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棠芯
淚水沖刷過她蒼白的臉,胸口蘊藏著劇烈的痛楚,瞬間,杜筱柔知道自己要永遠的失去嚴碩了,她犯的錯誤永遠都是這樣致命的錯誤嗎?
「我還要回公司,今天妳早點睡吧,我可能不回來。」他繃緊臉走了出去,就算是他,也會有痛苦的時候吧?
此刻,就是他感到痛苦的時刻,心裡那個脆弱的地方正在擴大,而他,不願意看到那個流淚的她。
她的淚水會讓他心軟,會讓他忘記她辜負了他的期待,會讓他忘記自己的原則和她的錯誤,會讓他想要伸手去扶起她,將她抱在懷裡,為她拭去淚水……
可是現在,他也受傷了,他沒有像自己想像中的堅強,堅強到到可以忽略自己的傷口,而先去安慰她。
杜筱柔安靜的坐回身後的沙發上,淚水無聲的從她眼眶裡不斷流出,然後,她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了,原來心痛到極點以後,真的會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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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嚴碩沒有再和杜筱柔說過一句話,也不曾踏進過她的臥室。
杜筱柔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彷彿都進入了一種真空的狀態。她什麼也不能想,什麼也不能做,渾身沒有任何力氣。
白天,她可以感覺到他離開的腳步,晚上也能分辨得出他何時回來。他只是不走進她的房間,只是繼續睡在書房裡。
他一天比一天晚回來,杜筱柔幾乎是聽到他的腳步聲才能入睡,雖然看不到他,可是感覺到他回來,總能讓她麻木的心暫時安定下來。
起碼,他還回來,還在她的隔壁,而不是在很遠的地方……
這一天,當她準備入睡的時候,忽然一陣痛楚從小腹處傳來,那種抽痛讓她整個人都痙攣了一下。
怎麼回事?她坐起身,痛楚並沒有立刻消失,反而是越來越頻繁,她咬緊牙根,寶寶……
細密的汗珠開始冒上她的額頭,杜筱柔忽然想到醫生向她描述過的痛楚,難道這就是陣痛了嗎?可是離預產期還有三個星期呀!
等這陣痛楚過去,她咬牙起身想要去敲隔壁的門。「嚴碩、嚴碩我……」她打開門,可是卻渾身沉重的無法向前一步。
「有什麼事?筱柔,妳怎麼了?」正站在房間中間的嚴碩緩緩的回過身來,一瞬間,他本來凌厲的目光就轉為極度的驚訝。
她抱著肚子,臉色慘白如雪,整個人彷彿快支持不住了。「我……陣痛……好像開始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嚴碩就已經走了過去,抱住她。「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妳先去床上躺著。」看著她那張寫滿痛苦的臉,他忽然顫抖了一下。
預產期應該還有三個星期,怎麼會突然就開始陣痛了呢?
「啊……」又一陣痛楚襲來,杜筱柔雙腳一軟,嚴碩趕緊把她抱到床上。「我去把媽叫過來。」這個時候,他竟然感到有些手足無措,一向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男人,卻發現他對生孩子的事一點也不瞭解。
他先打電話叫了救護車,然後就衝進母親的房間,還好時間不晚,母親還沒入睡,她跟著嚴碩來到杜筱柔身邊,此時杜筱柔又忍過一陣強烈的陣痛。
「怎麼辦?」看著杜筱柔額頭上的汗珠,心疼就如鋒利的劍般劃過他的胸口,他不自覺的跪到她的床邊,握住她滿是汗水的手,感覺到她的顫抖。
「我沒事。醫生說這些都是必經的過程,還要痛上一陣子,寶寶才會出來。」她張開眼看著他,努力讓自己微笑。
「要好幾個小時?」他堅毅的臉龐立刻罩上一陣死白。
「阿碩,你先放鬆些。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比較辛苦,更何況筱柔又是早產。」嚴母也不覺有些擔心。
「沒關係的,之前的產檢我一直很健康,就算早產,我相信我和寶寶也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說話間,窗外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
「總算來了。」他在醫院也有股份,所以給杜筱柔最好的照顧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媽,我跟著去醫院就行了,妳在家裡等消息。」他握住母親的手,來不及多說什麼,就追著杜筱柔而去。
嚴母微微歎息,她並不像嚴碩那樣緊張,她也是母親,知道生孩子本來就是如此。
可是嚴碩,看起來是真的擔心極了。或者經過這個過程以後,他才會更加珍惜他和杜筱柔之間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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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筱柔眨了眨有些乾澀的雙眼,一時間她並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只是覺得全身疲憊不堪。
可是剎那間,她就想起一切,她著急的張開雙眸,開始在這間特等病房裡尋找著什麼。
「寶寶……好嗎?」隱約中,她記得有個親切的聲音曾經在她耳邊說過。「是個女孩,身體很健康」,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此刻,她望著站在窗口的嚴碩,想到的就只有寶寶,是在她的身體裡成長的寶寶,是她和他的孩子!
嚴碩猛然回頭,那一刻,他的表情嚴厲,炯然的眸子閃爍著一種懾人的光芒,彷彿正有什麼積聚的力量想要從他身體裡爆發出來一樣。
杜筱柔坐起身子,她再度問道:「寶寶,她好嗎?我記得是個女孩,可是我連看她一眼也沒有看到,我……」
「妳先別動,醫生說妳必須好好休息。」他抿了抿嘴角,臉上的線條都繃得緊緊的,似乎在和誰生氣的樣子。
「寶寶……」她看著他,柔弱而蒼白的臉上有著堅定,大概是屬於母親的堅定吧?她一定要知道自己孩子的情況。
「她很好。」走到她的身邊,他按下她的身子,有些意外的,力道輕柔,甚至有種溫柔,和他表情裡的嚴厲完全不相符合的溫柔。
「真的嗎?她有多大,漂亮嗎?長得像你還是像我?因為早產,她會不會不像其它孩子那樣健康?她現在在哪裡,我想見她,我……」杜筱柔急切的表情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種明顯易見的擔心。
「她還在保溫箱裡,現在還不能離開。可是我向妳保證,她很健康。明天等妳身體好些了,妳可以去看她?但是現在,妳必須好好休息。」他的聲音裡滿是命令的意味。
杜筱柔垂下眼簾,痛苦掠過其中,她想到了自己和他之間的冷戰,想到他再也不想看見她,對她完全失望的事實。她很想讓自己微笑,可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我想見寶寶,很想很想見她。我是她的母親,她第一個看到的人應該是我,第一個把她抱在懷裡的人也應該是我,我……」說著說著,淚水就溢出眼眶。
「妳怎麼又哭了呢?這樣對妳的眼睛不好。」嚴碩皺著眉頭說。
「我也不想哭,可是就是忍不住。我……如果你討厭看到我,你可以不必留在這裡。我知道你現在對我是怎樣的感覺,你不必因為責任而留在我身邊……」她閉上雙眼,又一串脆弱的淚水滑落。
「妳知道我現在的感覺?」他的聲音微微提高,似乎帶著種憤怒。「妳知道當我看到妳因為疼痛而劇烈顫抖、臉色蒼白的時候,我是怎樣的感覺?當我聽到妳痛苦的叫聲,看到妳用力捏住床單的時候,我是怎樣的感覺?當我跟著妳一起進入產房,看著妳如何咬緊牙關努力讓寶寶出生,看著妳滿頭大汗,看著妳幾近暈厥的時候,我又是怎樣的感覺?」他轉身背對她,抿緊了自己的嘴唇。
嚴碩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一種感覺再也無法壓抑,在他看到她那痛苦卻又堅強、勇敢的讓寶寶順利出生的那時起,這種壓抑就變成一股力量在胸口徘徊,彷彿隨時就要噴發出來。
杜筱柔有些恍惚的抬起淚眼,雖然她已經感到疲累,但精神卻也在漸漸恢復。她有些不太明白他這些話的意思,許多問號盤據在她心頭。
「妳根本不知道我的感覺是什麼,那種忽然間感到要失去自己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東西的感覺!」
時間在這一秒裡是停止不動的,不論是對杜筱柔還是對嚴碩。他因為說出這句話而抿緊雙唇,身體緊繃。
她則因為聽到這句話而目瞪口呆,甚至忘記了一切的思想和呼吸。
「看到妳痛苦的模樣,我才領悟到,比起失去妳的痛苦,妳對我隱瞞了的事根本一點也不重要。妳活著,和我一起呼吸一樣的空氣,對著我微笑,與我說話,和我分享生活和工作中的點點滴滴,這才是最重要的事。」他堅定的眼裡閃過一種璀璨的光芒,那是一種信念。
嚴碩倏地轉過身來緊緊盯著她虛弱而蒼白的容顏。「就連寶寶,那個意外來到這個世界上,卻讓我無限期待的寶寶,我都必須跟妳一起看著她長大,一起聽到她說第一句『爸爸媽媽』;看到她踏出人生的第一步;看著她學會掙脫我們攙扶而獨自上路;看著她哭泣,看著她微笑……這一切一切,沒有其它人可以和我一同分享,只有妳,筱柔,除了妳,任何人我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