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百四十一章 故地重遊 文 / 海棠落
第二百四十一章故地重遊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絳紫色金絲滾邊的華衣錦袍。
這個顏色，外面並不多見。最主要的是，不是隨便什麼人穿這個顏色都好看的。
但是，此刻穿在風清楊的身上，卻是怎麼看怎麼好看，怎麼看怎麼覺得這身衣裳與他很是相襯。
兩人一路朝外面走著，風清楊幾次欲言又止，想問欣悅要去哪裡。
但是，想起方才欣悅那一臉迴避的表情，終究還是作罷了。
「既然今天我來得不是時候，那我明天再來吧。」
風清楊一邊走著，一邊開口說道。
「嗯，好。」
欣悅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話也並不多。
二人就這麼一路無話地走到王府門口。
此時，一名鐵騎已經駕著馬車等候在門口了。
欣悅停下腳步，轉眸看向風清楊，而後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若是晚回來，只怕天陽又該鬧騰了。」
「好，你先走吧，我看著你走了我再走。」
風清楊亦是雙眼直直地看著她，點頭說道。
欣悅聞言，這才轉身上了馬車。
伴隨著「駕」地一聲響起，馬車緩緩行駛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
王府門口，只見一抹絳紫色的身影站在那裡，負手靜靜地看著這輛馬車駛離自己的視線……
馬車快速行駛在城內寬闊的青石街道上。
午後的陽光照耀在這看似普通實則內裡華麗之極的馬車上，反射出朦朧的光暈。
欣悅坐在馬車裡面，看著王爍命人在馬車中準備的這些吃食，心裡不禁讚歎，這個王爍做事情，果然周到之極。
只見寬敞的馬車裡面，此時正放著一個小几，小几上茶水甜點一應俱全。
不夠的話，旁邊還擺放著一個足有五層多的食盒，一層層拉開，裡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王府廚子最拿手的各色點心。
「呵。」
欣悅見狀，唇間不禁輕笑一聲。
這個王爍，還真當她是要去秋遊了呢。竟然準備了這麼些的吃食。
他也不好生想想，若是秋遊，又怎會只她一人？
若是放在平常的日子裡，這些甜點，的確是能夠吸引到欣悅的。
只可惜，今日的她，卻是沒有這份心情了。
此時此刻，她的心，是苦的，是酸的，也是疼的。
腦海中，回憶著沐辰與她在一起的時候，那每一點，每一滴。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她與他相處的時日，竟然是那麼的短暫。
以至於，她能夠回憶起的東西，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這時，欣悅陡然間感覺到馬車駛入了人煙稀少的地方。
她心裡猜測著，此時應該是已經出城了吧。
於是，她便撩開車簾，朝外面看去。
只見馬車所過之處，赫然正是京城外的一條小道。
前年的秋天，她也曾經與沐辰一起經過過這條小道的啊。
欣悅心裡不禁長長地感歎著。
只可惜，如今世事變遷……
馬車一路前行著，車轱轆與地面接觸傳來的聲響，不斷在耳邊響起。
今天，天氣晴朗，清風陣陣，與前年的這個時候，真的是一模一樣。
伴隨著馬車漸漸傾斜，欣悅的心，也越來越激動。
要到了，就要到了。
那片漫天楓海，那個沐辰曾經允諾每年都要與她一起前來的地方。
終於，馬車停了下來，外面傳來一個猶顯熟悉的嗓音：「小王妃，我們到了。」
「哦。」
欣悅口中只應了一個字，聲音，卻是有些顫抖。
心裡突然間激盪不已，久久無法平靜。
只見她坐在車內，深呼幾口氣之後，方才撩開車簾，略微顫抖著跳下了馬車。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回。」
欣悅平靜無波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楓林間響起。
聲音雖小，但卻清晰可聞。
「是，屬下遵命。」
此名鐵騎聞言，連忙十分恭敬地躬身垂首回答道。
然而，話音剛落，再抬起頭來，卻已經瞧見那穿著月白色大麾的女子，早已經在清風中翩然遠去。
那衣袂翻飛的身姿，踩在那遍地的紅色楓葉之上，越發讓人覺得有一種幾欲乘風歸去的感覺。
只是，從身後看去，那抹身影，卻是那麼的孤寂，而又蕭瑟。
這位鐵騎看在眼中，口中不禁嘟囔道：「小王爺，小王妃她，真的是愛您愛到極致了啊。」
欣悅一個人，就那麼腳步緩慢地行走在這漫天遍地的紅楓當中。
腦海中，回想著前年的今日，沐辰與她一起相攜而來時的情景。
口中忍不住輕聲嘟囔道：「沐辰，我來了。去年你在打仗，我們沒能到這裡來過。可是今年，我來了。卻沒有你陪在我的身邊。」
欣悅一邊說著，那白皙的臉龐上，忽見晶瑩的淚滴從眼眶中緩緩滑出。
速度，越來越快，一滴接著一滴。
很快，那白皙的臉龐上，已然濕濡一片。
陣陣秋風吹拂在這一眼看不到邊際的漫山紅楓林中。
仍懸掛在枝葉上的楓葉，在秋風的幫助下，洋洋灑灑從空中飄落。
欣悅走在這滿地的楓葉之上，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然而，此時的她，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彷彿這些從天而降的楓葉，都是老天在與她一同哭泣一般。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悲傷，溢滿了欣悅的心間。那種心痛的感覺，彷彿萬千螻蟻吞噬一般，令她痛苦難耐。
在王府，在人前，她拚命佯裝歡聲笑語。
可是，誰又知道，她心底裡，真正的悲傷？
也唯有此時此刻，她可以盡情的發洩，彷彿這漫山紅楓，便是沐辰的化身一般，可由她肆意傾訴埋怨。
不會嘲笑她此時的脆弱。
終於，她走得累了，哭得累了，於是，便停下腳步，隨便找了一棵還算魁梧的楓樹，坐下來，背靠著樹幹，靜靜休息。
可是，她那雙清澈如泉般的眼眸中，卻仍然有淚水，涅涅流出。
「沐辰，你要是沒死，該有多好？」
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眼，睫毛上，有晶瑩的淚滴閃爍。
她似乎做了一個非常美妙的夢。
夢中，有一隻大手，與沐辰的一模一樣，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讓她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那隻手，輕輕幫她拭去了眼睫上的淚珠，一遍一遍地撫摸著她的臉龐。
似眷戀，似愛戀，又似懷念……
這種熟悉的感覺，欣悅幾乎已經快要忘記，她貪戀地閉著眼睛，沉浸在這美好的夢境中，無法自拔。
如果，這只是一場夢，那麼，她願意晚點醒來。
現實，總是殘酷的，她，偶爾也會想要逃避。
就如同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就讓她，自私一回，靜靜地，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然而，那睡夢中溫柔的手，卻突然之間抽走了，一陣徹骨的寒冷忽然間襲遍欣悅的全身。
「沐辰。」
她口中忽然輕叫一聲，整個人陡然間從睡夢中醒來。
帶著迷茫的雙眼將四周打量一遍之後，方才記起，自己正在曾經與沐辰一同前來的紅楓林裡。
可是，自己又怎麼會睡著了呢？
是因為哭累了嗎？
欣悅有些不解地想著，已然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幾片楓葉。
心裡卻不禁感歎，剛才的那個夢，好真實！
那隻手的感覺，與沐辰的，一模一樣。
可惜的是，夢境，終究只是夢境而已。
不可能成為現實。
沐辰死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想到這裡，欣悅不得不令自己再次堅強起來。
脆弱的她，剛才已經足夠脆弱。
而現在，她必須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氣，勇敢地面對現實，好好地活下去。
她相信，沐辰也一定會希望自己堅強的活下去的。
這麼想著，她已然邁開腳步，朝著馬車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時，已值日落西山之時，傍晚的風，吹的這紅楓林裡的樹葉簌簌作響。
無論是樹上的，還是地面上的，皆是如同演奏著一曲秋天的樂章。
讓人歡喜的同時，心裡亦是充滿了秋天的薄涼。
護送欣悅前來的那名鐵騎，在等候了將近一個半時辰之後，終於瞧見欣悅踏著滿地紅楓，在秋風的吹拂下緩慢走來的身影。
突然之間，他不禁覺得，小王妃似乎又振作起來了一般。
此時的她，與先前那抹蕭瑟的背影，給人的感覺，竟是差了這麼多。
甚至於，他幾乎懷疑是否是自己眼花？
可是，揉了揉眼睛再看，他還是有一樣的感覺。
只見那抹穿著月白色大麾的纖弱倩影，此時看來，竟是如此倔強而又堅強地迎風走來。
彷彿絲毫不畏風雨的侵襲一般。
讓人遠遠看著，竟不由自主地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
欣悅回到王府的時候，日頭早已經落下，只餘了那大片晚霞在天邊迎接著即將到來的夜幕。
不出所料，欣悅剛一步入辰居，就聽見了天陽的哭聲。
那聲音，真叫一個撕心裂肺啊，欣悅一聽，頓時心裡一緊，連忙快步朝辰居裡面走去。
越是朝裡走著，那聲音就越發響亮。
欣悅疑惑之際，越發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就在她走在辰居花園當中之時，遠遠地，她便瞧見一個小身子一邊哭著一邊搖搖晃晃地奔跑在這花園間的小道上。
身後跟著的，赫然是拂柳和紅巖兩個丫頭。
只聽她們一邊跟在天陽後面慢慢走著，眼中卻是注意著天陽的一舉一動，生怕他摔著似的。
「天陽，你娘很快就回來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紅巖在後面不停地勸著，可是天陽就是不聽，口中一邊哇哇大哭著，一邊叫著要找娘。
欣悅見狀，頓時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想哭，是因為天陽這孩子，竟是如此離不開她。
想笑，卻是因為他那小身子搖搖晃晃奔跑在小徑上的樣子，看上去十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