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從富豪到乞丐 第52章 最後一面 文 / 斷欲
第52章最後一面
老鐵走了以後,陳默然的心裡像一泓平靜的秋水,那是一種無愧於朋友的心裡報償。在以後的幾天裡,他每天早出晚歸,跟滿倉一起拉著黃牛下地勞作,回家以後心安理得咀嚼著小翠端上來的飯菜。這種日子讓他心情舒暢,既不用躲避當年逃難時那種無端的追殺,也不用擔心名利場上的各種勾心鬥角,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做一個普通人的幸福和快樂。每天下地回來,總是汗也顧不得擦上一把,就跑進慧雲寺裡去看櫻子,櫻子在三姑無微不至的照顧下臉色漸漸發紅,身體也胖了不少,甚至按耐不住將要做母親的喜悅心情,連連趕製小孩子可以穿的衣服,從一歲到六歲一件不少。櫻子的穿著也十分講究,總是一塵不染,雖然衣服不是很新但很乾淨,炕上的被子也疊得有稜有角,臉上雖然沒有塗脂抹粉卻總是粉白無瑕,那是一種自然的美,淳樸的美,天生麗質的美,就像冰山上的一株雪蓮那樣怒放芬芳。而她和陳默然之間的距離好像越來越遠,每次當他跟她說笑甚至動手動腳時,她最多只是抿嘴一笑,然後輕輕把他推開。
兩個月以後的一天,他發現小翠忽然食慾驟減,時不時開始嘔吐,於是就關切地問:「你是不是有了?」小翠終於含羞帶臊點了點頭,陳默然忽的抱起了她,滿院子發了瘋一樣亂轉,嘻嘻哈哈的笑聲充滿了整個陳家大院。
1946年是陳家大院最喜慶的一年,老鐵走後不到一個月的功夫,柱子騎著默然的那匹大青馬也從外面趕了回來,告訴默然說老鐵大哥很安全,已經順利脫險,他這次回家是來向大家告別的,山上的數百弟兄擁立柱子為麒麟寨新的頭領,他們已經跟八路軍取得聯繫,願意被收編,幾日以後就要奔赴前線,加入新的戰鬥。陳默然點了點頭,說:「柱子兄弟終於長大了,有志向有抱負,好樣的!柱子笑了笑說:「少爺,只要你願意,麒麟寨的所有弟兄都會跟著你走,不如跟我們一起去參加八路軍,幹一番大事業!」柱子的雙眼充滿了亮光和期待,目不轉睛看著默然。陳默然笑了笑道:「算了,我這人命中注定是個安於現狀的人,成不了氣候,山上的弟兄你可要照顧好了,不然對不起老鐵大哥」。柱子的眼神立刻暗淡下來,顯示出一種無奈,最後歎口氣說:「人各有志,不可強求,我爹就拜託你照顧了」。
這時候,滿倉和陳太雲忽然一步邁了進來,陳太雲焦急萬分,說道:「柱子,你就這麼走了?你爹可就你這麼一個兒子,我們都已經老了,不願意看著自己絕後,雖然說你從前是我們家的傭人,可我一直都把你當做親生兒子看待,我們都希望你趕快成個家,不如這樣,我為你尋了一門親事,是後街趙老聶的三閨女,乾脆你成了親再走不遲」
柱子苦苦笑了笑說:「東家,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我不能成親,你知道,戰場上槍子不長眼,萬一有一天我光榮了,不就坑了人家嘛?東家的好意柱子心領了,我看還是算了。」
滿倉氣的渾身發抖,上前一步揪住了柱子的耳朵,破口大罵起來:「你個混蛋王八羔子,非要看著我絕後是不是?你安的什麼心?告訴你,這親事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不然我就讓少爺打斷你的腿!」柱子無可奈何,只有舉手投降,爽快地答應了。
陳太雲親自做媒人,當天就跑到了趙老聶的家。趙老聶結婚20年了,眼看著老婆的肚子一次次地鼓起,又一次次癟了下去,一連生了五個丫頭,就是搗鼓不出個男丁!分別是花容,新榮,香榮,巧榮,麗榮,被稱作是嘎子溝的五朵金花。
他們的大閨女花容和二閨女新榮分別嫁給了孫茂源的兩個兒子孫耀文和孫耀武,是前幾天剛成的親。去喝喜酒的那天,老趙家剩餘的三朵金花來送姐姐過門,陳太雲看到香榮的第一眼就暗暗打定主意,這孩子心靈手巧,模樣也算周正,不如把她許配給柱子。滿倉跟了他幾十年了,柱子對待自己絲毫不比親爹差,不能眼看著滿倉家絕了後。
當陳太雲滿臉謙卑恭敬把自己的來意跟趙老聶兩口子細說一遍時,老趙的媳婦紀氏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連連說不行不行,在我這幾個閨女中,就數三閨女香榮最懂事,知道心疼人,俺閨女要嫁就嫁個有錢人家,將來吃喝不愁,你們陳家已經破敗了,再也不是從前的陳家了,不能看著俺閨女過去以後受罪。陳太雲呵呵笑了笑說:「你去問問香榮,看她願意不?只要她應許一聲,你要座金山來我也給你。」
誰都沒想到的是,老趙媳婦剛剛出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跑了回來,滿臉堆笑,說道:「閨女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那就這樣了,當初孫家提親的時候是每個閨女三百大洋,你告訴柱子,準備好三百大洋就行了。」陳太雲一陣哈哈大笑,從腰裡掏出滿滿一袋銀元,抬手晃了晃,一陣悅耳動聽的響聲從袋子裡嘩嘩傳來,然後放在桌子上說:「你張的嘴小了,這是500塊錢,剩下的給閨女做身好衣服,打扮的漂亮點,我可不想虧待了孩子。」趙老聶兩口子歡天喜地,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連連說你看你看,俺又不是賣閨女,您也太客氣了。
成親的當天,陳家終於迎來了兩年不見的熱鬧場面,柱子穿著嶄新的新郎裝,騎著高頭大馬神氣十足。香榮也打扮得花枝招展,高高興興進了陳家的大門。當天晚上,當所有的賓客散去以後,柱子走進了洞房,不多會兒的功夫,從裡面傳來一陣嚶嚶的哭聲。陳默然半夜起來解手的時候嚇了一跳,還以為小兩口房事不利,鬧起了彆扭,連忙伸長耳朵站在窗戶底下聽了聽。只聽柱子說道:「你別難過,這又不是生死離別,我是去打國名黨,保家衛國,什麼時候解放了我還會回來的,到時候咱倆繼續過日子」香榮嗚咽了一聲道:「到時候你立了功,恐怕就會忘了俺,聽說八路軍的隊伍裡有很多漂亮妮子,你可別耀花了眼?」柱子說:「放心,我有你一個就足夠了,走到哪兒我都不會忘了你。」
兩天以後,柱子終於要走了,一家人依依不捨把他送到了村外,香榮的眼裡含著淚,終於沒有哭出聲來,只是眼巴巴地看著他,難以割捨。柱子看了看將要離別的新婚媳婦,又看了看白髮蒼蒼的父親,最後對陳默然說道:「少爺,我爹和香榮就拜託你了」陳默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柱子兄弟,以後不要再叫我少爺了,咱們是兄弟,比親兄弟還要親,放心地去吧,到部隊好好幹,家裡的一切我會照顧好的。」柱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忽的抱住了陳默然,最後流著淚說道:「哥,我走了」,然後猛地轉過頭去,一步一步離開了,一家人默默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背影,嗚咽的抽泣聲終於響了起來。誰也沒有想到,柱子一走就是20年,再一次見面的時候已經是1964年的冬天,那時候,香榮已經被難以忍受的自然災害奪去了生命,她和柱子今日的分別,成為了他們終生難以忘懷的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