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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浴火卷】 第六十九章 驚世墨玉2 文 / 憂然

    第六十九章驚世墨玉2

    六哥,在那冰冷的歲月裡,唯一叫她九妹的人,只有六哥會為她求情,只有六哥會用溫潤的眼光看她。

    可是如今,她也再見不到六哥了。

    這座陰森的宮裡,只有她一個人,捱過冰冷、病痛與驚怕,還有糾纏不休的夢靨。

    昭南,你在哪裡?此時此刻,我竟仍然這樣瘋狂的想你。

    是不是,我也要在這裡等上十年,才能相信,你真的不會再要我!

    我再一次被拋棄在一座廢棄的宮裡!

    極度緊繃的精神,幾乎崩潰,許久,芷蘅才不知不覺的昏沉過去,身子卻仍不斷的顫抖,卻不知是冷,還是悲傷過度!

    冬夜,奕王天府。

    蕭冷的寒直逼蒼勁的四個大字。

    原本金煌堪比皇宮的天府,此時已是了無生氣。

    容嫣非接到李民密報,便開始四處打聽芷蘅的下落,畢竟楊妃失蹤,與自己有著不可分開的關係,若非自己的一時任性,也許,這一幕都不會有機會發生,

    白天,便向李稔討了聖旨,卻到夜晚才來,容嫣非一路小心,進入天府福騰閣,院落之中殘雪冷透梅香,那怒放的寒梅,在凜冽寒風裡,寧折不彎!

    心裡忽而感慨,這梅,便似這院落的主人,傲骨一身,不群於世。

    容嫣非小心敲門。

    開門的是雲兒,雲兒一驚,無料此時,會有人來到天府,但見容嫣非一身風雪,胭紅色棉披風襯得她容顏嬌艷,墨髮長及腰際,卻只用一條絲帶束了,秀美的臉容,帶著逼人貴氣。

    「我找奕王。」容嫣非道。

    只見李昭南掀簾而出,一身不同往常的紫色寬袍長衣,冷峻面容因著這一身清逸而顯得憂鬱。

    「公主果然來了。」李昭南笑道,對向雲兒,「雲兒,你先去吧。」

    雲兒看看二人,低身去了。

    房門關掩,李昭南道:「公主請坐。」

    他神情如常,並不見憂慮與焦躁,容嫣非坐下身,道:「奕王倒是寵辱不驚。」

    李昭南笑道:「公主此來,可是已然有了芷蘅的消息?」

    容嫣非斂笑,微微凝眉。

    李昭南看著她,惘然笑了:「沒有也沒關係,本王依然感謝公主走這一趟。」

    「不!」容嫣非打斷他,神色卻猶豫不決。

    李昭南心裡驟的一抽,目光由淡然變作沉冷。

    這樣難以啟齒,不是容嫣非的性格,除非此事,果然如此難以開口!

    「公主但說無妨。」李昭南暗自握緊拳,只聽容嫣非凝眉而道,「奕王,我已打探到,楊妃近些天一直被關在一個叫豫章宮的地方……」

    豫章宮!

    李昭南神情一澀,心底深埋的怨恨,被倏然刨開。

    神思不自覺回到多年以前。

    母親身亡的那個夜晚,豫章宮裡,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他親眼看著母親離世,卻……沒有流一滴眼淚!

    如今,李稔竟將芷蘅關在豫章宮,究竟意欲何為?

    容嫣非繼續道:「本來,我倒是不覺得什麼,只是我這幾天看來,豫章宮,除了皇上和送飯之人,再也不會有人進去,而且,每次皇上去豫章宮,都是深夜,還是……一個人……」

    容嫣非的眼神略帶猶豫,李昭南心中猛地一跳。

    容嫣非分明暗有所指,燭光搖曳在她盈盈秀目,她看著他,欲言又止。

    可是,敏銳如他,又怎會不懂?

    芷蘅絕色,父親好色,一切顯而易見!

    難道……

    李昭南突地站起身。

    窗外,又落起雪來,紛紛墜落的冷雪,如同自己已冷絕的心。

    父皇,你在逼我是不是?

    一拳重重揮在桌上,桌案搖擺,發出劇烈的響動。

    屋內,傳出嬰兒的哭聲。

    李昭南驚覺,連忙跑進去,佑寧小臉兒通紅,正殷殷的望著自己。

    他忙抱起他,容嫣非跟在身後進來,看見佑寧,不禁道:「是你的孩子?」

    李昭南點頭,容嫣非輕輕佻著佑寧的小臉兒:「真可愛……」

    說著,目光側向李昭南:「是……楊妃的?」

    李昭南神情略微一滯,隨而點了點頭。

    「公主,可為本王做一件事?」李昭南抱著逐漸安靜的佑寧,目光鄭重的望向容嫣非。

    容嫣非斂笑,看著他:「只要奕王信得過!這一切,本便因容嫣非而起,本該將功折罪。」

    「好!」李昭南望望窗外,唯有雪影與梅枝搖亂夜色。

    他突地放低聲音,眼神卻深得如夜色一般……

    「公主,請為本王上一趟山,去找一個人!」李昭南從懷中掏出一塊上好墨玉,遞在容嫣非手上,「他叫唐世言,你將這塊墨玉交給他,他自然明白!」

    容嫣非接過墨玉,玉色如新,涼絲絲的觸感,為這詭秘深夜徒增一抹肅重。

    「公主,此事事關重大,請公主務必將此物親手交給唐世言,不得轉交他人,且……切莫引起旁人注意。」李昭南信任的眸光,令容嫣非瞬時感到重責在身。

    她忽的緊緊握住這份重重囑托,堅定看向李昭南:「好,奕王放心,容嫣非一定將東西帶到!」

    說著,揣起墨玉,轉身而去。

    夜色下,有冷冷寒意。

    佑寧安靜的靠在李昭南肩上,似睡非睡,李昭南卻望著容嫣非離去的方向,漸漸凝緊目光——

    父皇,這是你逼我的!

    我們父子,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窗外冷雪落得越發急促。

    李昭南將佑寧放回到床上,佑寧安睡的小臉卻令他心裡波濤洶湧。

    父皇,你在逼我!你在逼我!

    雙拳不自覺握緊,從小到大,越是我在意的人,你越是要奪去,越是我在意的東西,你越是要毀滅。

    我九死一生,以性命換取了這半生功名。

    我馭馬天下,以鮮血洗刷了大沅大好河山。

    我出生入死,你安享江山!

    可終究,你還是沒有改變,我的鮮血在你的眼裡,卻如同燒熱的火,你隨時都想要撲滅!

    小時候,我的存在會令你想到母妃,想到你的恥辱!

    如今,我的存在會令你芒刺在背,無時無刻不想要除之而後快是嗎?

    李昭南輕撫佑寧細嫩的小臉,多年來,自己無牽無掛,風流不羈,在與父皇與兄弟的博弈中,自得其樂,他似乎從不曾有弱點。

    直到那個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夜晚,他遇見了芷蘅!

    他改變了她的一切,而她也改變了他生存的軌跡。

    她喚醒了他心裡潛藏的深愛,卻也讓他的弱點暴露無遺!

    他曾掙扎、曾抗拒、曾抉擇……

    可最終,他還是卸下了冷漠無情的面具,傾心付出了所有情感!

    如今,一切都已然不同,他再不能無所顧忌的肆意而為,再不能不顧生死的放手一搏——

    他有了心愛的女人,有了可愛的孩子。

    他們……需要他的保護!

    驟然起身,將簾幔放下,他推開窗,望著夜空被雪幕覆蓋,天地白茫一片,瑩瑩雪光,照徹天府,目光凝處,是一樹迎風不折的寒梅,冒雪怒放、風雪無懼。

    他抓緊窗沿,指節泛白。

    漫天大雪遮蓋了他的心——

    父皇,你可知今日種種,皆非我最初所願?

    只是我太瞭解你,也太瞭解這用鮮血堆砌的宮闕!

    在這金碧輝煌的城中,我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尊嚴、失去了所有希冀,只剩下冰冷的軀殼,如今我找回了我的靈魂、找回了我的心,所以……我絕不能再失去芷蘅!

    忽的,將窗子重重關上,滿天狂雪被隔絕在窗閣外,寒風凜冽、撲窗驚動。

    李昭南攥緊雙手——

    父皇,我們……終於還是走到了今天!

    天陰冷冷的,欒陽城中,銀雪鋪蓋了天地。

    寒風割面、穿肌刺骨,狂風捲起叢叢積雪,難熬的臘月天,欒陽城郊一片灰沉。

    容嫣非一路策馬,踏著風雪寒霜,疾馳到山腳下。

    漫山遍野一片白茫,雲天無色,日光稀薄,只有冷風激烈呼嘯,震得乾澀樹梢兒發出枯冷的聲音。

    容嫣非正欲上山,卻聽得身後傳來紛沓的馬蹄聲,她回頭望去,只見灰蒙中,一行人策馬而來。

    為首的,一身灑逸風袍,神情淡然,豪毅的臉廓、清朗的目光,馬蹄踏碎積雪,朝著這邊而來。

    容嫣非勒馬閃在一邊,那為首之人淡淡看她一眼,突地舉手示意,一行人便隨著他的手勢停下來。

    風袍依然揚起,那人上下打量容嫣非,容嫣非胭脂色披風已被雪濕透,秀致的臉凍得通紅,如一抹朝霞為這冷冬苦寒增添一抹秀色。

    那人笑笑:「你是誰?風雪天,卻為何只身來此?」

    容嫣非只道:「找人。」

    「哦?」那人先是一怔,隨即挑唇笑笑,「我倒是沒聽說,有人敢來此找人,還是個女人!」

    「女人又如何?」容嫣非纖眉微蹙,亦審視的看著眼前之人,「你是這山中人嗎?」

    那人點頭笑道:「不錯,不知姑娘要找何人,說不定在下可以為姑娘帶路。」

    容嫣非道:「找一個叫做唐世言的人。」

    那人忽的神情一滯,驀然收住笑意,隨而卻又笑道:「找他何事?」

    「救人。」容嫣非答話簡單明瞭,惜字如金。

    那人看著她,玩味的笑了:「姑娘說話倒是痛快,卻不知可知這山中規矩,可帶了十萬謝金?」

    「謝金?」容嫣非微一蹙眉,那人朗聲笑道,「若是沒帶,姑娘便請回吧,難道姑娘不曾聽說,若要我唐世言出手救人,要先付上十萬謝金的嗎?」

    「什麼?」容嫣非一驚,重新審視起眼前的男子。

    他修眉朗朗,目光如劇,卻不似李昭南的深黑無底,他的眼睛似乎有流動的光,令人心意舒暢。

    「你是唐世言?」容嫣非兀自不信。

    唐世言笑道:「怎麼?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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