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雲石
游平也確實發奮苦讀,早晚鑽研,恨不得盡速找出解救白蓮的方法。
其實,那個密林夜晚,他並沒有完全昏迷,只是寒毒侵身,血液凝固,渾身動彈不得。白侖父女未曾中過寒毒,以為重傷者就是昏迷不醒,殊不知寒毒凍凝血脈,卻可刺激中毒者的知覺,使中毒者臨死前,意識反而逐漸清明。可惜數百年來,從來沒有人能身中陽脈神功,還能死裡逃生,游平算是千古第一奇跡。
就在他瀕臨死亡邊緣時,他知道白蓮曾努力地救他。
如今他感覺她溫熱的淚水猶留在他臉龐,她的傾訴猶迴盪在他耳畔。可歎白侖威脅相逼,竟令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每思及此,游平不免氣憤難當!立誓要找出解藥驅除白蓮體內的至陰寒氣,再帶她遠離江湖。
但這件事還不能告訴他父親。天神教惡名昭彰,先前白蓮與正義門間的間隙也太多,所以游平決定等菱兒脫離天神教後再說……
近來,游平只要一有空,便往正義門所轄的義記藥鋪跑,整日逗留請教!問題之稀奇古怪,連老師傅都被問得瞠目結舌。有時游平不得其解,乃回家更認真的鑽研藥書。
游嘯龍見游平大病初癒後,終日若有所思,神情落寞,還以為他是為了受傷一事耿耿於懷。
一日晚飯時,他安慰他道:「過去技不如人就算了,你現在不是在找破解秘方嗎?」
「孩兒並非技不如人,那天是孩兒疏忽,才著了萬天群的道。」游平不服氣的說。
游安道:「爹,三弟在江湖上也稱得上是高手,萬天群武藝不精,仗的只是寒毒和狡詐的詭計,孩兒聽說他們練這門功夫,都得先吸收寒毒,再使出傷人,功力越高者,寒毒越深。」
「真是可怕的功夫。平兒,你這陣子不要再出去了,天魔教的人若是知道你沒死,有損他們寒功的威名,可能會對你不利。」游嘯龍提醒。
「是,爹。」游平表面上順從,內心卻另有打算。
游安輕移話題,輕鬆的笑說:「現在也過中秋了,不如趁這段時間為三弟物色一房媳婦,趕在年底前過門。」
游平連忙拒絕,「不,我不要。」
游芸卻拍手叫好,「有三嫂了!」
游嘯龍喝道:「什麼不要?平兒,你今年都二十五了,你大哥、二哥在這年紀早就生了三、四個孩子了,你還像孤魂野鬼似地,到處遊蕩。」
游安在一旁敲邊鼓,「是啊!三弟,每逢各門派有人來訪,莫不問起我們游家三少爺。只要你一點頭,洛水派掌門千金、長安鏢局的大孫女、泰山盟主的小妹……哎呀!我一時也記不住這麼多,大家可是排隊等著送嫁妝呢!」
見游平依然皺眉不語,游嘯龍歎道:「唉!四個孩子中,我最擔心平兒。安兒穩重;和兒實在;芸兒還小不懂事,但是也有大家照顧她,而她的意中人又是我得意弟子唐琛……」
講到此,游芸一聲嬌呼,「爹,您別亂說啦!」
游嘯龍大笑,「亂說?看你整天和唐琛黏在一起,我看趕年底先將你給嫁了。」
頓時哄堂大笑,卻羞紅了游芸粉嫩的臉蛋。游平一愣,又想起了白蓮。
過了兩個月,游平已完全恢復功力,並且飽讀醫理藥書,連鎮上藥鋪的掌櫃都自歎弗如。
一日黃昏,游平來到義記藥鋪,藥鋪的王師傅正在收拾打烊,游平在櫃檯抖開一張紙,上頭密密麻麻寫了一堆藥材。
王師傅仔細看了一會兒,問道:「三少爺,這些都是驅寒解毒的熱性藥材,你要這麼多做什麼?」
游平回道:「解寒毒啊!」
「三少爺日夜研究,終於找出對付寒功的方法了!」王師傅恍然大悟。
游平道:「試試看,至少看能不能化解寒毒。至於功夫上,可能要另創破解的內功心法,我還在思考。」
王師傅一邊抓藥,一邊道:「三少爺身歷其境,福大命大,一定想得出來的。」
抓了七十種熱性藥草,外加五支人參。游平回家後將藥材放入大鍋燉熬,悶了三天三夜,再去蕪存菁,換小鍋繼續熬煮不僅把廚房弄得餘味繞樑,連每頓餐飯也沾了藥味。大家認為游平正在努力調製解藥,也不多問,倒是游芸跟前跟後的!十分好奇。
好不容易過了七日,煉成鍋底一層菁華,待冷凝結塊後,游平將其刮起,團捏成丸,只製成五顆小指甲般大的黝黑藥丸。他把鍋底余渣放進口裡咀嚼,不一會兒,通體發熱,他運轉氣息,果然熱氣周流全身,溫暖舒暢,使得游平大喜。
於是,游平又向父親提出出門的要求。
游嘯龍道:「四處訪友無妨,不要為了試試你新藥丸的功效,又莽闖天魔教。」
「孩兒不敢,死過一次,不敢再嘗寒功的滋味了。實在是這些日子悶在家裡有點慌了。」
「就知道你待不住,最近小妖女似乎銷聲匿跡,萬天群倒是囂張得很,渭水派差點被搗毀,你還是小心點。」游嘯龍提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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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平一出門,就將父命拋諸腦後,一路往天神峰而去,行得一日夜,又來到魂牽夢繫的藍石溪畔。
今天是初九,白蓮不可能會來,游平在溪畔逗留,直到夜幕低垂,他躍入水中,尋得當日捷徑,走入隱密的石縫中,換上油布包裹的乾淨勁裝,使出輕功,向上攀爬。在漆黑中走了許久,方才見到頭頂的微光。
爬出峭壁上的石洞,游平不覺佩服前人的鬼斧神工,也為白蓮母親的先祖感到悲哀。當初鑿成密道,意欲逃脫,結果出師未捷身先死,留給後人這個秘密,若非白蓮母親重新探查,恐怕他和白蓮也無緣相見了。
想到百年來,天神峰葬送無數怨靈,游平不禁欷吁。
游平上回已探知白蓮的房間所在,可惜功敗垂成。這次他熟悉形勢,避開巡夜弟子,來到白蓮房間窗下。游平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輕推窗欞,幸好窗戶並未關上,待推開一條容身的縫,他無聲無息地躍進房內,再把窗戶掩實,藉著透過窗紙的幽微星光,向白蓮床前移去。
驀然,一道森冷的寒光掩至,游平只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已被架上一柄匕首。
黑暗中傳來白蓮冰冷的聲音:「誰人擅闖禁地?」
游平欣喜若狂,顧不得鋒利的刀芒,輕喚道:「菱兒!」
白蓮一驚,匕首差點掉落地面,她慢慢收回匕首,亦是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心緒,顫聲喊道:「真是平哥?」
又如同昔日溪畔的暗夜相會,游平擁住白蓮,兩人緊緊相偎,道盡半年來的相思之苦。黑暗中,白蓮似乎又變成純真的菱兒,只是,現在的菱兒不必再隱瞞她的真實身份了。
白蓮垂著淚,「平哥,你的傷勢都好了嗎?為什麼還要冒險上山?」
游平的眼角也濕潤了,「都好了,我擔心你身上的寒毒。」
白蓮推開游平,「什麼寒毒,你知道什麼?」
游平上前拉起白蓮冰冷的手,「我那天都聽到了,你爹要你吃天陰丹練天神陰脈神功第二層……」
「那是我的宿命,與你無關。」她掙脫游平的手,「平哥,你走吧!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世上的好女子還很多……」她的語氣已經哽咽。
游平心中淒楚,上前抱住白蓮,疼惜憐愛地吻著她,一面柔聲道:「菱兒,平哥這輩子只娶菱兒一個,咱們到南方溫暖的地方隱居,永不理會江湖恩怨。」
白蓮任由游平親吻,想到身不由己,需終生修練寒功,不禁悲從中來,伏在游平胸膛上悶聲哭泣。
游平輕拍白蓮的背部予以安慰,突然,白蓮輕呼道:「好痛,我的胸口好痛。」
游平趕緊扶白蓮在床沿坐下,白蓮虛弱地道:「我動了情慾,寒毒亂竄,平哥,我求求你,快走吧!我們在一起只會讓我死得更快。」說罷便盤腿運功。
游平正要阻止,白蓮已開始運氣抑制體內的寒毒,黑暗中,猶見她臉上的慘白冰霜,游平心痛不已,靜靜地站在床頭等候。
過了半個時辰,白蓮睜開眼,看見游平仍佇立在黑暗中,她恢復冰冷的語氣道:「你還沒走?」
游平遞過一顆藥丸給她,「吃了吧!」
「這是什麼?」白蓮不解的問。
「菱兒,我上山的目的就在此,這是我鑽研三個月,特地熬煉出來的寒毒解藥。」
白蓮苦笑道:「天陰丹哪有什麼解藥?況且我的寒毒已融入體內,只能靠練功克制。」
游平仍然鼓勵的勸她,「寒熱相剋啊!你先吃看看,再以天神陰脈神功逆轉氣息。」
白蓮心底也燃起一絲希望,接過藥丸吞下。稍後,感到一股熱氣由腹內上升,她在心中倒背心法,照著神功逆練,果然熱氣走過,寒氣稍解,全身漸感舒暢,待熱氣停止周流後,手心竟微微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