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浴火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最後一戰1 文 / 憂然
第一百五十二章最後一戰1
棲霞殿一戰,殿門關閉,便如從未發生,未免麻煩,此事秘而不宣。
楊芷菡依然被關押在棲霞殿中,冷冬陽光格外有幾分寒意,照徹棲霞殿一片梅林,梅已凋殘,沒有人看得出落滿梅花瓣兒的地面曾被鮮血染紅。
李昭南站在院落裡,唐世言站在他的身後:「陛下,你在想什麼?」
漫天流霞染了天際,浮雲一絲一縷流過眼底。
李昭南望著天的另一邊,沉聲問:「連容嫣非也沒有消息嗎?」
唐世言微微垂首,心內亦有萬分擔憂。
自從容嫣非離開,便如芷蘅和李民一般,一去便毫無消息。
李昭南握緊雙手,忽的轉身看向唐世言:「不能再等了,我們去北冥。」
唐世言一驚,李昭南面色鄭重不似隨口一講,唐世言心中雖急切,亦想要往北冥一行,可如今李昭慧之事才了結,只怕大沅江山不可一日無君!
「怎麼?你不想?」這倒是出乎李昭南意料。
唐世言搖搖頭:「不,陛下,北冥自是要去的……」
唐世言說著,忽的身子一低,跪倒在李昭南面前。
李昭南一怔:「唐世言,你這是做什麼?」
「陛下,如今天下才定,卻又遭李昭慧陰謀算計,李昭慧雖死,可此事卻仍有很多疑點,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更不能再以身涉險,不如令唐世言先行北冥,陛下且再耐心等待數日。」唐世言言辭誠懇,他極少有如此如臨大敵的神情,可今天,他卻顯得格外鄭重。
李昭南令他起身,卻搖搖頭說:「不!唐世言,你我之間客套的話,朕自不必說,可這一次,先是芷蘅與李民音訊全無,再又是容嫣非亦失去了消息,北冥一定有事發生,且非比尋常,若是你去了,亦是消息全無,你又要朕如何?倒是不如你我同去,相互有個照應,有個商量的好。」
「這……」唐世言仍覺不妥,李昭南繼續道,「朕已想過,此次你我二人前去北冥,無需人馬,你我兩人先行,微服暗中入城,明察暗訪,再令你山中人馬悄悄隨來,在城外候著,只是……此行朕打算秘而不宣,卻不知如今,這朝中宮裡,有誰可為朕抵擋一陣。」
這的確是個難題,李昭南登基以來,麻煩不斷,文武百官,貌合神離。
唐世言心下思索,猛然想起一人:「陛下以為,趙令此人如何?」
「趙令?」李昭南微微蹙眉,趙令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碧霄殿一役後,曾欲告老還鄉,被李昭南挽留,那三年鏖戰期間,曾為穩定大沅局面出力不少,此人從不多言語,更不會逢迎討好誰,不結黨營私,不拉幫結派,為人正直,剛正不阿,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李昭南的做法他未必全部認同,卻絕不會有不臣之心,他心中,亦是以大沅江山為重!
李昭南點點頭:「好,速速密令趙令棲霞殿見朕!」
「是……」唐世言轉身而去。
李昭南眸光如炬,雪屑被風吹亂,梅枝簌簌有聲,顫動心懷。
芷蘅,等著我!
北冥城地處南方,早已不再下雪,可曾經風流旖旎的城,卻因著連天陰雨而荒涼蕭條。
自從宮變,北冥城便再沒有了昔日的優雅風情,有的,只是滄桑和落魄。
爵府內,杜若的苦澀味道瀰漫,隨陽光漏進窗內。
一身冷藍的女子,立在床邊,望著床上軟弱無力的女人。
「你還是吃點吧,再這樣不吃東西,命都保不住,又怎麼出的去?」冷藍色裙衫的女子,眉目若煙,柔唇似綿,絕美的容顏,唯有目色無神。
「皇后,你是怎麼了?為何要幫著他們暗算我、囚禁我?更加做起了說客?你這樣……怎麼對得起陛下對你一片情深?」床上的女子週身無力,說起話來卻錚然。
「容嫣非,我愛六哥,想必你曾聽說。」冷藍色裙衫的女子,目光裡無一絲一點的流轉,傾城之貌,正是大沅絕色皇后——楊芷蘅。
容嫣非搖搖頭:「你……竟是這樣的女人?你與陛下經歷了那許多生死……難道……」
「六哥是我一生最初的愛和溫暖,我只愛六哥!李昭南……是我的仇人!他亡我的國,滅我的家,殺我父皇母妃,你究竟要我說多少次?」芷蘅憤然轉身,滿眼淒苦,打斷容嫣非。
「你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容嫣非不可思議,自她到達北冥,見到芷蘅,芷蘅便是滿臉冰冷,更在她的飯菜裡下藥,後來,她便昏迷不醒,待到醒來,已然在這個房間裡,身上不知中了什麼毒,柔軟得動彈不得。
「我勸你還是吃些東西,留著命見唐世言最後一面吧。」芷蘅言辭冷漠,更不似她平日說話之風。
容嫣非愈發猶疑:「皇后,你告訴我,你來到北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當然知道。」芷蘅轉回身,看著容嫣非,「你不要白費心機了,我不會聽你的,更不會背叛六哥!」
「皇后……」
「容嫣非……」
容嫣非正欲再言,一男子聲音如冷玉一般打斷了她,她朝門口看去,只見白衣男子翩然而來,陽光裡,有炫目的風華。
可惟獨那雙眼,早已沒有了昔日的清淨。
「楊元恪!」容嫣非咬牙說,「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有做,九妹本便是愛我的,這……怕不是什麼秘密。」楊元恪口吻清淡,走到芷蘅身邊,輕輕攬了她的腰,他目光微微一側,看向容嫣非,「而你……最好識相些,不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說完,他柔聲對向芷蘅:「芷蘅,我們走,無需再與她廢話,吃與不吃,由她吧,我們仁至義盡了!」
芷蘅點頭,容嫣非看著他二人相攜而去。
心裡有萬千疑問不解,她不相信芷蘅竟會是這樣的女人,更不相信芷蘅與楊元恪舊情復燃,何況,他二人之間,怕未必有過什麼舊情。
可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提到李昭南,芷蘅的眼裡會佈滿了如此深刻的仇恨?!
容嫣非看看床邊放著的紅木托盤,她不能死,決不能,否則……這一切也許都將石沉海底,再也無解!
她至少要留著命,等李昭南與唐世言來到北冥,想辦法告訴他們,芷蘅早已不是從前的芷蘅,讓他們千萬小心,不要如自己一般,輕易中計,落入了楊元恪的圈套!
北冥城,風光不再,卻依然靜謐,只是這種靜謐多了幾許哀涼氣氛。
夜幕才有一絲灰蒙,街上行人便已少得可憐,天全部黑下來,街上便再不見人了。
「從前,北冥的夜市很繁盛。」李昭南的聲音渾厚,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突兀。
「是嗎?我倒是沒怎麼來過,來的時候,也沒有仔細玩過。」另一個聲音清朗裡帶了一些嘶啞。
「唐世言,你可是受寒了?」李昭南問。
「有一些,大沅天寒,北冥就近春了。」唐世言輕咳一聲,目光凝在遠遠的街角,這才發現,這條街上,只有他們二人而已,他突然站住了腳步。
「怎麼了?」
「不對。」隨著連續的幾聲咳嗽,唐世言望向天邊,一彎冷月懸於天際,蒼白的月色冷冷揮灑在二人身上,兩人週身一瑟。
「太靜了,即使是蕭條,亦不該如此……」李昭南亦意識到了什麼,沉穩的男子聲音更為這夜平添幾許寒意。
「不錯,難道……」受了風寒的唐世言有一點鼻音,但亦不可掩飾言語中的謹慎。
「陛下,今天怕是不宜進城,不如我們先回城外。」
「嗯……」
兩個人連忙轉身,身後卻傳來一陣打殺的聲音,兩人忙又止住腳步,夜色深濃,一陣一陣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來人似乎不少。
一陣冷風襲來,蕩起二人衣擺,墨黑的天幕迅速滾動著一團團厚重的烏雲,雲層在天幕盡頭不甚分明卻又明明帶著陰森。
夜,漆黑似墨,寂靜如死。
唯有那一陣陣腳步聲不絕於耳。
「陛下,不要多管閒事,我們快走。」唐世言不覺心跳如劇,總有不好的預感。
李昭南略微猶豫,正要轉身,卻聽見一女子聲音乍然而來。
「救命……救命……」
李昭南身子頓時僵直,又一陣陰冷的風,捲起滿埃塵。
李昭南腦海有一瞬空白,隨即,只見濃霧深處,烏雲之外,一抹純白在一片漆黑中愈發清晰。
飄逸的白,如月光冰冷,荒涼的顏色,在荒涼的夜裡,荒涼奔走。
那是……
「芷蘅!」李昭南終於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