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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六章 文 / 樁樁

    第六十六章

    王燕回走後,阿蘿寒著臉對小玉道:「小玉,我待你如何?」

    小玉聽得愣住,噗咚一聲跪在阿蘿面前,委曲地說道:「小姐,這,這還要問嗎?小玉肯為小姐去死。」

    阿蘿歎了口氣:「我不要你為我死,我害怕因為王燕回這番話害你性命,但是,」她眼中露出果決,「我絕不會犧牲你!我要你答應我,那怕以後對著你的丈夫,你最信任之人,都不得提半句你今晚聽到的話。」

    「小玉明白,小玉在這裡發誓,若洩露今日聽到的半句話,叫小玉不得好死,親人棄之。」阿蘿扶她起來,突然抱住她,喘了口氣道:「小玉,我心裡很慌,我起了殺心,要保住我們的性命,我竟然想殺了王燕回。小玉,我很害怕,殺人,我想都沒想過。會判刑,弄不好死刑,好可怕的。」

    小玉輕輕撫摸著阿蘿的背:「小姐無論做什麼,小玉都站在小姐一邊。」

    這一晚,阿蘿幾乎睜眼到天明。子離,他藏住這個秘密有多久?王燕回為什麼會告訴自已?子離真的會娶王燕回?王燕回真的會拿自已做她的籌碼?子離以後會變得心機深沉難測麼?他會不會對安清王父子下手奪去他們的兵權甚至加害於他們?阿蘿想得頭都大了。她閉上眼想小睡會兒,無論如何,她要逃出去。

    天微微亮了。劉玨帶領三萬南軍圍住了王宮。子離也帶著五千右翼軍來到了宮門前。兩人互望一眼,手下一將出列對王宮大聲喊話:「太子領兵殘害手足,天理難容,已束手認罪,速開宮門迎璃親王進宮!」

    宮牆之上王太尉出現,他沉聲喝道:「太子是王位的當然繼承人,老夫怎知不是你們謀反想要逼宮?」

    安清王慢悠悠騎馬而來,顧相、李相率文武百官早已立於宮門之下,他緩緩從手中捧出黃綾裹住的聖旨,高喊道:「先皇遺旨,百官跪接!」

    官門外跪倒一片,王太尉與禁軍在宮牆之上跪接。安清王沉聲肅目地念道:「……四皇子緋賢能豁達當勘任王之大任……王皇后謀害先孝賢皇后,廢庶人,賜白綾……太子貶清王於東郊別院……王太尉年高老邁准告老還鄉……欽此!」

    讀完聖旨,顧相、李相及眾官員紛紛傳閱完畢,均跪伏於子離馬前口稱:「吾王萬歲!」

    安清王父子與眾將士接連響應:「吾王萬歲!」

    子離朗笑一聲道:「眾愛卿平身!」言語中已是以寧王自居,他對宮牆喝道:「王太尉還有疑慮?」

    王太尉口中連稱不敢:「先王旨意,下臣不知,請王恕罪!」

    「不知者不罪!孤王在此承諾絕不秋後算賬!絕不對曾追隨先太子者相加一指!」子離鄭重說道,拔出配劍,手指輕抹鮮血滴落:「若違此諾言,死後不得入玉象山頂皇陵!」

    他這一承諾,不知有多少官員鬆了口氣,畢竟不知寧王遺旨者眾多,也長年輔佐太子忠心於劉鑒。安清王也鬆了口氣,此時帝位初穩,要是清除異已,會讓朝綱震盪,畢竟太子也無大過,唯一挑的刺是他的生母王皇后毒害先皇后,而且也是寧王說了算,手裡並無實據。

    宮門緩緩打開。子離慢慢走進去,這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多少年了,今天,終於才是這裡的主人!

    一場原本計劃多多,安排多多的奪宮卻和平演變。安清王默然無語,劉玨心裡著急想要找著阿蘿。宮門一開耐著性子等子離和文武百官以及子離的五千鐵衛先進,就想衝進去尋她。安清王看出兒子心思,一把拉住他:「不准去!」

    「父王!為什麼!」劉玨很急。

    「你給我乖乖地去大殿候著,阿蘿我自有安排,少不了她一根頭髮!這事透著蹊蹺,兒子,聽老爹一回!」安清王沉聲道。

    劉玨又氣又急,心思卻已轉了過來,怎麼這麼容易!原本以為裡面的人會死守王宮。一拳打了個空,不對勁。看了老爹一眼,他相信他。

    進入宮門之後,五千鐵衛迅速換下禁軍,開始井然有序地清宮。一切順利。

    王燕回正了妝容安然坐在東宮正殿裡。任外面的鐵衛把東宮團團圍住。東宮所有侍人都跪於宮門前。

    子離在金殿上站立於龍椅旁邊,朗聲對下面的百官道:「還有兩日才是登基大典,孤王不敢現在坐上皇位,眾卿家還是各司其職,這幾日國事已累積,有勞顧相、李相多事操勞。」說完對眾官團團一鞠躬。

    百官慌得跪下還禮。李相搶先道:「雖兩日後才是大典,但我寧國新王已定,陛下不必推辭多禮。」眾人連聲應和。

    子離還是不肯。終於無奈道:「王宮初定,城內已叨擾百姓多日,眾卿先安撫百姓……」當下接連下令安排政務、城內治安巡視、王宮警戒等。

    劉玨領了統管風城內外之職,只得謝恩先行出宮。安清王一臉疲態連呼頭痛回府休養。出了宮門,劉玨正在外等候:「父王,阿蘿她……」

    安清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她不會有事!」

    劉玨氣悶不已,見不著人他怎麼不急,偏生老爹就是不肯說,氣得打馬就跑。安清王往王宮看了一眼,眼中已有笑意。搖了搖頭也回去了。

    子離處理完事情,由宮侍引著走進了東宮。門打開的瞬間,王燕回有些恍惚。怔忡地坐著沒動。

    直到人已站在面前,王燕回才醒來,輕輕跪於子離面前。子離瞧著她,看了許久,終於輕聲說道:「謝謝你!」

    王燕回想笑,沒有抬起頭,也沒有回答。她在等,等子離扶她起來,等他兌現承諾。

    「如果沒有你,我掌不了軍權,至少不會這麼快掌了軍權,不會有三年設計練兵的時間,就算與太子鬥,得安清王父子支持,得顧相一干官員支持,也不會這麼順利,這麼快!」子離很坦然地說道,「甚至,你保全了王宮,沒有費我一兵一卒。」

    王燕回還是沒有吭聲。

    子離歎道:「以你之聰慧,早就料到了吧?」

    王燕回終於抬起頭,臉上平靜得很,她慢慢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就算為了你的心上人也不肯?」她成功地看到子離瞳孔猛的一縮。心裡低歎了口氣。眼睛望向窗外,春天真的來了,枝上新綠生機勃勃。

    子離沉聲問道:「阿蘿在哪裡?」

    王燕回嫵媚一笑:「是因為我太強了麼?青蘿道女人太強,男人就自歎弗如反而畏縮不肯去愛了。我一直以為你會是唯一能識我心者。」

    「是,我承認,包括你送來的四萬北軍,將成為我的北軍,這份禮厚重的讓我慚愧!你是奇女子,真正的奇女子!足以與我匹配!天琳似蘭孤高清絕,性情溫婉,一國之母當之無愧!你心有報負可助我雄霸天下,似青松傲然,可與我並肩,對我而言當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都不如青蘿,她不是當國母的料,也沒有才可能站在你身邊陪你征戰沙場一統天下,她卻是你心裡的最愛。」王燕回接口道。

    「你既然明白,又何苦用她相脅?」子離淡淡說道。

    「我若是就用她要脅於你,你會兌現承諾嗎?」王燕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子離笑了:「試試我就知道了。」

    「好!你隨我來。」王燕回答道。轉身走向寢宮。

    她手指按上牆上的畫,做了幾個動作,地面石板移了開去,露出一條台階,她緩步拾階而下:「今天一大早,我就將她移進了地宮。這座地宮窮我三年之力建好,內有機關無數,你可想好了?」

    「前面帶路便是。」子離自若地說道。跟著她走進了地宮。地道曲折似迷宮一般,子離暗暗記下路。王燕回輕笑道:「子離為何這般膽大?真的不怕我在此殺了你?」

    「你不會的。」

    「哦?這般篤定?」王燕回回過頭,定定地看著子離,他臉上掛著淺笑,就這份氣質,太子真是差他太遠。她歎了口氣。回頭前行,不再言語。

    轉過好幾道彎,前面現出一方石室,阿蘿被高懸在空中,吊得久了,腦袋有氣無力地搭拉著,已暈了過去。子離心裡一痛,看了王燕回一眼:「你贏了!」

    此話一出,王燕回心中的那道防線轟然倒塌,她望著阿蘿,一閉眼,兩行清淚落。沒有回頭輕聲道:「為什麼呢?明知道她愛的是平南王!」

    「她不懂得愛是什麼!」子離打斷她。

    「你懂嗎?你倒底愛她什麼?告訴我?」

    「她是陽光,足以掃除我心中所有的陰影,不需要她為我建功立業,不需要她端莊穩重,已足夠了。」

    王燕回笑了起來:「以你的王位換她的命,你捨得嗎?」

    「拿我的命都成!」子離毫不猶豫。

    「哈哈,你……你說真的假的?你不會是逗我笑吧?以你這樣一心圖謀天下的人,哈哈,你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掉王位放棄生命?」王燕回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聲音驀然轉冷:「我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我不會殺你,我要你一生都忘不了她死在你面前的樣子!」

    子離身體一動,王燕回喝道:「別動,我腳下已踩著機關,任你武功高強,也快不過對準她的千枝弩箭!」

    子離瞧著她,聲音軟了下來:「你這又是何苦?我已答應兌現承諾,你還要怎樣?「「子離,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你會兌現承諾。從一開始我就想讓你看著她死。」王燕回聲音轉過淒涼。手一抖袖中滑下把短劍,對準了自已:「我倒下的時候,就會觸動機關,她會被射成刺蝟,誰也救不了她。」說完往小腹一刺。血噴湧而出。

    子離跨上前兩步抱住她,眼睛卻瞟向阿蘿。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對你只有這樣,這樣抱抱著我,一,一步不能離開機關才不會觸動。」王燕回費勁地說道,臉上似笑非笑。

    正在這時,石室入口飛快掠過一條人影,輕躍而上砍斷了繩子,抱著阿蘿急步退到石室入口處。子離與王燕回看得愣住,來人身體微鞠一躬道:「王上,臣成思悅救駕來遲!恕現在無法全禮。」

    子離心裡一鬆,手也是一鬆,王燕回怦然倒地,只聽牆上「嗖嗖」勁風急響,卻無箭支射出。王燕回眼露驚詫,看向成思悅:「你,你,」一口氣上不來,卻又努力往子離看了一眼,力盡而亡。

    子離退後兩步,怔了怔。卻又輕歎一聲,轉向成思悅:「你來了多久了?」

    「王上恕罪,臣找到這處入口,在裡面不知轉了多久,才轉到石室,剛好看到太子妃渾身是血,青蘿高懸在上,就沒顧上請安,先救了她再說。」成思悅恭謹地答道。

    「你不是效忠東宮之臣麼?」子離淡淡問道。

    成思悅看著子離:「臣只效忠寧國的王上!」

    子離笑了:「出去吧!」

    「是!」成思悅抱著阿蘿前面帶路出了地宮。

    子離沒有從他手中接過阿蘿。成思悅是阿蘿的姐夫,他,是一國之君。

    出了地宮子離輕聲道:「毀了。」

    王燕回之(定盟)我父親是寧國的太尉,統領天下兵馬,夠威風吧?可是終他一生卻連一仗都沒打過,說出來也忒丟人了點。這怨不得他,天下五分,寧國最強,三百多年來慢慢成為五國中最富強的國家,近幾十年來,一場戰爭也沒有,其它四國都不敢挑起戰爭。能用上兵的地方比如山賊剪徑、強盜擾民,但,也不可能讓一國之太尉興師動眾領兵前去征討吧?那會笑掉天下人的大牙!當然,我時常看到各地捷報除掉一兩群賊子,父親居然也忍不住欣喜,實在慪得我想吐血。

    所以父親很鬱悶,一直鬱悶。連安清王享不來清福分領了右翼軍請命去守西方的邊城,父親毫不在意,似乎隨手把右翼軍當成了玩具扔給安清王道:「拿去玩吧!」

    無仗可打,兵卻是要練的。養兵千日,以圖用在一時。這個養當然不是吃飽喝足拿軍餉完事。

    父親對練兵甚為嚴苛。總得為自已找點事做不是?於是,我便從小跟了他去兵營。

    我是嫡長女。父親有一妻五妾。母親生我時難產過世,以後任父親娶得再多,卻只得我一個,愛我如珠如寶,當成男兒養的心也是有的。常在兵營裡呆著,我竟喜歡這樣的地方,也喜歡兵法陣法,父親細細教我,兵營裡的將領無事也愛說給我聽,加上我自幼聰慧博覽群書,就拿了各種看來聽來的陣法佈置了玩。一日,我小試牛刀的陣法竟難住了將士,就似玩遊戲,設陣與破陣雙方都絞盡腦汁。父親呵呵大笑,這般練兵倒也有趣。但由得我平時出謀劃策,設陣調兵,大家都開心。

    終於我十二歲那年對父親道:「爹爹,我們要不要打打別的國家?老是自已人打來打去打著玩多沒意思?」

    父親被我勾起心事,眼裡也冒出**,他也想痛痛快快真正的在戰場上殺敵過癮,畢竟當了幾十年太尉,居然沒打過仗,是有點想不通。

    這一年,我的姑姑已由貴妃擢升為寧國的皇后。王家在是寧國的世家大族,姑姑是皇后,族長統領全國兵馬(給安清王的除外),權勢如日中天。打個比方,王家要是惱了,寧王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馬上就會有各種奏折上報那個地方賊多了,那個地方稅收不了,瑣碎到今年宮中為宮妃制頭花用的絹是用鏡城產的還是用陳國採購的。煩得寧王焦頭爛額不說,忠於王上的顧相一干人不論出什麼主意,王家的朝臣都會站出來插科打諢,在朝廷上引經據典爭論不休。當然,父親一般都少有吭聲。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把寧王吵暈了,回到後宮,姑姑還會倚在枕頭邊上再吹股涼風,王上的腦袋一痛,剛開始當個和事佬算了,久了就會明白還是讓王家高興點好,一好皆好,其樂融融。

    但是,遇著想要興兵征討各國這樣的大事,還得先進宮和姑姑通通氣再說。於是,父親帶我進了宮。這是我第一次進宮。父親和姑姑談事,我則自個去逛御花園。聽說這裡是先祖皇帝以鳥為圖設的花院。岔路眾多,無事之時,那上貪玩的先祖皇帝就帶著年青的宮妃在這裡面捉迷藏,倒合了我喜歡佈陣的胃口。

    進了御花園沒多久,我便聽到前面有話語聲,隱在花從裡往外瞧,看到兩位皇子坐在一處涼亭下棋。年長的一位朗眉星目,年幼的俊逸瀟灑。聽得年長的呵呵大笑:「四弟,你又輸了,怎生棋力不見長啊?」

    年幼的答:「大哥棋力非凡,子離自歎不如。」

    我想這就是傳說的風城五公子之我的表哥太子劉鑒和四皇子劉緋了。不一會兒,他倆起身離開。我忍不住好奇過去瞧了瞧方才兩人下的棋。很奇怪,照二人所坐位置看,四皇子不像是要輸的棋,卻偏生在快至中盤時落子有誤,從他的起勢看斷不是這樣。這個四皇子真有意思,讓太子棋麼?我笑了,很得意,也只有我才看得出來。因為他的失誤犯得極為巧妙。

    和父親出宮以後,父親更加鬱悶,原來寧王這次頭不管多疼,就是不肯答應出兵。唉,他實在是守成有餘,難成霸業的王。我也氣悶,便悄悄求了父親年年給我撥新兵,在黑山森林一處山谷裡開始訓練自已的隊伍。我很希望有一天能威風凜凜帶著我的兵戰無不克攻無不勝。

    我,王燕回,要實現父親沒有實現的願望,去征戰四國,統一天下。讓所有的男子都臣服於我,而不是僅是得到嘴上幾聲誇獎。

    及芨之後,上門求親者眾多,我一一回絕。不是能與我一般有雄心壯志者,我不屑。然而到了十七歲那年。姑姑喚我入宮,她瞧了我半響道:「燕回,你嫁於太子可好?」

    我拒絕。姑姑歎了口氣道:「鑒兒是我的兒子,將來的寧王,我王家的女兒怎能不當皇后?」

    皇后?統領後宮?哦,不,我要統領的是軍隊,不是一群妃子。

    父親生平第一次斥責我:「你這是置家族於不顧!若是太子娶了別的女人,就算他是姑姑的兒子,終是會削弱我王家的力量!」

    我倔強的堅持。父親歎了口氣道:「等你以後做了皇后,有了權,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多好?」

    我怦然心動。點頭答應下來。

    那年春天,護國公主大開桃花宴。幾方勢力相平衡的結果是讓太子在我、顧相之女、李相之女中選擇一人為妃。那兩位號稱風城雙絕,都琴藝超群。我不屑得很,這等小女兒的技藝是我從來不碰的。我不著急,躲在紗帳內聽她二人比試琴藝。本以為兩人都是蘭心慧質,卻不料李相之女青蕾小姐一曲《秋水》讓我頓起知已之感。心裡暗想,若是太子選了李青蕾還有輔佐的希望。

    他沒叫我失望,當眾向李青蕾表達愛慕之意。心裡放下一塊石頭。以後,我可以不愛他,好生握住權力就好。要知道,人若有了情,易優柔寡斷,是兵家大忌。

    在姑姑和王家勢力的影響下,太子劉鑒立我為正妃,立李青蕾為良娣。然而,王上堅持把顧相千金許給了四皇子為正妃。我心裡咯登一聲,寧王這般苦心為四皇子找個老臣當靠山,均衡勢力,他心中的王位繼承人竟是劉緋?

    我嫁於太子的當天,李青蕾也被一乘轎子抬進了東宮。新房內太子木立地瞧著我,眼中閃動著不甘與恨意。我在心裡說,難道你以為我喜歡你碰我?於是我溫柔地道才感風寒,身體不適,適時地讓他大舒口氣,急不可待地去了良娣那裡,我想,在他心目中,我是仗著王家勢力不得不立的太子妃,而那個胸有丘壑、氣度不凡的良娣才是他真心所愛,況且,她美貌勝我太多。

    能否得太子寵愛我不在意,但是我在意我的地位,我將來的權力不容那個分享。知已知彼已成了習慣,情不自禁就會注意到這個琴聲連我也能打動的相府千金。然而,她再不撫秋水,琴技不凡,曲曲琴音也沒有了那種心所嚮往的天地。每每我沉思於她的琴聲中,她都,是害怕吧?還有點心虛,我的目光總能瞟到那絲慌亂神情。

    太子大婚後不久就是四皇子與顧相千金結縭。太子夜宴,我藉機試探李青蕾。沒想到竟引出了她的妹妹李青蘿。十三四歲的年紀,那曲《廣陵散》一起,我就想笑,她才是真正撫《秋水》之人。

    好一場戲啊,讓我都看到了什麼呢?太子起了了疑心,李青蕾毅然斷了再撫琴的念頭,這個我很欣賞,不給任何人再試探的機會。還有四皇子,多麼隱忍的一個人。安清王府小王爺劉玨膽識過人。相府三姐妹內訌,禮部侍郎成思悅乾脆果斷……而太子,竟當那麼多官員家眷面當庭發作。唉,換作是我,我會好言勸了,下來細細問明情況,若真是青蘿害她姐姐,悄悄通知了李相,不用經自已的手,就能教訓並收了李相的忠心,犯不著這樣,這不是直斥李相無家教,自已還娶了他的女兒不是?

    那一晚,因為我一個小小的提議就看了這麼出戲,實在興奮,王宮裡呆著太無趣了。我提點太子以小王爺劉玨的表現以後說不定多個連襟了。太子馬上對青蕾體貼有加,這樣的男人,我只能搖頭。是夜,他竟跑來我寢宮,他以為他是誰?想寵愛於我報答的我提點?我囑宮人攔了他回去。他沒有半點生氣和懷疑。

    實在睡不著,我披衣起來。遠遠的聽見簫聲從玉璃宮傳來。是四皇子的簫。簫聲嗚咽,帶著萬千愁緒。聽說四皇子幼年喪母,他是前皇后嫡子,尊貴無比。人前我總見他對太子唯唯諾諾,就像多年前御花園那盤棋,然而他的簫聲卻洩露出心裡的愁緒。似乎隱忍著的一切都透過簫聲發洩出來。我不禁好奇,他在忍什麼?為什麼要忍?那簫裡的哀怨是這般明顯。我笑了,囑手下細細查四皇子的一切。

    這一查不打緊,單就治下嚴謹這一點就足夠我明白許多事情。然而我下不了決心。我繼續等待著。

    我故意出言試探太子:「今我寧國國富民安,太子以後登基最想做什麼?」

    劉鑒答我:「能與愛妃蕾兒相伴,國無禍事便是孤王之幸。」

    只能歎息。

    劉緋大婚那天,我睡得很晚,宮侍引著我在月光下順著小徑散步。不知不覺竟離玉璃宮很近。我獨坐在月光下囑她們熄了燈籠。月光下的碎玉泉在宮裡繞成小小的湖泊閃著光,安靜美麗。我突然瞧見一角紅衣從宮牆外飛身躍入,飄進了玉璃宮,不多時,那簫聲又起。

    新婚之夜劉緋出宮所為何事?今晚的簫聲淒涼中又帶著沖天豪情。飄得遠了會聽不清這中間的殺戮之氣,我禁不住笑了,我選他。

    過了兩日,我故意找了個空似無意遇到了他習慣走過的宮中小徑。他對我很禮貌。若不是我看穿了他,我也只會當他是個尊敬兄嫂的好皇弟。我屏退左右的行為讓他吃驚,卻沉穩地站在那裡。

    我緩緩道:「四皇弟不怕這樣被人撞見會起誤會?」

    他臉上總是掛著淡而疏離的笑,沉聲答道:「傳聞娘娘謀略過人,此舉必有深意,子離恭聽!」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好。我單刀直入:「若我助四皇弟登基,他日可放我王氏一條生路?」

    他露出震驚和惶恐的表情,眼睛裡的鎮定卻瞞不過我的眼睛。我笑了笑:「我說,你聽。以你之武功二十丈之內有人你都會知道。」

    他沒吭聲,默默地看著我。我故意背對於他,不去探究他的內心。我想這一刻我要是說不動他,他要麼殺了我,要麼就拿我去請功,不管那一種都麻煩得要死。「你在太子面前隱藏了多年實力和野心,我能助你一一實現。讓你從手無兵權到重兵在握,還能給你幾年休養準備的時間。有我這麼好的內應,你登基就會更順利。」我知道他一定會心動,劉緋目前只管了些禮部的瑣事,且手中無兵。太子最大的倚仗是我王家的實力。寧王為何不喜太子我也想得明白,是王家走得太快太急,已逼得寧王動了殺心。他那怕立小王爺劉玨為王也斷不會讓依附王家勢力的太子登基。

    我接著說道:「我的條件很簡單,我要成為你的皇貴妃,我還是清白身子,身份上沒有問題。我不會和顧天琳搶,只是掛個名罷了,等你征戰四國時,卻要想個招兒立我為軍師,我的夢想不是皇權而是一統天下。」我有些興奮:「我自幼熟讀兵書,酷愛行軍佈陣,若能指揮我寧國大軍實現霸業,燕回一生無悔。霸業成就的那一天,我便尋個清靜地方,教幾個徒弟。」

    我說完微笑著回頭:「若是你願意,就與我擊掌為誓。」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端倪。我的條件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只消他取得兵權,便知我說的是真是假。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他緩緩伸出一隻手,我輕笑著拍下。觸到他寬厚溫曖的掌心,心一跳。他比太子更給我信心,如果他反悔,我能肯定至少王氏不會被滅族。如果是太子贏了,好像,我也吃不了虧。

    李青蘿被擄,寧王藉機奪了王家的南軍軍權。太子一臉沮喪無計可施。我心裡越發肯定,將來安清王一家必是忠於寧王站在劉緋一邊。我下定決心出了主意。

    劉緋遠赴邊城的那天,我立於宮中高處遠遠瞧見那隊人馬越行越遠。心中竟有了絲欣喜,人馬裡沒有車轎,他沒帶他的王妃去。我摸著手臂上守宮砂,我有的是辦法讓太子不能近身。更何況,計謀連出,他口中喚得親熱,眼裡滿是防備疏離。

    王燕回之(情殤)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喜歡徘徊在玉璃宮外面,人已經走了,在宮外有他的璃親王府。可是每次走在這裡,我似乎都還能聽到纏綿的簫聲。我一直是個頭腦冷靜的人。我不止一遍回想我與子離的盟約。也不止一次逼著自已去看清我的內心。

    太子其實也是治國明君,他更像寧王,沒學到多少我那姑姑的厲害手段。他外表俊朗,待人和氣有禮。若不是我的野心,子離的野心,寧王的防備,他絕對可以再做寧王第二,讓寧國再平安幾十年。只要寧國不發兵,除非四國齊齊來犯,都勝算不大。似這次陳國犯我臨南城,結果就是陪銀幾十萬兩,歲貢來朝的下場。

    幾十年的平樂日子,一帆風順的成長經歷。太子就是溫室的花,而子離則是荊棘,小心藏著刺,在野地裡小心求生存。我當然欣賞後者。由得太子的倚仗越來越重,也由得他小心地掖著對李青蕾的寵愛。生怕我吃醋不高興。

    子離走後我大「病」一場。太醫告之三年不能行房。太子悲痛不已,我冷眼瞧著陪著他「傷心」。在他眼中,我也就是和子離一個類型的仙人掌。突然間開朵花與眾不同,要來摘還防備著週身的刺。

    三年過去,寧王駕崩,子離回朝奔喪。他長身玉立出現在玉象宮,連太子都感覺到了他像把既將脫鞘而出的的利劍,更何況是我。我欣賞地瞧著他由繭化蝶,單從氣質,太子這朵花的確太柔嫩。

    連忠心耿耿的安清王子離都瞞得死緊,他城府更深了。於是,我又清醒地看了一場接一場的戲。什麼為了個女人在父皇新喪時就去搶王叔的兒媳婦啊,還真差點打起來。我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演技,回到宮細想又不對。再一一回想,李青蘿那嬌美的面容讓太子發呆,她那時的琴聲,她進宮時的表現。我心裡一顫,全然明白,簫聲裡的那抹愁子離的一縷相思真是繫在了她的身上。

    子離三年未回風城,涼了顧天琳三年。我躲不開一般女人的小心眼兒,暗自希望他多少是為了我。這時方才明白,子離全是因為李青蘿。

    我這樣的希望是因為我愛上他了麼?想了無數次,我還是否定了。或許欣賞他,或許他是我想要的那種男人,但是,我還是更多的想從他那裡得到軍權,想隨他一起出征,讓他採納我的計謀奪取天下。這樣的想法是普通女子難以理解的。可是對我而言,從小的志願,那種急於征服天下的想法時常在我血液裡奔騰。

    他既然回來了,我就決定提醒一下子離。他和劉玨想引出我的北軍,我就讓他們見識一下我的厲害吧。本想披掛上陣親自會會他二人。想了想,我還是推出了太子,並未洩露一點情報與子離。讓他兄弟二人真刀真槍地打上一架。太子輸的可能性很大,他沒帶過兵,但是照我的佈署,子離他們也不會討得了多少便宜去。

    大戰前一晚,姑姑要我留下來陪她。她緊張得要命。我笑著安慰她不妨事,在我看來,子離就算為王,也不會與後宮嬪妃有仇。姑姑喃喃道:「他會來殺我,那天他從邊城回來,我老遠就嗅到了玉象宮外的殺氣,他的悲聲同那時一樣。」

    我心裡大吃一驚,難道子離的母親陳皇后死有蹊蹺?天啦,我千算萬算怎麼漏掉了這個?我急聲逼問,姑姑冷笑道:「是我花了三年功夫下的慢性毒。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本來打算一個人帶進棺材的。」

    她這一語很輕很冷,卻似晴天霹靂震得我站立不穩。我還有什麼不能明白嗎?太子再是個賢王明君,多年王家勢力的坐大,殺妻之仇,寧王蔫能善罷干休!子離吹著的那管簫是他母后遺物,他日日在手,仇有多深?

    我無力地走出玉鳳宮。獨自來到御花園。夜裡這裡每條路都閃著柔和的螢光。看上去盤絲錯結的一張網,我是粘在網上的蝴蝶。我恨姑姑,恨她為何不早告訴我她是殺子離母后的仇人!我再有驚世才華,他也斷不可能娶仇家之女。更何況要立我為皇貴妃,他要扛住朝臣與世人的壓力。

    子離,他只是在利用我罷了。送上門的美食。還白癡的以為算計好了一切。獨獨漏算了仇恨。

    大局已定,大勢所趨。我連夜給子離送去一封信,只有兩句話:「王氏可分崩離析,另送上北軍為你所用,換我族人性命!」

    所有的佈置,現在看來都是無力。就算我當初支持太子,也是鬥不過安清王父子還有顧相一班老臣。寧王的旨意會讓他們倒戈相向,毒殺前皇后的罪名足以讓王氏一族全丟掉性命。

    每個少女都有自已的夢想。我只是多一種:馳騁沙場。在我能接觸到的兵營將士以及風城五公子,只有子離是最配我的。但他不愛,想到這裡我很想笑,因為,我也不愛他。我很是好奇,好奇子離為何不愛溫婉可人的顧天琳,不愛能與他並肩的燕回,卻愛上了平南王的未婚妻。

    父親在東城門外被安清王父子洩了士氣,灰溜溜潛進宮來。我的意見他是要聽的。我告訴他大勢已去,再支持太子沒意思,我們固守王宮守不到天長地久,太子都已落在子離手中,我們只能保住自已。父親聽到我說告老還鄉,整個人頹廢不已。我很心疼他,好不容易等到有場仗可打,終究還是沒打起來。我用當年他說過的話告訴他:「你是王氏族長,你若執意魯莽便是置家族於不顧。」

    他歎了口氣。我笑了:「爹爹,我王家人才輩出,總會有一天出個能帶兵打仗的大將軍!重振王氏!」他的眼睛才亮了起來。

    大戰那天,我把李青蘿弄進了宮。她還真是鎮定。我坐在她面前看她。她的確漂亮,特別是那雙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下閃閃發亮。一張美麗的臉給襯得光彩奪目。我想重重地歎氣。男人喜歡美女是真的,因為我發現看美女真的很舒心,就捨不得從她臉上移開似的。

    她東拉西扯,要吃要喝我都滿足。聽到她說男人愛權勢愛金錢愛美人,但愛的是及不上他們的美人,我不完全贊同。也許大多數男人是這樣的。我王燕回想要的男人不在此例,包括那個胸懷天下既將成王的子離。

    我聽她說故事,說女人做皇帝的故事,我很心動,要是這裡是她說的那個世界那個朝代可以讓女人成為一國之主該有多好!可惜這裡不是。這裡是男主天下。那怕一朝成了皇后,控制了王,也只能躲在幕後。

    李青蘿真有說書人的天賦,她倒也不是空有美麗外表的女子。能有這樣的學識也很少見了。或許,子離與平南王也愛她這份與眾不同吧。

    我肯定是不甘心的。所有的計都因為形勢化為烏有。我的結局會是什麼?與太子一起貶到某處院子圈禁受苦?在四方天裡過下半輩子?我的心我的驕傲都不允許。我寧可死也不接受。

    就讓我再施一次手段吧,我告訴李青蘿與子離結盟的秘密,相信她會藏在心裡。傳了出去,子離,就會開殺戒了。我順便還告訴他子離三年沒理顧天琳是因為我。要是說因為她,青蘿怕會心軟,子離對她何等情深。哈哈!我真想笑。

    我也不會殺青蕾,就讓她陪著太子在四方天裡過吧。與我無關的人我向來不關心。

    他終於來了,我順從地跪伏於他的腳下。明知道他的利用,他的決定,我的心還是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

    他說:「以你之聰慧,早就料到了吧?」

    算了,別演了,我站起身,整整衣衫。我真的不輸於他的。又有什麼辦法?父親,我能為你為王家做的也就這麼多了。若是不能實現抱負,死又何妨?

    我引他進地宮。我當然不會殺他,我希望我的靈魂能看到他征戰四國的壯麗。我瞧了瞧被我吊了大半天的李青蘿,真夠嬌嫩的,都暈過去了。

    再瞧了瞧子離,他還真的心疼。他說的話我不懷疑,他願意為李青蘿放棄王位甚至放棄生命,但我也知道,意願是一回事,行為又是另一回事。我忍不住笑出眼淚。

    我要是青蘿就嫁了他,受盡寵愛,再鬧著吵著出去打仗。想必子離也是肯的。

    他說他願意兌換承諾,我禁不住歎氣。此一時彼一時,我總不能一直拿李青蘿要脅他。他會想出法子滅了我,還,滅了王家。

    再施一計吧,做個讓他疑惑我是傾心於他的傻瓜女人。死在他的懷裡,以後多少他念及我幫他的舊情,我能肯定,就這一個念頭,足以讓我王家喘息,不在他這一代,下一代就會重振王家聲威。

    出我意料之外,我差點忘了成思悅,這個新科狀元,風城五公子之一。他竟知曉機關,破了我的弩箭。輕易進入地宮救下李青蘿。他,倒底是何人?我想問已出不了聲,使勁全身力氣再看了一眼這個能幫我實現雄心壯志的寧國新王,我居然還在祝福他,呵呵!

    我的一生包括與子離結盟,我都不後悔。我能使的計都使過了。下一世,我只求讓我投胎做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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