!子離在心裡說道。

    腳步未停,緩步走進了大殿,坐在龍椅之上,殿內清風雅靜,夕陽在殿門口卻步。子離把目光看向殿外,陽光輝映下王宮灼燦輝煌。這就是他的人生麼?在重重宮幃陰暗處掌握著外面光彩奪目的世界。人人都活在陽光下,就算沒了,緊走兩步也能自由站在光影下沐浴身心。只他要坐在這個無法移動的位置上沉淪,把一顆血肉的心包裹在鐵甲裡,放在火裡燒熔,放進冰水裡淬煉。直至練成絕世之盾。沒有陰謀算計攻擊的矛能擊碎的盾!

    他的目光漸漸深沉,有力地穿透宮牆,閉上眼,寧國的四海版圖盡現眼前,頓生睥睨天下之心。黑暗的力量遠勝過光明,因為看不穿摸不著。黑暗的力量又最具安全感,因為無從下手。這就是帝王!

    他想起了王燕回,嘴角勾起譏誚諷刺的笑容。定盟嗎?能輕易掌得兵權,有個內應又何嘗不可。王燕回與她父親一樣,沒上過一次戰場,精於陣法又何如?戰場瞬息萬變,豈是空有一副腦子就能打勝仗的?那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紙上談兵!

    她連劉玨和顧天翔都不如。就憑著多看了幾本兵書就異想天開想改變身份,還妄想與他平起平坐,並肩出征四海,她怕是瘋了!自已怎麼可能如她所願用一個內應的借口就把她變成自已的皇貴妃!送一個太子正妃到皇兄身邊做奸細,這種齷蹉卑劣之事怎可出現在一代明名聖主身上?她不是把自已想成了曠世奇才就是對人事知之太少。

    再有雄霸天下一統五國之心也不會隨便出兵。師出無名,必激起各國憤怒,要滅掉那股共抗不義之師的高昂士氣,就算最後勝利也會大傷國之元氣。沒有好的時機,斷不會容她所想憑著國富力強就去征戰四國。

    唯一可惜的是,這樣胸懷大志的女子倒真是少見了。走進東宮大殿之時便已能感覺到她早已想清楚了。所以聰明的用四萬北軍加一條命保住了王氏一族。子離笑了,他當然不會誅王氏九族,更不會加害追隨太子的任何一個官員。包括太子,良娣,小公主,他都會好好照拂,讓他們感恩,讓太子佩服,天下間難道有比這個更能得人心的麼?只不過,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下道旨意,凡王氏一族女子永不得入宮為妃,男子永不錄用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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