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不堪回首的從前 第138章 鬥爭(2) 文 / 斷欲

    第138章鬥爭（2）

    柱子拉著兒子走了以後，所有的紅衛兵小將都散去了。櫻子從土炕上爬了起來，直接跑到了生產隊，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陳默然。陳默然聞聽同樣吃了一驚，不敢怠慢，扔下了手裡的簸箕就飛出了牲口棚，快步如飛追趕了過去。

    來到鄉衛生院，狗子很快被拉進了救護室，裡面有個老醫生，撥開狗子的眼皮看了看，立刻搖了搖頭，說道：「孩子傷的不輕，我們這裡醫療器械不全，條件也很差，趕快轉院吧，到市中心醫院去，哪裡的條件好一些，要快，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一句話不要緊，嚇得柱子差點跪了下去，哀求道：「醫生，這是我兒子，被我一不小心給打了，求求您了，救命啊。」

    老醫生苦笑一聲：「沒見過那個當爹的會對親生兒子下毒？夠狠的！」

    後面的陳默然氣喘吁吁趕了過來，一聽這話怒道：「能治就治，不能治我們扭頭就走，胡說八道什麼？」

    老醫生撇了撇嘴不再做聲，柱子哀求地看了默然一眼，說：「哥，你說該怎麼辦？」

    陳默然道：「還猶豫什麼，送大醫院啊！」說著拉起排子車就走，腳步如飛。

    老醫生說的不錯，鄉里的衛生院條件確實不行，柱子一鋤頭下去力道很猛，他把兒子完全當成自己戰場上的敵人了，當年在戰場上柱子也是一員猛將，跟日本人拼過刺刀，對國民黨扔過手榴彈，他領著老鐵交給自己的隊伍輾轉廝殺很少打敗仗，手上的力氣是握重機槍握出來的，所以力道很猛，雖然他鋤頭揮下去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將力道不由自主卸去了三成，可鋤頭是鐵傢伙，所以他立刻就後悔了，後悔的不能自已。

    陳默然快步飛奔，一邊走一邊埋怨柱子：「孩子到底犯了什麼錯？為啥要下這麼重的手？」

    柱子將紅衛兵要查抄陳家的經過細說了一邊，最後才說：我也是一時氣憤，失手了，默然歎了口氣說：「東西能值幾個錢？砸就砸了，孩子的命要緊啊，你也是。」

    柱子說：「他們批鬥我可以，甚至打我都沒有關係，就是不能毀掉陳家，老太爺留下的東西不能就這麼被他們給毀掉！」

    陳默然沒有說話，感到眼角濕了。幾十年來，柱子和滿倉對陳家忠心耿耿，他跟柱子更是像親生兄弟一樣，從小不分你我，他有什麼柱子就有什麼，一起玩耍，一起上初小，一起下地勞動，從沒有分開過，表面上是主僕，背地裡卻是兄弟，這也許就是柱子對陳家忠心的原因。可是眼前的狗子跟柱子一樣啊？他跟春生也是兄弟，自己簡直把他當成了親生的兒子，吃穿住用從來沒有厚此薄彼，可這孩子為啥跟陳家的冤仇這麼大？為啥在學校的時候要陷害春生？為啥要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批鬥白狼？還把他打成重傷？為啥要查抄陳家？難道自己跟他有什麼過節不成？還是在什麼地方被他給誤會了？是不是因為香榮的死？

    陳默然腦子裡翻江倒海，想了一路，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中心醫院終於到了，車上的狗子也完全成為了一個血人，身上的綠軍裝完全被血水陰濕，渾身酸軟像一根麵條一樣，已經昏迷不醒，頭重重低下，耷拉在車幫上。陳默然連忙抱起他衝進了急救室，幾個身穿白衣的護士跑了過來，一把接住，柱子跟默然在外面的長椅上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整整四個小時，狗子終於被抬了出來，默然跟柱子連忙撲了過去。旁邊的醫生問：「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柱子怯怯站了起來，很害怕聽道什麼不幸的消息，醫生說：「好險，再用一分力的話腦顱就要砸破了，就會腦內出血，那樣恐怕就無法收拾了！」

    默然上前一步問：「現在怎麼樣？是不是脫離危險了？」

    醫生說：「他的頭部是粉碎性骨折，已經有淤血滲透到腦部，不過都已經清出來了，現在沒事了，可能會留下腦震盪的後遺症，不過也不太嚴重」

    柱子終於虛了口氣，握住醫生的手連連感謝。然後又看了看病床.上的兒子，抬手擦了把淚道：「這次給你個小小的教訓，以後再敢犯錯，我還砸你！」

    默然笑了笑說：「沒事就好，別嘴硬，這事又怪不得孩子，他只是被……蒙蔽了。」

    狗子被推進病房以後，默然第二天上午就回到了村子裡。白狼已經等的不耐煩了，看到他回來，一把拉進了牲口棚裡，憂心忡忡問怎麼回事？默然將紅衛兵要抄陳家的事情跟白狼說了一遍，白狼歎了口氣道：「幸虧柱子把兒子打了，陳家才免遭迫害，孫家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你們走了以後，孫家被翻了個底朝天，你猜他們翻出了什麼？」

    「什麼？」陳默然問道。

    「大洋，就是銀元啊，整整六櫃子銀元，全部放在了孫茂源家那口紅薯井裡，還有很多的名人字畫，古董和玉器。這些東西全部被沒收了。」

    「不對勁啊。」陳默然說道：「孫茂源的銀元不是都給他兒子耀文給搶去了嗎？怎麼又冒出六櫃子銀元來？難道這老頭偷偷藏了不少的錢？」

    白狼道：「這就不知道了，不過茂源老漢這次恐怕是真的瘋了，滿街亂跑大喊大叫，鳳妮哭哭啼啼在後面追著爺爺，看著挺可憐的。孫家落到如此的地步，可憐啊可憐。」

    陳默然無語了，回來的時候他就發現陳家烈焰沖天，不知是什麼東西被燒了，如果猜的不錯的話，應該是他們家的藏書，茂源老漢雖然不愛看書卻是個惜書如命的人。每次到他家他總是拿出自己的藏書叫他看，那些書都是難得的珍本，沒想到現在成了孫家的罪證。那陳家的書會不會同樣難逃厄運？

    這時的默然隱隱感覺到，天真的是變了，變得他不認識了。他暗暗感覺到，一種難逃的厄運已經鋪天蓋地向陳家襲來。也許這就是蝸牛說的，陳家必有一劫。

    陳默然悶悶不樂回到了家，在書房裡呆了良久。看著書架上一排排的藏書戀戀不捨。

    這些書都是陳家興旺的時候，陳太雲化千金買來的。陳太雲識字不多，吃夠了文盲的苦。所以立誓要讓兒子博覽群書。哥哥浩然跟他一樣，都是惜書如命的人，這些書每一本默然都看過，各個愛不釋手，本來打算要留給兒子，將來留給孫子。現在看來不行了，自己恐怕要親手毀掉它，因為還有比這書更重要的東西，就是人的生命。

    天黑的時候，默然在院子裡點燃了一堆篝火，將書架上的書全部搬了出來，連同書架全部投進了火堆裡。**皮皮嗶嗶啪啪作響，濃煙瀰漫在整個陳家大院上空，這火一直燒了半夜，直到黎明時分才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