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文 / 樁樁
第三十六章
劉玨瞧著下面的戰場,露出疲倦的神色,不過瞬間功夫就隱去了。神采奕奕道:「今晚將軍府設宴慶功!」
眾將士喜氣洋洋。下得城樓,臨南百姓無不歡呼鼓舞,更有行會推了代表敲鑼打鼓送來酒肉犒軍。
離酉時酒宴尚早。顧天翔安頓好水軍衣未解甲趕到了將軍府。劉玨換了身暗青寬袍躺在榻上,兩個小廝正在給他捏腿揉手。天翔大大咧咧往椅上一坐,侍從敢緊上了熱巾。他接過拭汗。侍從小心問道:「將軍可要解了甲歇息會兒?」
天翔瞟了他一眼,身上的殺氣還未消退,侍從馬上閉上嘴退下。
劉玨眼睛睜開一條縫,小廝遞過一杯茶,他接過喝了兩口,慢條斯理道:「心裡不舒服?」
顧天翔沉聲問道:「你怎麼看?」
「若是我,才不會笨得只動水軍正面攻城,若是能成,早幾十年就開戰了,忍了這麼久,突然來襲,總不至於笨得又來一次吧,我們可是以逸待勞。」
顧天翔眼睛溫暖起來:「你還記得咱倆小時候的遊戲?」
劉玨雙目一睜,瞪視著顧天翔:「過來給我揉膀子,酸死我了!」
顧天翔一言不發站起來,劉玨嚇了一跳:「得,你一揉還不得給我揉廢了。」顧天翔走到劉玨身邊,劉玨驚跳起來。方才見顧天翔已躺在榻上對小廝道:「換茶,捏腿!我睡會兒,你自已安排去。」眼睛一閉似已睡著。
劉玨哭笑不得,笑容已悄悄展開。他伸伸手,精神抖擻走出內堂。
顧天翔閉著眼,思想已飛到很多年前,他與劉玨擺子佈陣玩鬧。當時他就是以這招吃了劉玨大半棋兵。直喊:「天翔高飛。讓你冒然進攻!」劉玨想了兩天再找上他時,卻破了他這招,分出一兵包抄後路,得意地道:「拖住你的腳,讓你在地上撲騰!」想到這裡,面部的線條已經柔和起來。真的睡了過去。
常樂酒家眾人也是高興,七夫人笑道:「若是臨南城這麼容易破,早幾十年就打起來了。」
虎子脆生生地接話:「虎子大了也要作將軍!」
眾人都笑了。
「夫人啊,我看你們還是不要搬過去住了。有個萬一大家在一起還能照應。」張媽開口道。
阿蘿歎了口氣,本來那天去江邊觀察到,西山山崖看似險峻,卻並非刀削般無路可上下。特意想住在那裡,說不定能偷偷下崖跑掉。如今戰事一起,打退了陳國水軍,卻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第二場、第三場戰役。當初分開住是怕連累了張媽一家,如今卻是住在一起有個照應好了。於是笑著道:「自然是與大家一起。」
阿蘿回到房中卻睡不著。也不點燈驚擾了七夫人和小玉,披上衣服坐著出神。眼前又晃動著劉玨擊鼓的矯健身影。自那一霎那,她的眼睛就沒再從城樓上劉玨的身上移開過。阿蘿覺得自已當時真的有崇拜英雄的感覺了。宛爾一笑,她還沒仔細想過劉玨是什麼樣的人呢。
風城五公子裡太子俊朗,舉手投足都帶著貴氣;子離俊逸,不變的微笑,最具親和力,身上卻始終帶著一抹憂傷。成思悅少年成名,風流倜儻;顧天翔渾身散發著冷意,第一眼就覺得他像冰塊,嘴角扯出的笑也是淡淡的。話再多也改不了這個印象。而劉玨,初見時覺得他驕縱得很,有時像個孩子。找轎夫顛著她,死皮賴臉硬要她學琴。太子夜宴他卻膽大妄為地站出來救她,雖然沒有直接衝撞太子,卻隱含著無論如何也護她周全的氣勢。那一晚,他騎著馬輕柔地護著她回相府,那一次,遇襲時深情地對她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那一天,縱火燒掉浮橋的時候,她遠遠瞧見河對岸的他,離得那麼遠,那股悲傷與憤怒仍傳了過來。後來聽說平蕩山賊,整治南軍。他竟似千變萬化,讓她看不透摸不透。
阿蘿迷糊的想著,和衣睡著。
雪初霽時的夜晚月朗星稀。漢水靠臨南城的西山崖下突然冒出幾條黑影,顯然都是高手,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山崖下。幾個起落竟已攀上了城牆。為首一人手一翻,一柄狹長短劍已經在手,身子貓一樣偷到了哨兵身後,劍身烏黑,他輕輕一揮如切豆腐般結果了哨兵性命。並用準備好的袋子一籠,可憐的士兵想驚呼時也出了聲,氣管已被劃斷,刀鋒如紙般薄,連血都沒噴出。往地上旁邊迅速翻上一人剝了衣裳穿上,一人將屍體往旁邊拖開掩蔽,城牆上新的哨兵挺立著。足足過了兩刻鐘見沒有動靜,放才從牆那頭的岩石處放下條條飛索。
漢水之中這才冒出人頭,連身黑色水靠,疾如閃電般沿著飛索翻上了山崖。遠遠的城牆那頭,站崗的士兵瞟過一眼。山崖上的石頭樹影遮住了暗影的行動。假扮的士兵標槍一樣挺立在月光下。
不多時,有十來人從西山崖翻進了臨南城。為首的比劃了幾個奇怪的手勢。這百來人輕輕地從山頂開始往下潛入。遇著人家,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竟沒讓狗叫上一聲。幾條黑影翻進民居,睡夢中的百姓便全被點了睡穴,繼續陷入無知覺的夢裡,醒了也不會有任何懷疑。
西山上共有二十幾戶人家。來人做事甚是心細,順著山道往下,凡道旁人家全部這般處理。不多時竟無聲無息摸到了張媽的常樂酒家。為首之人伏在山坡上看常樂酒家三重院落,四周無人家相依,背後便是山林,正適合人馬隱藏,打出手勢,黑影如蝙蝠般飄進了酒家。
此時樹林裡有兩個烏衣騎冥組死士奉了劉玨令守衛著阿蘿。天寒,他們分別躍上了樹,各自選了棵舒服的位置。
值衛的一人耳朵一顫,眼睛微瞇,驚奇地看到一群黑影飄進了酒家。瞧身手,怕是不在自已之下。他迅速判斷敵強我弱。眼見黑影進了酒家,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悄悄碰醒另外兩人。三人互相一望,長期的協作已有默契,一人飛身出了樹林,往將軍府報訊。另兩人悄悄接近了酒家。
黑影飄進院子的時候,阿蘿剛合衣躺下,迷迷糊糊還沒完全睡著。突然聽到門栓咯吱在響。阿蘿睜著迷離的眼隨意一瞟,窗紙上竟透出一個黑影,門栓在輕輕移動,嚇得渾身冰涼,條件反射的就往床下翻了進去。著急又想不對,門栓著證明裡面有人,被窩也是溫的。阿蘿急切間不知如何是好。兩步爬出床底,縮在櫃子邊上,順手摸到一把剪燭花的剪子。
她瞧著門輕輕被推開,一條黑影直撲床上,阿蘿顧不得其它,跳起來一剪子插了下去。沒等來人叫出聲來,她一掌狠劈下去,竟打昏了來人。她心裡跳得極慌,一伸手摘下來人面巾,不是劉玨,是個陌生男子。阿蘿吐了口氣,她不知道是不是劉玨派來捉她的人。再往窗外一瞧,模糊竟又看到幾條身影在晃動。
阿蘿心裡一跳,七夫人和小玉還張媽她們!她們沒有功夫,手無縛雞之力。她好歹是練過空手道的,與這裡的武林高手比不行,卻也能過上幾招。阿蘿心裡著急,手上卻不停,剝下了來人的黑衣匆忙換上,又閉了閉眼,狠狠又劈下一掌。她不知道若不是來人從山上一路順利走來,以為都住的是普通百姓,鬆了警戒,加上她出手也快,根本就不可能讓她得手。
阿蘿蒙上面巾走出房門。黑衣人並沒說話,看了看她,阿蘿忙點了點頭。這時往七夫人和小玉房裡看,只見兩個黑衣人把她倆扛了出來。阿蘿一痛,忍不住就想出手。對方有四五個人,她只聽到心狂跳,卻不敢有什麼動作。
默默地跟著黑衣人行到中院,阿蘿嚇了一跳,今夜來常樂酒家的黑衣蒙面人竟有十來個。他們把七夫人、小玉還有張媽一家四口全放倒在地上。進了堂屋,留了兩人在外,也沒點燈,隱約的月光中,一人說道:「離明日行動還有十個時辰,怎麼處理?」
為首的那個想了想道:「這對夫妻似是酒家主人,留,其她的,殺!」
阿蘿大急,突聽一人說道:「這兩人還真漂亮。」
為首的眼中爆出寒光:「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
黑衣蒙面人都低頭不語,有兩人走到七夫人她們面前,手一揮就要落下。阿蘿顧不得這許多,抬腿就是一腳飛去,口中大喊:「救命啊!」
她的聲音清脆,伏在牆外的兩名烏衣騎對看一眼躍進了牆頭。屋裡的人被阿蘿擾得一亂。阿蘿邊打邊躲。她想這麼一來,黑衣人怕是沒有時間去殺七夫人她們了。她只出得一腳一掌便迅速往門外跑去。
這時兩名冥組死士已放出焰火,與黑衣人鬥在一起。阿蘿聽到背後風聲,側身閃過。一名烏衣騎已跳至她身邊護著她。
黑衣人大驚,不知道從那兒冒出的高手,眼見青色焰火沖天,為首的一個手勢。黑衣人手上越見狠辣,招招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