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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浴火卷】 第二章 天為誰春2 文 / 憂然

    第二章天為誰春2()

    突然開敞的房門,月色灑進燭輝之中,清冷裡填了火熱,格外有種異樣氣氛。

    李昭南面無表情的走出喜房,迎著趙康年驚異的目光,他滿面紅潤,掩不去眼裡志得意滿的春光,帶著陣陣女子的香氣和熏香的淡味兒,看趙康年與趙昱卓一眼,平靜如常,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逕直離開。

    途徑趙昱卓身邊,眼眉驟然一挑:「趙公子好福氣啊,九公主可真是人間少有的絕色女人……」

    他的聲音極低,卻好似刺進趙昱卓心裡的一把尖刀。

    丞相府依然喧囂不止。

    夜色下,格外有一種透骨的寒意。

    李昭南低笑兩聲,揚長而去。

    他的眼神,卻留在月色銀白的霜輝裡,鄙夷而不屑!

    趙昱卓臉色煞白,緊緊攥住雙拳。

    「昱卓!難道……你……你站在這裡……就是……」趙康年不可置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家門不幸啊!」

    趙昱卓默認的垂下頭,紅色喜袍在夜風中微微蕩動,卻如何也揮不去李昭南那嘲諷的眼神,他恨自己,恨自己並非健全,始終……配不得九公主的傾城絕艷。

    一邊的侍女小扇端著盤子徐步走來,看見趙昱卓蒼白的面容,略微一驚,隨即道:「小扇給公子道喜了。」

    趙昱卓抬眸看她,那從來清淨的眼裡卻憑空多了幾許濃濃恨意。

    小扇一驚:「公子……」

    趙康年大歎一聲,連忙搶身至房間內,只見地板上華貴的喜服平鋪在地上,喜床上,紅幔被風掠起,香風陣陣,飄渺荼靡,楊芷蘅只著了紅色內裙,坐在層疊錯落的紅綢間。

    裊裊細煙中,她足可傾國的容顏泛著淡淡緋紅,長髮散落在一片紅色中,眼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痛悔抑或是驚恐,有的,竟是挑釁和嘲弄。

    「你……你……」趙康年氣得全身發抖,直指床上衣衫不整的楊芷蘅。

    小扇連忙扶住他:「丞相……」

    小扇亦不可置信眼前的一幕,新婚之夜,新娘竟被如此公然的凌辱,而新娘的臉上卻沒有一滴淚痕。

    「我……我要去稟告皇上,我要去稟告皇上……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趙康年拉住趙昱卓,「昱卓,走,跟為父一起去找皇上要個公道。」

    「父親,可否要我與公主單獨談談?」趙昱卓的聲音淡淡的,透著與他眼光一樣的清淨。

    蒼白的面色也似乎恢復了平常,他看一眼小扇:「小扇,扶父親回去歇息,暫時不要驚動了外面的賓客。」

    「昱卓,此等『淫』婦,你和她有什麼好談?」趙康年口不擇言,楊芷蘅冷眼旁觀。

    「父親,請留一絲尊嚴給我,可以嗎?」趙昱卓看著父親,攥緊雙拳。

    趙康年怒氣湧上頭頂,可望著兒子悲傷的面容,終究還是咬著牙甩袖而去。

    可是這件事,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

    趙昱卓將房門緊閉,他一步一跛,踏著散落在地上的大紅喜服,走到床沿邊,他伸手撩開紅幔,望見裡面朝思暮想的人揚著絕情的目光。

    清淨眼裡的悲傷,如傾瀉的水流,可照見的,卻是楊芷蘅決絕的面容。

    「他沒有強暴我。」楊芷蘅纖眉維揚。

    趙昱卓卻只是淡漠的垂下眼睛:「我知道……」

    「你知道?」楊芷蘅疑道。

    趙昱卓點點頭:「我也知道,你根本不想嫁給我,九公主愛的人是六殿下。」

    楊芷蘅驟然怔忪,這個深藏在自己心裡長達十年的秘密,她小心隱藏,從不曾表露半分,他……又怎會知道?

    「即使……九公主沒有所愛之人,九公主如此絕色,也並非昱卓配得起。」趙昱卓的眼睛落在自己殘疾的腿上,他的手緊抓住遮掩著他殘缺的衣袍:「公主,昱卓不在乎公主心裡是不是有昱卓,也不在乎……」

    趙昱卓沒有說出口,可楊芷蘅卻懂得了。

    她突然披衣起身,將長髮用一根蝶釵隨意挽了,低身撿起散落在地的喜服,簡單整理了妝容。

    她回身看著趙昱卓,不可否認,若非他的一條殘腿,趙昱卓的確是優雅清逸的高貴公子,翩然風度絲毫不遜任何皇族貴胄,何況他的身上,還有著那些皇族貴胄不可比擬的清雅氣質。

    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是輕易擺弄了她命運的人,和皇宮裡的那些人……沒有區別!

    楊芷蘅看著他,冷聲道:「可是,我在乎。」

    話音未落,楊芷蘅推門而去,流蕩的夜風肆意吹開女子及腰長髮,透過寬敞的衣襟,寒意直逼肌骨。

    楊芷蘅知道,她不該把她的怨恨全部發洩給一個無辜的人,只是在這場操控中,趙昱卓也未必無辜。

    她冷冷的笑,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她知道,過了這夜,自己將面臨怎樣的審判,而那個奪取她貞潔的人,也未必可以信守承諾,帶她離開這黑暗的牢籠。

    可是,她第一次嘗試到了報復的快感,儘管,她付出的,是一生再也難以彌補的代價!

    趙昱卓一跛一跛的追上她幾步,他多麼想抓住她拉長在迴廊內的背影,可他殘疾的腿,追不上她的腳步,更抓不住她的心!

    當他在門縫中親眼看到了那不堪的一幕,當他聽到楊芷蘅心甘情願的一句引誘,他的心,便被殺死了。

    喜房內的匕首,是她原本為他而準備的嗎?

    九公主,你可知道,如果你要我死,只需要一句話而已,又何須匕首?

    我也許是這世上唯一瞭解你的人,所以縱使我知道我有多麼配不起你,依然求娶於你,只希望帶你離開那沒有空氣的宮闕。

    可我不知道,你要的,竟是離開北冥國!

    趙昱卓驟然心痛如絞。

    卻……只能看她離去!

    九公主大婚之夜,身著喜服獨自回宮。

    趙康年不堪其辱,朝堂之上,公然發作,一石激起千層浪,九公主大婚當晚遭大沅朝奕王凌辱一事,只需半日,便在宮內宮外沸沸揚揚。

    楊芷蘅獨自坐在宮中,只有母親來過一次,含淚數說了她的不是,她又叫她丟盡了顏面。

    她的母親本是陽城水榭的一名歌姬,父皇巡視陽城邊郊,偶遇母親,將母親帶回宮中,封為歌妃,百般恩寵,只是,楊芷蘅不懂,自她出世,母親眼裡便愁楚難絕,看著她的眼神總是充滿矛盾,有時,她甚至不想見到她,尤其在年節盛宴之時,她更不願她出現在眼前,而父皇,她更是未曾見過幾面,每次見到,只記得他的威嚴,從不曾見他有過半分笑容。

    但聽說,父皇是極愛笑的,從小親自教習十一公主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十一公主——楊芷蘅的親妹妹昭陽公主楊芷菡,是這皇宮之中最受恩寵的公主,高貴萬般,受人讚譽。

    自小,楊芷蘅看見妹妹,都要退避開來,為妹妹讓路,楊芷菡的眼睛一向只是從她的頭頂掠過,從未曾叫過她一聲姐姐。

    她獨自住在遠離後宮的無塵宮,無塵宮本是一座冷宮,陰冷昏黑,周邊高可參天的樹木遮蓋了這座宮閣的整片天空。

    她只有一個侍女雲兒,年節之時,才會分到一匹別人挑剩下的錦布,只有她和雲兒一起,將布料製成衣裳,她不明白,為什麼她明明是公主,卻是唯一未得到封號的公主,為什麼,她明明是父皇和母妃的女兒,卻遭到皇宮上下的唾棄,便連宮女、太監都不將她放在眼裡。

    實際上,在整個皇宮中,她似乎都是個異類,自小,所有姐妹兄弟都不願與她一起,不曾稱呼過她的名字,甚至沒有人和她說話——除了,六哥!

    父皇第一次與她主動說話,便是告訴她,丞相之子求娶於她,然後,便離去了。

    然而,那時,她甚至只見過趙昱卓一次,只記得他是一個跛子。

    而昨夜之後,在虛妄的繾綣裡,李昭南答應不久便會迎娶她去大沅朝,她知道,她不可盡信,可是,她只能相信,只能在陰冷的無塵宮裡,默默等待……

    自此,九公主三個字,更成為了整個北冥國的笑柄,成為了北冥皇室的最大恥辱!

    然而北冥國弱,不可與大沅朝抗衡,一切終究只能忍下,為了撫平丞相的怒氣,北冥皇帝下旨將十三女凌陽公主楊芷蒽許婚於趙家,明年完婚。

    楊芷蒽的母妃洛淑妃哭紅了雙眼,女兒不過十三歲,卻已經注定下半生將要伴著殘疾的丈夫,直怪自己不夠得寵,牽累了女兒。

    芷蘅一個月未敢出無塵宮一步,她知道,此時此刻,皇宮上下皆對她鄙夷憎恨,是她,要一向清高自詡的北冥皇室丟盡了顏面,是她,要整個北冥國淪為他國嘲笑的對象。

    但,這陰冷的無塵宮待得久了,終歸憋悶。

    這日,她帶著雲兒隨意散步,她知道這個時刻,宮中來往之日最是稀少,宮妃公主們大多在歇息,而父皇大概是在朝上,抑或在養恩殿。

    父皇還算是勤政的君王,北冥國雖小,百姓卻也安居樂業,加上遠近聞名的香料,國力不強,卻也算富足了。

    楊芷蘅踱步在花園中,初春,陽光明媚,海棠花香馥郁香濃,遠處桃花林粉白相錯,潔似素錦,茫茫桃花雪紛紛跌落在柔軟的春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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