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百五十九章 此生無悔2 文 / 海棠落
第二百五十九章此生無悔2
首先他們是要朝夕相對的夫妻,她每天看到自己這張盡然毀掉的臉龐,以及這副殘破的身軀之時,她可能不傷心嗎?
不可能,或許,會盡量表現得不在意,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會偷偷地躲起來為他傷心難過哭泣。
他又怎麼能忍心讓她過這樣的日子呢?
娶她,就是要給她幸福,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現在,他做不到了,他是真的做不到了啊。
「那怎麼辦?沐辰,難道你真的打算永遠也不讓欣悅知道你還活著了嗎?」
老王爺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由又用了些許力氣。
聽到沐辰此番話語,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寧願假死,也不願參與欣悅接下來的人生。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愛之深,情之切。
卻從來不曾想到,他竟是這般地寵她愛她,甚至於,不忍心讓她因為他而難過一生。
一個人,要說愛,或許容易,可是,因為愛,而選擇放棄,又需要多大的勇氣?
自己的兒子,竟是如此癡情的一個人,這一點,真是像極了他的娘親。
老王爺如此一想,眼中越發老淚橫流。
而沐辰,則是忽然間雙眼中滿是誠懇地與老王爺說道:「父王,兒子長這麼大,從沒求過您什麼,只這一次,我求您,千萬不要告訴欣悅我還活著,可好?」
「可是……」
的確,沐辰從小到大,沒有求過他什麼,可……
「沐辰,你這麼做,對欣悅不公平啊。」
眼見著沐辰如此哀求的眼神,老王爺心下不禁一軟,已然有些被說動了。
「父王,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父王,我還是求您,不要告訴她,好不好?」
沐辰顯然是主意已定。任由老王爺再說什麼,都無法動搖他的想法。
「唉……」
老王爺見此,口中又是哀歎一聲。
「好吧,為父答應你。沐辰,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他一邊說著,一邊坐回到椅子上去,語氣中,卻已是疲累之極。
「父王,我現在住在城外我娘曾經最喜歡的那片楓樹林附近,在那裡,有一座清靈寺,您可還記得?」
「記得。既是如此,你答應為父,你會好好地活下去,啊?」
怎麼可能會不記得,那裡,曾經是她最喜歡去的地方啊。
老王爺聞言,只覺心中感慨萬千。
沐辰的心中,還是念著他娘的。
可他並不知道,不僅僅是因為老王妃,也因為,在那裡,曾經有他與欣悅最美好的回憶。
所以,他才選擇住在那裡。
一來,清靜。二來,每年的秋天,還可以懷念那曾經的幸福。
「父王,這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沐辰鄭重地點了點頭。
「嗯,那就好。還有,你答應為父,欣悅你可以不見,但是,那兩個孩子,如果有機會,你還是見一見吧。即使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好。」
老王爺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由一手撫額,只覺整個人此時都是疲憊至極。
今天見到沐辰,對老王爺來說,心中的震驚和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他實在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心裡高興的同時,卻也覺得複雜萬分。
如果說這是天意,既然留了他兒子一條命,為何又讓他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所以,高興之後,毫無疑問便是心疼,心疼這個自己唯一的兒子。
時光,如同流水一般,眨眼即逝。
在那之後,沐辰每隔一段日子,便會到軍營與父王相見。
自然而然的,少不了的,他總是會問起欣悅的近況,以及那三個孩子。
雖然,這些,王爍他們平日裡都會事無鉅細地匯報給他。
但是,他卻總還是問了再問,不厭其煩。
當他得知欣悅因為他的死,而日日強顏歡笑,夜不能寐之時,他的心裡,更是生生的痛。
原本邪肆不羈唇角含笑的他,不知不覺間,已然隨著死去的那個他,消失不見。
十八鐵騎近日以來,已經很少見到他會高興地笑笑了。
彷彿,在遇見王妃之前的那個小王爺,又回來了一般。
以至於,十八鐵騎每每看到他如此,心中亦是難受不已。
卻是無論如何勸說,終究無法讓小王爺改變決定。
一轉眼,秋天再次到來了。
山上的楓葉,漸漸地變黃,再變紅。
而自從秋天以來,沐辰幾乎日日都要前去那片美麗的楓樹林,慢慢地走上一走。
他的腳步,仍然踉蹌,雙腿早已無法復原。
甚至於,就連拄著枴杖,他走起路來,都仍是萬分吃力。
十八鐵騎的人,每日都是輪流上山來照看他,似乎是生怕他會忽然間想不通一般,尋了短見。
對此,沐辰自然是知曉的。
但是,為了讓大家放心,他卻是故作不知。
伴隨著深秋的到來,山中涼意漸深。
這日,他來到楓樹林間的時候,方才忽然間發現,這裡的楓葉,不知何時已然幾乎全部染上了漂亮的紅色。
與他帶她來的那日,一般無二。
是以,離開之時,他遠遠地站在清靈寺前,看著那大片的紅楓,口中卻是如同失了神一般問道:「王爍,你說人,會不會有下輩子?」
「王爺,屬下不知,屬下只知道,我們能把握的,只有當下。」
王爍回答這話,毫無疑問,是變相勸他回去見欣悅的。
沐辰又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然而,他卻只是面容淒慘地自嘲一笑,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王爍見他如此,也只得哀歎一聲。
隨著已然轉身回去的他,一同往回走去。
這日,他依舊是拄著枴杖來到這片楓樹林間,卻遠遠地便瞧見了一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馬車正停在當初曾經停著的那個位置。
於是乎,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忽然間微微一滯,而後,心中帶著幾分懼怕,可又帶著幾分迫切地想要過去看一看。
他告訴自己,只一眼,一眼就好。
可是,當他看到那抹憂傷的身影之後,便再也無法移開腳步。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已然在這裡看到過她。
那時的她,竟一個人坐在樹下睡著了。
而他,不忍心驚動她,只是輕輕地走過去,伸手擦乾了她臉上的淚水。
天知道,那時候,他有多麼地想要擁她入懷。
可是,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衝動。
他沒有,他更不敢。他怕他會驚醒了她。
更怕她會發現自己還活著。
所以,她躺在樹下,而他,就蹲在樹下,雙眼定定地看著她。
雙眼記憶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似乎是要將她此刻沉睡的樣子,深深地刻入腦海中一般。
他的眼中,帶著愛戀,帶著寵溺,更帶著憐惜。
她瘦了,瘦的如此明顯。
讓他的心,好疼,好疼。
可是,他仍然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的勇氣。
所以,他只是在她身邊靜靜守著,直到,他覺得該離開了,方才離開。
但是,卻並沒有走遠,只是遠遠地看著她,醒來之後,一個人,走向馬車停靠的方向。
背影,是那般的瘦弱和蕭瑟。
可他,卻只能那麼看著她,什麼也不能再做。
今日,再次見到她的身影,他心中卻是更加感慨萬千。
時間,真得過得好快啊,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只是,今年的她,雖然清瘦依舊,但臉上總算比去年好些了。
有了一些血色,看起來,應該過得還不錯。
只是,當她看著這片楓樹林的時候,眼中的悲愴,卻仍是無法掩飾。
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落在她腳下大片的紅色楓葉之上,更是直接落進了他的心裡。
他的身後,王爍看著這兩人,心下亦是酸澀不已。
他們本該是多好的一對?可是如今……
唉……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歎息了。
為了小王妃的專情,更為了小王爺的固執。
這一年來,他看得出來,那風清揚對小王妃的情意。
只是,小王妃卻是一直躲躲閃閃,顯然並不願接受。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懷疑,小王爺的決定,當真正確嗎?
甚至於,幾次見到小王妃看著小世子默默垂淚之時,他幾乎就要忍不住衝進房去將一切的一切和盤托出。
但是,卻每一次,終究還是生生將到了嘴邊的話語嚥了回去。
沒有王爺的同意,他不能,不能說。
因為,他知道,王爺的日子,亦是不好過。
想必,若非他要看著王妃幸福生活,他根本就沒有了活下去的**。
猶記得,當初王爺傷勢好轉,能夠下地的那一日。
當他看到銅鏡中自己那張猙獰的臉龐之時,他有多麼的痛苦。
人都說,男子並不在乎容貌,王爺本也不是會如此在乎的人。
實在是,鏡子裡映出的那張臉,當真是毀得乾乾淨淨,過於猙獰,甚至於,已然到了駭人的地步。
所以,當時王爺的情緒才會那般的激動。
再加上,兩腿終生無法復原,本就已經打擊到他。
那段日子,當真是讓人不想回首去想。
那是的王爺,是多麼的痛苦啊。
王爍正自感慨著,遠處,小王妃的身影已經隨著那馬車的離開,而消失不見。
沐辰就那麼站在在山上,看著那馬車漸行漸遠,直到再看不見,方才語氣中充滿了歎息地說道:「王爍,我們回去吧。」
「是,王爺。」
王爍恭敬應是之後,便攙扶著沐辰,兩人速度極慢地朝著清靈寺走去。
翌日,沐辰一個人來到這片楓樹林之時,看著那遍地的紅楓,心裡一遍一遍地說著:欣悅,如果有來生,我絕不會放開你的手。
今生,就當是他自私吧。
他是真的,沒有勇氣,出現在她的面前啊。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著。
沐辰住在清靈寺中,每日與寺廟裡的主持談古論今,亦或是專心禮佛,還不時下下棋喝喝茶。
看似很是悠閒自在,實則內心卻充滿了煎熬。
寺廟主持法號「淨空」,也算得一得道高僧。
曾經不止一次,他的話語中都暗示沐辰,放下……放下……
沐辰明白,他是想要自己放下執念,重入凡塵。
可是,那執念,又豈是那麼容易放下的?
所以,他本是聰明人,在淨空大師面前,卻不得不故作愚鈍。
弄的淨空大師也甚是無法,最終也只得哀歎一聲,由他去了。
這日,沐辰才剛與淨空大師下完棋,王爍便來了。
只聽他說道:「王爺,老王爺想見見您。」
「好,我知道了,你去安排吧。」
沐辰聞言,心下算了算,的確,好像確是有許多日子沒有見過父王了。
所以,三天之後,他便戴上了一張面容陌生的面具,由王爍沿途護送,一路來到京城裡的一間茶樓裡。
似乎是為了顧及到他的腿,所以,包廂是定在一樓的,不需要爬樓梯。
老王爺一見他來了,當即激動地站起身來,明明心下苦楚,卻還是不得不換上笑顏面對沐辰。
「你來啦。」
他似是高興地說道。
然而,卻不知,正是因為老王爺這樣故作笑顏的模樣,才越發讓沐辰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的決定,果真還是對的。
如果他真的回去了,只怕欣悅,也會像如今的父王一般,明明笑不出來,卻還不得不對著自己笑吧。
於是,他亦是牽起一絲微笑,而後道:「父王,最近,您好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然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而老王爺,自是隨之坐下,先是使了個眼色,讓王爍出去吩咐上茶,方才轉而笑答:「好,自然是好的。只是欣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