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08章 文 / 水月菱
第108章
乾爹蕭傑告訴他，小愷，你的身世是個永遠不能曝光的秘密。
為什麼不能曝光？蕭愷不懂。乾爹說，如果你的身世公諸於世，你的親爸爸將會面臨一場滅頂之災，而你也無法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
蕭愷似懂非懂的點頭，他的出生是個秘密，好吧，就讓這個秘密永遠隱藏起來吧。
六歲那年的生日party上，蕭愷見到了一個滿身光華的男人，他倨傲地站在吧檯前，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酒杯，安靜的凝視著杯裡的液體流動，暗紅的波紋，在他的眼睛裡湧動。
陌生男人摸出煙點燃，蕭愷看見一張照片，從他的口袋裡掉下來。他貓著身子走過來，從地上撿起那張照片，照片裡有兩個氣質截然不同的女子，唯有一點相似，大概就是眼神，神采飛揚的眼神。
「叔叔，你的照片……」蕭愷將照片遞給那陌上男人，他微微一愣，指尖的煙差點夾不穩，那模樣很狼狽，卻把他逗笑了。
陌生男人也跟著哧哧的笑了，他彎身蹲下來，雙眸靜靜地看著蕭愷，蕭愷凝視著他微微上揚的眼睛，暗自思忖，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
「這張照片……」陌生男人盯著他手中的照片，幽暗的眼睛頓時覆上一層薄霧。蕭愷發現他的目光，專注地落在左邊的女子臉上，滿目儘是蒼涼。
蕭愷覺得，這位叔叔糾結的表情，很像小胖同學便秘時的表情，於是他伸出手，很誠摯的說：「叔叔，洗手間就在走廊盡頭。」
陌生男人雙眼發直，突然伸手將他抱入懷裡，溫暖的大手撫摸著他的腦袋，有種陌生的暖意在蕭愷的胸口蕩漾。
這是什麼感覺？他困惑的眨著眼睛，為什麼在這個男人懷裡，他覺得很溫暖，很安心。他想，要是能永遠這麼暖和該多好。
陌生男人哽咽著，狠狠地抱住蕭愷，嘴裡哽咽著吐出四個字，「我的小愷。」
蕭愷納悶，乾爹和乾媽每次這麼抱著他時，總會默默流淚，現在，這個陌生叔叔也被他弄哭了。自己有什麼神奇力量嗎，為什麼抱著他的人不會笑，總是哭。
後來乾爹和乾媽過來，將他帶走，蕭愷趁乾媽不留意，溜回去躲在角落裡，他看到乾爹蕭傑低著頭，對剛才的陌生叔叔畢恭畢敬的匯報他的事情，蕭愷認真的聽著，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最後消失。
原來，乾爹不是親爸爸，乾爹永遠不會成為親爸爸。那個站在射燈下，眉目如畫的男人，才是他的親爸爸。
在那之後，親爸爸常常來看他，爸爸給他買故事書，玩具，點心……蕭愷耐心的等著他告訴自己，小愷，我是你的爸爸，又或者說，他在等著爸爸再抱著他說一次，我的小愷。
可是，從六歲等到現在，他再也沒有說過那樣的話。
蕭愷用盡方法偷聽乾爹與爸爸說話，他們從來不會提起媽媽的事情，蕭愷傷心的想，難道他的媽媽已經變成天使了？
然而有一天，他看見乾爹架著喝得醉醺醺的爸爸回來，那天乾媽不在家，他們兩個人窩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喝酒，一邊侃侃而談，渾然不像以往所見的那樣正經。
乾爹放下酒杯，突然開口說道：「經過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找到她嗎？不如放棄吧，你把小愷帶回家，他們總不至於把孩子趕出去……」
「傑，對不起，我對你說謊了。其實我早就找到她了。」爸爸盯著酒杯，聲音苦澀，「但是，對於她來說，我始終是個陌生人，她甚至不知道小愷的存在，你讓我怎麼對她說？」
「嗯？怎麼說……」乾爹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坐直身/子，「她不知道小愷的存在，怎麼可能，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
「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她已經『自殺』過兩次了，我不敢，真的不敢讓她知道小愷的存在……」爸爸整個人匍匐在茶几上，射燈將他眼角的淚照得格外刺眼。
爸爸在痛，很痛很痛……就連聽得一頭霧水的蕭愷，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那張麻痺神經的痛楚。
媽媽不是拋棄了我，媽媽只是不知道我的存在。蕭愷看著醉倒的爸爸，心想，爸爸你也很想媽媽是吧，我幫你把媽媽找回來好不好？
那天，他鼓起勇氣對醉得一塌糊塗的爸爸說，「爸爸，小愷想你。」
爸爸渾身一顫，伸手將他扯入懷裡，蕭愷瑟縮著身子，爸爸的眼淚掉在他的脖子上，臉上，他第一次看到一個大男人哭得那麼傷心，然而他的視線確實渙散的，蕭愷不知道他究竟是清醒的，還是隨時會倒下不省人事。
「我的媽媽，長得漂亮嗎？」良久，他鼓起勇氣這麼問。
爸爸眸光黯沉下來，他又下意識去摸煙，這一次，他將那張與煙放在一起的照片拿出來，目光繾綣的凝視著照片裡的女子，啞聲說：「她很漂亮，全世界沒有人比得上她。」
蕭愷呼吸一窒，順著爸爸的目光看過去，焦點落在左邊的女子臉上。
後來，他帶著照片逃跑了，因緣巧合，他遇到一個叫凌洛的男人，他與凌洛達成了協議，凌洛幫他調查照片裡的那個女人的事情，而他則幫凌洛做一件事情。
蕭愷窩在未央的懷裡無聲歎息，終於找到你了，親愛的媽媽……宋未央。
蕭愷一臉虔誠地看著未央，分別用國語和西班牙語表達他這輩子再也不會離開未央。
未央嘴角抽搐了一下，看著他虔誠的目光，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吞了回去。在座的人都知道，未央絕不可能是蕭愷的媽媽，是誰誤導蕭愷，只能等他的乾爹蕭傑來解釋說明。
凌洛焦慮的看著未央，急於問清楚她與華世皓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可是風雲家族的成員圍過來，纏著他細細詢問凌執隱的事，他一時沒法脫身。
華世皓心不在焉的支著下巴，雙眸有意無意的瞟向角落，這一幕落入風雲家族的其他成員眼裡，他們無聲的對視一眼，瞬間達成了一個默契。
裴謙伸手搭在凌洛的肩膀上，一本正經的說：「凌洛，關於秦集團內部結構，有些地方我始終沒法弄明白，你得詳細解說……」
「凌執隱的生意，側重點放在販毒，還是販賣嬰兒和人體器官這方面？」沈君翼和氣的笑著，用身體擋住凌洛的視線。
凌洛憤怒地瞪著面前那兩個表情無辜的傢伙，他身後還站著兩個準備向自己提問的傢伙……居然用人海戰術，太卑鄙了！
華世皓無聲的嗤笑，他們風雲家族的每一個人，彼此間有種無聲的默契，凌洛再氣惱，也不能在此時衝過來將未央帶走。
他站起來悄無聲息的走到未央面前，未央手裡捧著一本書，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線。蕭愷安靜的窩在她懷裡，模仿未央的姿勢裝模作樣的拿著一本書，虔誠的神情讓人不忍心欺負他。
角落裡安靜得不聞人聲，壁燈將他們的身影疊映在牆上，淺淺螢光落在未央白皙的臉龐上，半闔的眼簾下，一雙瀲灩的眼瞳閃著半暗半明的光。華世皓的腦海裡飄過一個詞彙，眉目如畫。
她忽然微微皺眉，夾煙的手忍不住貼上她的臉頰，煙霧嗆得他們連聲咳嗽，蕭愷和未央動作一致的抬頭怒瞪華世皓。
未央摀住蕭愷的鼻子，毫不客氣地衝他嚷道：「不准在小孩子面前抽煙，滾開！」
不准？滾開？
華世皓微微挑眉，唇角悄然泛起一絲笑意，冰冷的眸光竟柔和了幾分，心情似乎很好。
在他轉身去找煙缸時，未央和蕭愷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想法——華世皓真是個怪人！
脫離了煙草的氣息，未央感覺胃部抽痛了一下，不自覺的皺起眉。
去而復返的華世皓，端著兩杯牛奶走過來，目光落在她輕皺的眉上，淡淡的語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胃痛？先喝點牛奶暖胃。」
說著，他先將其中一杯遞給蕭愷，那小子立即縮到一旁，滿臉的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