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浴火卷】 第二十五章 道是無情3 文 / 憂然
第二十五章道是無情3
秀麗忙又道:「楊妃,您與這些個賤婢住在一起,怎麼也不知提點著點兒?這些衣服都是王妃等著穿的,結果現在也沒洗出來,要怎麼交代?」
芷蘅回眸,冷聲道:「怎麼交代,自由你去交代,與我何干?」
秀麗一怔,隨即氣道:「楊妃,這話可敢回給王妃嗎?」
芷蘅懶得理會她,白她一眼,轉身欲去,抬眼卻見一女子高揚著眉,站在自己面前。
孫如妍?!
芷蘅看著她,淡淡斂了眸:「王妃。」
言畢,欲錯身而去。
孫如妍卻叫住她:「站住!我有叫你走嗎?」
芷蘅實在無心思與她做口舌之爭,自懷孕四月以來,心態亦隨著身子慵懶了。
「王妃,叫我做什麼,或是要如何羞辱我,便說吧,無需這許多鋪陳。」芷蘅一句話,令孫如妍臉色一暗,看著她滿不在乎的表情,心中惱怒,暗自握緊雙手。
芷蘅見她不語,便道:「若是王妃沒有吩咐,芷蘅便先去了。」
「站住!」孫如妍果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王妃有何賜教?」芷蘅雙目萎頓,毫無生氣。
看得孫如妍興致亦消減去幾分。
「呵,你適才說我叫你做什麼便說是嗎?」孫如妍總是喜歡抓住人話頭裡的微點漏洞,大做文章,芷蘅已經見怪不怪。
芷蘅看著她,她細眉高挑,落在堆積如山的衣物上:「那麼便勞煩楊妃,將這些個衣服洗了,我與三位妹妹可等著穿呢,如何啊?」
芷蘅眼色略微一凝,孫如妍臉上便現出微微得意。
但萎靡的精神還是佔了上風,芷蘅便連氣都懶得生。
徑直走向水漬污濁的浣衣池邊,纖白玉手拿起一件煙蘭色綢衫,用水打濕,灑了皂角粉,一切手法竟嫻熟有序。
從前,在無塵宮,她與雲兒的衣物,俱是自己洗的。
儘管雲兒不要她插手,她還是時常幫忙。
孫如妍一驚,見她如此,反而有些侷促。
芷蘅冷冷看她一眼,面色清淡,她知道,孫如妍大概想要看她委屈哭鬧、堵心氣結的淒慘樣子,她如今如此滿不在乎,她反而鬱悶。
盛夏,木槿花落滿天地,猶如六月裡紛揚的雪,清潔無比。
萍園中雖只有零落的幾片,偶爾飄落在芷蘅白皙手背上,看上去竟也是迷人的風景。
孫如妍目光諷刺的看著她,轉身向一眾浣衣女工喝道:「誰也不准幫忙,聽見嗎?」
浣衣女們紛紛稱是。
芷蘅不理,好在時值盛夏,清涼的水沾在手上、身上,不會有透骨的寒,對腹中的孩子,亦不會有太大傷害。
孫如妍轉身而去,芷蘅看她消失在門口,陽光刺得眼睛酸疼,雲兒忙跑過來說:「公主,還是我來吧。」
芷蘅朝她一笑:「從前在無塵宮又不是沒做過?有什麼稀奇的?」
「可是公主您現在懷著身子,總不好的……」雲兒心疼得看著芷蘅,芷蘅卻用沾滿冷水的手輕輕刮她的鼻尖兒,「多動動也好啊,省的整天躺在床上,人都慵懶了。」
近午,陽光愈發熱烈了。
芷蘅微微抬頭,額間已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雲兒坐在一邊與芷蘅一起搓洗,芷蘅望望一邊堆積的錦繡華服,未免眉心一皺,便只怕她與雲兒一起,也未必能在晚飯前洗完。
突然,一個浣衣女走過來,蹲下身子,面無表情的拿過一件衣服,浸在清涼水中。
芷蘅倒是一驚,與雲兒互望一眼,芷蘅低聲道:「這位姑娘,你沒聽見剛剛王妃的話嗎?」
那浣衣女並沒抬頭,只說:「聽見了,又怎麼樣?整天就知道欺負人,便是不得奕王寵愛的女子,就不是人嗎?」
那浣衣女說著抬起頭,目光裡有些許憐惜:「聽說楊妃從前是北冥國公主,金枝玉葉呢,竟能忍受下這些,一點都不驕橫,便憑著這點,我鈴兒便幫著你。」
這個叫鈴兒的浣衣女倒是快人快語,只是身邊一雙雙冷漠的眼睛盯著她,卻只怕倒時候沒那麼容易逃過孫如妍的眼線。
芷蘅於是道:「鈴兒姑娘心好,芷蘅記下了,只是……」
芷蘅看看週遭,小心道:「只是這麼多雙眼睛,若是被王妃知道……」
「知道又怎樣?還能殺了我嗎?」鈴兒說著仰頭看著週遭冷生生站著的女工、侍女們道,「你們這些個人都沒有心了嗎?見人這樣受欺負,便可無動於衷,哼,真是不知中了什麼邪。」
話音才落,便有另一個浣衣女走過來,將手指放在嘴唇上,驚恐說:「好了鈴兒,知道你就是個爽直性子,喜好打抱不平,可胳膊終是擰不過大腿的,我們也是看著楊妃可憐,可和王妃作對有什麼好處?王妃最近氣可是不順呢。」
其她女工、侍女漸漸散去了,後來的浣衣女也輕輕拽過一件衣服,邊洗邊道:「最近王妃屋裡頭可出了不少事情。」
鈴兒好奇問:「什麼事情?我怎麼沒聽說?」
那浣衣女道:「你平日裡頭也不愛和她們打交道,自是聽說得少,聽說最近,王爺常和王妃吵嘴,一個月了,只在王妃屋裡一夜,其餘的時候都是那個叫趙純兒的侍妾在王爺屋裡伺候,而且啊,王妃的心腹,她的貼身侍衛,那個……李茂,也無端端的死在了後花園裡,說起來啊,也真是恐怖。」
「李茂?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鈴兒好奇問。
芷蘅亦道:「可是那個眼角兒有塊疤的?」
那浣衣女點頭說:「可不是,就是他啊,按說能做王妃的貼身侍衛,武藝一定是極高的,竟那麼就死了,更奇怪的是,王妃竟然沒有追究,沒有鬧得滿城風雨,這件事就那麼沉下了,你說,可怕不?」
「什麼時候的事?我可一點不知道。」鈴兒搖著頭問。
那浣衣女說:「就一個月前的事兒。」
一個月前?
芷蘅看雲兒一眼,一個月前,正是自己挨打的時候,看來真是因果報應,老天終究有眼。
只是不知,似孫如妍這等權貴,上天何時才能睜開眼,看到她們的所作所為?
後來的浣衣女名喚綠字,很是奇怪的名字,她的心腸倒也是好的,只是膽子小。
下午時,燕妃過來過一次,見有人替芷蘅洗衣,便言要稟告王妃,鈴兒是不理她的,可綠字卻再不敢幫忙。
直到晚飯前,好在三個人手腳還都麻利,堆積的衣物盡數洗乾淨了。
芷蘅腰上酸痛,這才覺得整條手臂沉重異常,雲兒見芷蘅凝著眉,忙過來為她輕輕捶著:「公主,飯來了,快去吃吧。」
奕王府飯菜從不曾虧待過她,她想,飯菜大概不歸孫如妍管,又或者自己的肚子裡終究懷著奕王的孩子,雖然……李昭南不肯承認,可她想,終歸還是將信將疑的。
雞絲青筍、蛤蜊粥、蝦仁韭菜、黃金豆腐,噴香的米飯,還有一份可口小點,玫瑰玉糕、南瓜小餅,美食倒是應有盡有。
芷蘅對雲兒道:「雲兒,去叫了鈴兒和綠字來,我們每頓也是吃不完的。」
女工們的飯菜她也是見過的。
不過一碗乾飯,一道炒青菜,極少見到肉絲。
雲兒應命去了,鈴兒與綠字見了一桌子琳琅美食,不禁瞪大了眼。
原來,她二人也各有一段辛酸身世,鈴兒自小無父無母,孤零零的一個人,吃百家飯長大,十歲便入奕王府謀生路了,綠字則被後母所虐,賣到奕王天府,一直做浣衣女工,已有四年。
芷蘅看著她二人吃得香,卻沒有胃口,雲兒為她夾了雞絲青筍:「公主,懷孕四個月,吃些雞肉是好的,您要是沒有胃口,便喝點粥,這蛤蜊粥去了腥味兒了,對身體好。」
雲兒將粥端到芷蘅面前,芷蘅卻皺了眉,雖然已不見害喜,卻仍搖頭道:「你們吃吧,我實在沒胃口。」
綠字與鈴兒互看一眼,鈴兒亦上下打量芷蘅:「楊妃,您……真的懷孕了?」
芷蘅低下頭,默然承認。
雲兒到氣不過:「可不是?我們公主懷著奕王的孩子,卻還要受這樣的苦,這個奕王真不知這心是怎樣長的!」
「雲兒。」芷蘅小心看看門口,喝止了她。
雲兒依然道:「本來啊,竟要公主受這樣的苦,即使在北冥心裡苦一些,卻怎麼受過這些?」
雲兒說著放下筷子,略有傷懷。
此時,鈴兒並不言語,綠字卻疑惑道:「可是……楊妃,你沒有吃藥嗎?」
吃藥?
芷蘅一驚:「吃什麼藥?安胎藥嗎?」
說著,惘然一笑:「我如今的情狀,只求個安平而已,哪裡來得那許多要求?」
「不……」綠字連忙說,「我聽要好的青蓮說,凡是奕王天府中的妃妾,奕王都要令她們服下藥水,不令她們懷孕,即使是偶幸一名婢女也會令她先服下藥去,怎麼……楊妃你……竟沒有服藥?」
鈴兒也道:「是啊,我也聽說過,似連王妃都是如此。」
芷蘅一驚,到不知這奕王天府光鮮的外表下,竟有這許多不為人知的秘聞。
她看著綠字與鈴兒疑惑的眼神,心裡卻苦澀澀的。
想當時,她與李昭南的情狀,大婚當晚,新娘榻前,他怎麼可能隨身帶著那種藥水?
一夜風流後,便種下了孽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