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雲石
白侖冷峻地道:「是你的女兒吧!王風影。」
白侖的話又帶給全場震撼,白蓮更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王風影手中彎刀砍出。「白侖,別胡說,大小姐可是若荷婚後十月產下的。」
白侖輕巧地閃過這一刀,「為了練陽脈神功,我跟若荷只有當過一夜夫妻,這麼巧,就有了蓮兒,時間上算來似乎不太對。」說時,手上又呼呼拍出兩掌,王風影急速跳開,掌風掃倒一名無辜的弟子,而台下其餘的弟子則是紛紛走避。
白侖急急下令道:「天門、山門護法,快幫本座拿下王風影。」
天門馮護法和山門簡護法得令,立刻擋住王風影的去路,各自亮出武器準備廝殺,刀劍聲起,台上灑落斑斑血跡。
白蓮兩眼無神,一步步後退,喃喃自語道:「不要啊!不要啊!」
剛過元宵不久的正月天,地上冰雪尚未融化,此時在暗夜天際響起幾聲悶雷,轟隆轟隆不絕於耳,更教眾人浮動不安。
白侖走近白蓮,仍是滿臉獰笑道:「雜種,今天就讓你去見你的淫婦親娘!」他擺起架式,準備讓弟子見識他日前練就的第五層陽脈神功。
趁著混亂,一排弟子脫離位置,齊站台下,白侖正要怒斥,就聽到萬天群一聲:「放!」
百餘枚寒蟾毒箭由弟子袖中激射而出,銀亮的光芒全往白侖身上刺去。
縱使白侖武功高強,立即以強勁的掌風倒送回去,但因距離太近,一時走避不及,五六枚較快的毒箭已釘上白侖的前胸,同時,五名弟子亦被倒射的毒箭所傷。
白侖快速地拔去毒箭,以內功逼出毒血,身上數個箭孔,溢出由暗褐轉艷紅的鮮血,煞是嚇人。這時,海門護法、人門護法,以及萬天群,手持刀劍,團團圍住白侖,而練武場的弟子也因所屬支壇不同,各自齊聚一起,虎視眈眈看著敵方。
「反了,你們一個個反了!」白侖指著萬天群道:「我一心栽培你,又將蓮兒許配給你,你今日竟來反我。」
萬天群道:「教主,對不起,你要殺表妹,我只好出此下策。」
「你的未婚妻和游平偷情,你還要救她?我看是你害怕不能當上教主的夫君,輔佐教主,甚至取而代之吧!」白侖諷刺他。
一語說中萬天群的心事,他率先出劍道:「是除掉你這個殘暴不講理的教主!」
自他知道白侖欲處死白蓮後,為恐經營許久的地位功虧一簣,遂暗中連絡平日與白蓮較為親近的王風影,再結合素來與天門、山門不合的海門、人門護法,一舉在今夜起事,名為罷黜教主,實則為鞏固個人地位,卻沒想到扯出一段白蓮的生父之謎。
白侖出招,掌風凌厲,奇寒無比,叫道:「就憑你們幾個陽脈神功練不到第一層的角色,也敢跟我比劃?」
台上打成一團,台下弟子也大打出手,一向紀律良好的天神教,今夜卻變成了你殺我砍的阿鼻地獄。
白蓮氣虛體弱,也不知被何人的劍氣掃到,跌落台下,她趴在地上,臉龐沾著泥土屑,一身白衫亦污穢破敗,身上多處傷口隱隱作痛,但她已經毫無知覺。
老天似乎在為天神教的傾覆而難過,傾盆大雨落到天神峰上,落到瘋狂廝殺、爭權奪利的人們身上,也落在不知為何而戰的年輕弟子頭上。
大雨淋滅火把的亮光,有的弟子被雨水澆醒,乘機摸黑離開,再也不做權力鬥爭下的無謂犧牲品。
但是台上依舊刀光劍影,掌風如電。白蓮渾身濕透,看著雨水帶著血水,由平台涓流至化成水窪的泥雪地中,內心也跟著淌血。
突然,一個人重摔在白蓮身邊,濺起一灘泥水,白蓮抬起頭來,見到王風影想要掙扎爬起,卻是力不從心,而隨後躍下的天門護法已一劍刺入王風影心口……
白蓮顫聲喊道:「王護法……」
王風影神色淒迷地望向白蓮,右手向她伸去,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他的眼前浮現出若荷年輕而幽怨的臉龐,那是她新婚一個月後,他們趁著白侖初一閉關練功時,兩人最後一次在溪畔繾綣,訴不盡的悲苦、愛戀、無奈,皆隨溪水東流,滔滔匯入無邊無際的苦海。
白蓮用力攫住王風影的右手,一如幼年時喊著他:「王叔叔,王叔叔……」
王風影微笑看著白蓮,喃喃道:「若荷,若荷。」他的微笑就僵在漫天大雨中。
白蓮的手鬆了,心也涼了,耳邊天門護法說著:「大小姐,教主之命難違,就此得罪了。」他拔出王風影心口的長劍,轉瞬間就要往白蓮刺下。
白蓮早已用盡氣力,心力交瘁。罷了!罷了!塵世已無可留戀,天地茫茫,再無去路,她眼前一片朦朧水霧,再也看不清世情。白蓮淚眼模糊,神志逐漸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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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幾經掙扎,生死浮沉,再睜開眼時,白蓮恍若隔世,一時無法想起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她挪動一下手腳,這才發現左手被一雙溫熱的手掌握著,她一驚,想抽回左手,卻驚醒了趴在床沿的游平。
一見滿臉鬍子的游平,所有的前塵往事立刻湧上心頭,白蓮掙扎著想要坐起。
見白蓮醒來,游平連忙上前扶著她的肩道:「菱兒,你終於醒了,躺著休息,不要起來。」
白蓮依然內力虛脫,使不出力氣掙脫游平,想要開口,卻是唇乾舌燥。她只好別過頭,然而心頭酸楚,眼淚還是不聽使喚地掉下來。
游平見狀心痛地道:「菱兒,不要難過,事情都過去了。對不起,害你受苦了。」他輕輕擦拭白蓮的淚水,又說:「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但是菱兒,你一定要相信我,如今我也離開家門,因為我想和你過一輩子啊!」
白蓮瞧著灰白斑駁的牆壁,淚水早已沾濕枕頭,她哽咽道:「你騙我,你一直在欺騙我,你殺了我吧!」她身子輕顫,突然胸口一痛,便嘔地吐出一口鮮血。
游平大驚,立刻扶起白蓮,左手撐住她軟綿綿的軀體,右手快速地點過幾個穴道,再將真氣灌注白蓮體內。
好一會兒,白蓮才虛弱地道:「不要再送內力了,反正我也是一死……」
「平哥不會讓菱兒死的。」游平雙手一拍,輸送更多的真氣給白蓮,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游平方才汗涔涔地扶著白蓮臥下,凝視著她說:「菱兒,我從來沒有欺騙你,我們還要一起過下半輩子。」
白蓮靜默不語,淚水滑下臉龐。突然間她又急著坐起身,「天神教呢?我怎麼會在這裡?」
游平扶住白蓮,緩緩道出事情原委。
「那夜我混在天神教弟子中,目睹天神教內鬥,死傷慘重,我趁著混亂殺出重圍,刺傷天門護法,就急急背你下山,爭戰結果如何,我也不知道。」
白蓮兩眼發直,愣愣坐著。
游平輕握她的手道:「反正天神峰已無可留戀了。」
白蓮又哭道:「那我爹到底是誰?誰來告訴我?」
游平緊緊地抱住白蓮。「不要再想了,這世上已經沒有答案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游平的妻子菱兒,一個擁有善良純真本性的好姑娘。」
游平的安慰稍稍化解了白蓮的迷惑。她又問道:「紅兒呢?我好像有看到她們。」
「紅兒說無親無故,也不知道去哪裡,又說她們還是小孩,不管是誰當教主,應該不會為難她們,她們決意要留在天神峰陪藍兒。」
白蓮紅著眼道:「真難為她們了,我娘當初收養她們,給我做伴,也十幾年了。」
游平又扶白蓮躺下,「休息吧!身體養好,我們好趕去南方。」
白蓮瞅著他,「你沒騙我?」
游平苦笑道:「平哥從來沒騙過菱兒,唉!我千不該萬不該拿你當人質……」
他把兩人年初一分別後的事情約略講過。
游平的深情,白蓮何嘗不知?只是當時強敵環伺,孤立無援,自然絕望傷心」。
她舉起手,輕輕撫摸著游平的絡腮鬍子道:「難怪,鬍子都長這麼長了,平哥,現在你不是騙我了?」
游平緊抓著白蓮的手,「當然不是,從今以後只有我們倆,我要去找一個隱蔽幽靜的地方,讓你好好養傷,然後我們要生兒育女,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白蓮心嚮往之,臉上浮現淡淡的微笑。
看到白蓮原本蒼白的臉蛋出現血色,游平高興地說:「菱兒,你先躺一下,我還在煎藥呢,」
游平很快地從門外轉進來,手上端著一碗藥湯,「這裡是抱櫻居,外面一片早開的櫻花很美呢!吳老爹人很好,是個讀書的隱士,以前我也曾路過這裡,現在蒙他暫時收留我們,這藥方還是他幫你熬的哩!」他一手扶起白蓮,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手則把藥湯吹了又吹,這才送到白蓮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