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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不堪回首的從前 第175章 蹊蹺 文 / 斷欲

    第175章蹊蹺

    陳默然不聲不響,慢慢拉起了兒子。歎了口氣說:「跟你爺爺學學吧,八國聯軍進中國的時候,你太爺爺領著你爺爺一路逃荒過來,差點餓死,最後被嘎子溝的鄉親給救了。他靠著三間豆腐坊起家,數十年的時間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南至南洋北至蒙古的包頭,陳家的生意遍佈天下。甚至做到了日本,可你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個文盲。」

    「你說啥?我爺爺不識字?」春生再一次蒙了。

    陳默然點了點頭。說:「雖然他不識字,可做生意的人幾乎沒有人不佩服他的。」

    春生說:「既然咱們家這麼有錢,那為啥,為啥六零年的時候我爺爺會餓死?」

    陳默然苦苦一笑:「天啊,都是天!這正應了那句,錢不是萬能的,那是自然災害,沒有人能扛得住。這些錢都是你的,將來是小磊的。我這裡還有兩張存單,一張是留給茂生和小秋的,一張是留給憨子和巧靈的。憨子和巧靈的那份是孫茂源老爺子留下的,交給了我,現在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春生笑了,笑得很苦,說「爹,有這些錢咱們為啥不賄賂一下那些鄉長書記和縣長,為啥要把我和鳳妮偷偷藏起來?你這不是……」

    陳默然忽然發怒了,冷哼了一聲:「你小子懂個屁,有錢就是災禍,錢越多災越多,再說你憑什麼說這些錢就是你的,上面又沒有刻你的名字。」

    「難道,難道就只讓他們躺在這裡?這不糟踐了嘛!」

    陳默然說:「不會糟踐,你們分批拿出去,換成人民幣慢慢花,以後開工廠也好,做生意也好,都是資本。我老了,一輩子啥也沒有留下。所有的黃金時期都被耽擱了,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你和小磊身上了」

    陳默然的臉色很陰沉,他把所有的一切完全對春生交代清楚。然後走出了所有的房間。把懷裡那串鑰匙也給交給了他。然後順著繩子爬了上去。

    這一夜陳默然沒有睡覺,他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現在是自己交權的時候了。陳家偌大的家業終於後繼有人了。他也很欣慰。只是擔心自己的孫子能不能生出來。

    其實默然感到,人們刻意的超生無非就是一個字——窮!如果每個人都是小康生活,吃喝不愁,誰原意受罪生孩子?那孩子從小到大多不容易啊?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是陳默然總結一生的感言,所以這一夜他感慨萬千,怎麼也睡不著。

    天剛剛亮的時候有人拍門,陳默然開門一看,認識,竟然是自己姥姥家的鄰居。這人剛一進門陳默然就預感到了不幸,舅舅可能不行了。

    陳默然把人拉進了屋裡,鄰居說,你快去看看你舅舅吧,一隻眼不行了,他臨死想見你和春生一面,有話要說。去晚了恐怕就見不著了。陳默然沒有感到吃驚,人總有一死,舅舅也不例外。所以他趕緊兜上鞋,把鄰居送走了。來到水井的旁邊,他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讓春生同去。一隻眼平時最疼春生了。最後不看孩子一眼恐怕死不瞑目。

    猶豫再三,還是去一次吧,一天不到就讓春生回來。所以他再次下到了井裡,把春生叫了上來、春生聽說舅老爺不行了,馬上就泣不成聲。不由分說推著自行車拉起父親就走。

    一隻眼確實不行了,他今年快90歲了。鬍鬚早就白了,臉上長滿了老人斑。他呼哧呼哧穿著粗氣,就是嚥不下最後一口氣,陳默然感到的時候,他晃晃悠悠爬了起來。

    陳默然走進門,一隻眼死死拉住了他:「默子……你可來了,災難,災難啊,陳家有鬼,有鬼!」

    陳默然嚇了一跳,看著舅舅語無倫次,連忙一把將他扶住。一隻眼昏迷了一會兒,卻又醒了。再次抓住他說:「默子,舅舅不行了,要走了,你們陳家的後人,就……別再想了,只有小磊一個,現在……鳳妮肚子裡的孩子,是個鬼,來報復陳家的,我今天要把他帶走,你們……都別阻攔!」

    陳默然有點迷惑不解。他知道,人在臨死的時候,眼前往往都會產生幻覺。當年孫茂源死的時候,就跟舅舅一樣,說自己看到了父親陳太雲的鬼魂,說陳太雲手裡拿著鐵鏈要來拘他,一口氣沒上來就走了,這正應了四狗子說的那句話。孫茂源是嚇死的,而且是被自己的老對頭陳太雲給嚇死的。

    現在的舅舅同樣是這樣,陳默然嘴裡雖然不相信,可心裡卻感到一陣不妙。他抬眼看了看春生。春生笑著說:「舅老爺,您這是迷糊了。休息一會兒吧。」

    一隻眼又死死抓住了春生,吼了一聲:「春生啊,鳳妮肚子裡的孩子……不能要啊——!」說完大叫三聲氣絕而亡。

    陳默然上前探了探,舅舅已經斷掉了最後一口氣。

    他搖搖頭,坐在了舅舅的身邊。看著幾位鄰居為舅舅穿好了衣服,臉上蒙上了一塊白布。眼淚終於撲簌簌落了下來。

    陳默然的親人一個個離去了,有血緣關係的上輩人只剩下了一個舅舅。現在他也走了。一種寂寞的憂傷從心頭升起。

    人的一生是孤苦的,也是難熬的。有位聖人說過,人生下來就是為了業而生存。是為了還清上輩子欠下的孽債,每個人都在為了恩怨情仇而苦苦掙扎。這個世界本身就是複雜的世界。

    陳默然沒有走,他要親手操辦舅舅的喪失。一隻眼一輩子孤苦,身邊無兒無女。默然是他唯一的親人。他看著兒子春生痛哭了一場,這才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先回去吧,鳳妮還在家等著,別讓她一個人害怕。「

    春生走了,陳默然掏出了所有的錢,為一隻眼置辦了棺材,一幫吹鼓手吹吹打打送到了墳上。知道天色微黑。當他收拾好一切準備回家的時候。狗子忽然就闖了進來氣喘吁吁說:「默然伯伯你快回家看看吧,大事不好了,家裡出事了!「

    陳默然大吃一驚,忙問出了什麼事?狗子說:「鳳妮,鳳妮被計生隊給抓走了,半路上,半路上孩子就被他們給流掉了,生下了一個死胎!」

    「你說啥!」陳默然幾乎瘋了。怒吼一聲:「春生呢?他不是回家了嗎?那幫根本不是春生的對手,他為啥不還手?」

    狗子說:「春生回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孩子已經沒了,鳳妮也昏了過去。現在他拉著鳳妮到醫院去了。」

    「哪家醫院?」

    「在……在縣醫院。」

    陳默然瘋了一般,騎上自行車就走。他心裡咯登一下。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鳳妮不是在井底好好的嗎?他們是怎麼找到她的?為啥要強行給他流產?這幫斷子絕孫的王八蛋,給你們拼了!

    陳默然怒氣沖沖,直奔縣醫院,來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門口站了一大幫人,這些人他都認識,正是計劃生育工作隊的,當中一個正是侯三。侯三發現陳默然氣沖沖趕了過來。趕緊滿臉賠笑迎了上去。陳默然二話不說,抬手「啪——「的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直把侯三的兩顆門牙給拍飛了。侯三一個趔趄撲到在地上。

    幾個工作組的人員一看不好,趕緊上來攙扶。看著就要跟陳默然動手,陳默然一手一個,抬腳一陣亂踢。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眨眼被他敲翻在地。他餘怒未消,抄起了旁邊的一張凳子,咬著牙,瞪著眼,幾乎變成了禽獸,好像要把這一夥人統統殺死,來給自己的孫子抵命。

    這時忽然從門裡衝出了一個人,正是春生,他上去一把抱住了父親:「爹,你這是咋了?「

    陳默然真的瘋了:「要替天行道,殺死這幫孫子王八蛋,為我孫子報酬!「

    春生抓住父親,死死不敢放手:「爹,他們是不對,可是你沒聽舅老爺說嘛?這孩子不能要,真的不能要啊,他剩下來就是個死胎,死胎啊!」

    陳默然終於洩氣了,猛的蹲了下去,抱住頭放聲大哭。「陳家,難道真的只剩下小磊了。我難道真的沒有孫子命了?」

    春生拉了父親一把,慢慢說:「爹,這事真的很邪乎。我走了以後,你猜鳳妮在井裡碰到啥了?」

    「啥?」陳默然瞪大了眼。

    春生一字一句說:「死去的舅老爺!」

    「你說啥?你舅老爺到哪兒去了?他去幹啥?」

    春生說:「去取鳳妮肚子裡的孩子。他要帶他走,鳳妮不願意就嚇得大叫,狗子下到井裡的時候,鳳妮已經昏倒了。所以就把她背了上來,準備送醫院的時候,卻被計生隊發現了,強行要做掉。結果來時的路上,孩子就生了,是個死胎。我趕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陳默然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底下竟然有這等奇事?也就是說,一隻眼的鬼魂在春生還沒回家的時候就來到了陳家,並且下到了井底,他要帶走鳳妮的孩子,為陳家掘除後患。

    陳默然心裡不知道是啥滋味,現在的他已經呆如木雞雙眼無光,只是默默問:「鳳妮醒了嗎?」

    春生說:「還沒有。」

    默然說:「我去看看她。」

    陳默然來到病床前,看著兒媳婦一張白如蠟紙的臉,心如刀割。他慢慢坐在病床的旁邊,櫻子拉住他的手,陪著丈夫。他要等鳳妮醒來的時候,問問,家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鳳妮終於醒了。衝著春生甜甜一笑。春生趕緊撲了過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鳳妮說:「春生,孩子終於生了,是男還是女,我看看。」

    春生不想騙她,怕他傷心,假意笑笑說:「好好,是個男孩,小磊以後,有伴了……」

    鳳妮斜倚在春生的懷裡,一臉的幸福:「我知道。聽哭聲就是個男孩,長得一定像你,將來長大是個英雄。」

    陳默然渾身打了個冷顫,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風……鳳妮……你……你說啥?孩子生下來,哭過?」

    鳳妮說:「是呀,我聽見了,哭聲好大,」

    陳默然和春生同時變了臉色,又幾乎同時衝了出去,他們兩個飛一樣跑到了那輛汽車的旁邊。顧不得其他人的阻撓,死命的拉開了車廂的門。

    車廂裡,侯三一臉的尷尬,幾乎嚇個半死。「默然叔,你……幹啥?」

    陳默然瘋狂怒吼一聲:「鳳妮生下的孩子呢?我看看——!」

    侯三嚇的坐在了車廂裡,手裡的紙箱子掉在了地上,裡面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孩子,臉色發青,雙眼睜得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陳默然一把抱起了紙箱子,竟然發現。孩子的脖子上有一個紅紅的指痕。很明顯,孩子生下來以後,是被人掐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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