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汪孟苓
「我之所以提這個建議,只是希望能讓你日子好過點,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們同病相憐,因為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他坦然地迎視她刺探的眼神。
他的誠懇教曼雲不得不為自己的多心而郝然:「其實我以前並不是那麼多心的。」
「我相信。」他寬容地一笑。
她回以一個略帶歉意的微笑:「至於工作,你剛剛的建議還有效嗎?」
「竭誠歡迎。」
「我明天開始上班。」
「我等你來。」
曼雲期待明天的重新出發,她迫不及待地想藉著忙碌的工作,趕走盤據她心田的人影,那教她又愛又恨的邵齊。
工作只能使曼雲的生活步調變得緊湊些,並不能讓她忘』了邵齊,即使累了一天,午夜夢迴時,他的身影仍舊會不時地侵擾她。
工作變成她唯一的精神寄托,雖然她的內心還是同樣的孤單、寂寞,至少她就沒有太多的時間胡思亂想。
她進旭日已半個月,方嘉宏和她成為可以互訴心事的好友。
這些日子,她的生活中只有工作和他。
除了公事上的接觸以外,他也常私下地約她,看電影、聽音樂會、逛街,就像一般普通朋友相偕出遊一樣。
方嘉宏是令人愉快的同伴,只除了在談到邵齊時會變得陰沉,那教曼雲害怕,現在他們之間建立了一個共識,那就是不要提起邵齊。
「總經理,那批有瑕疵的貨品我已經監督裝車運回去了,賠償的問題對方也已經同意了。」曼雲面對著坐在大型辦公桌後的方嘉宏。
他眼中有著明顯的讚賞:「你的辦事效率無人能及。」
「你太過獎。」
他搖頭「這是事實,邵齊不知道他自己錯過了什麼,而我,我對你有相見恨晚之感。」
他看她的眼神變得非常不一樣。
他的樣子,他的話讓曼雲不安,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去做事了。」「我嚇到你了?」
她默而不語。
「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但剛才說的是肺腑之言。」
她輕歎口氣,不得不表明態度,她又把他當兄長、當朋友,沒有半絲不該有的感情,他的表態已嚴重困擾了她即使他並非故意。
「嘉宏,我感謝你給我的幫助及友誼,但我不想將我們四個人的關係弄得更複雜。」
「邵齊不值得你這麼對他。」
「不是為了他,而是我的道德良知不允許我違背婚姻的誓約。」
「可是神聖的誓約卻對邵齊和倩萍毫無約束力,我們似乎太迂腐了點。」他嘲諷道。
她反駁:「不是我們迂腐,而是他們太放任自己的感情。」
「你知道嗎?自從遇到你以後,我愈來愈能諒解他們無法克制感情的原因了。」他眼裡有明顯的愛意。
她猛搖頭「不要這樣,不要再讓事情更複雜,可以嗎?」
他溫柔地望著她「知道嗎,你正在要求一件我做不到的事,你是個無法教人忽略的女人。」
「不要這樣!我們不能就像現在這樣,做彼此的好朋友嗎?」她祈求地看著他。
他搖頭。
「可是——可是我並不愛你啊!」實話雖然傷人,但她不得不說。「我真的樣樣都輸邵齊?」他的口氣變冷。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畢竟是他的妻子。」
他質問「所以你不准自己愛上我?」
不是的,如果她有選擇的權利,她寧願選擇去愛他,他至少不會像邵齊那樣,帶給她如此深的痛苦,但她就是愛他,她的心已不聽指揮。
他又追問「如果你在邵齊之前認識我,你有可能會愛上我嗎?」
她明白答案是否定的,但她不願意再傷他:「或許吧。」
他臉上有著對邵齊極度的嫌惡:「他真的不配得到你,跟他有感情牽扯的不僅是我妻子,他身邊的女人一個換一個從未間斷,他只把女人當玩具當可資利用的東西。」
他的話,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最疼痛的傷口。
他激動地握住她的雙肩「離開他,不要再繼續為他浪費你的青春!」
「我——」
正當曼雲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有人出聲解救了她,但當她看清來人,一顆心不覺躍至喉頭,她慌亂地掙開嘉宏箝刺她雙肩的大手。
「我打擾你們了?」邵齊站在被推開的門邊,嘲謔的外表下醞釀著滿腔的怒火。
嘉宏毫不示弱地瞪著他:「你是打擾到我們了,我們正在工作。」「你們一向都是這種工作法?」他微瞇著眼,冷冷地譏諷。
他話中的暗示教曼雲光火:「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和你一樣。我不是你,我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我們婚姻的行為。」
「或許你不會,但顯然有人想試圖改變。」他直視著方嘉宏。
他冷冷地迎視他「你出去,我不會在這裡忍受你的誣蔑。」
他點頭:「我也不想留在這,我只是來帶我妻子離開。」
曼雲抗拒「我哪裡也不跟你去,我現在正在工作中。」
他的聲音很冷靜,但其中有股不容人違抗的強硬:「如果你不想鬧笑話就跟我走。」
他們相對峙了半晌,曼雲認輸了。
她轉向嘉宏「抱歉,我下午必須請假。」隨即離開辦公室。
一路上,他們兩上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一進門,曼雲積壓在胸中的怒火全爆發了。
憤怒使她變得尖苛「你卑鄙的威脅又一次得逞了,你霸道習慣了是不是?只准你自己和宋倩萍糾纏不清,卻不准我跟嘉宏接近!」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為什麼?為什麼接近嘉宏?不只工作上,我知道你們私交也不錯,為了報復我?」
她氣極:」你不值得我那麼做!我只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像個怨婦般死守著這個空屋子,我需要變化,我需要工作,更需要朋友!」
他斬釘截鐵地命令:「你和誰都可以做朋友,但是嘉宏例外。」「你憑什麼限制我,想想你自己的所作所為!」她凌厲地反擊:「你以為每一個人都跟你一樣無恥,嘉宏是個正人君子。」
「他以前是,現在就相當讓人存疑。」他的口氣沒有一絲嘲諷,有的只是就事論事的評論,及一絲難以覺察的無奈及悲哀。
「為什麼?」她真想看穿他的內心思路「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情如手足的兄弟?」
「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他理直氣壯地迎視她。
看來他是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的,她疲累地搖頭「你走吧,我想要安靜。」
「答應我別再去旭日上班,更別接近嘉宏。」他要求。
「不可能,我要這份工作,我也要交嘉宏這個朋友。」她固執地拒絕。
他們相對峙著,他緩緩地說「我這麼要求你並無私心,我只是不想你受傷害,不想你被捲進這場理不清的糾葛裡。」
「你會在乎我?」她悲哀地擠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我在乎。」他的表情相當認真。
不!
她不相信他,因為她的心早已被他重重地傷害了,她早已被捲進這感情的漩渦,恐怕再沒有脫身的一天。
「我想休息了。」她說這話,暗示著她不想和他繼續爭執下去,也暗示著她渴望他離開。
他相當識相,轉身走向大門「我知道你懂得我話中的意思,聰明如你,會想通的。」
他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她想不通的,因為她什麼也不想去想,她沮喪、悲哀、空虛、絕望——
她想大哭一場,或許會讓她覺得好過些,但她卻流不出眼淚,這就是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嗎?
電鈴聲打擾了她,會是邵齊去而復返?
她不確定自己現在是否想見他,她遲疑地開門,是嘉玲,她鬆了一口氣卻又有一絲失落感。
「進來坐。」她現在不想與人應對,但基於禮貌她不容許自己怠慢客人,尤其是她一向喜歡的嘉玲。
嘉玲中規中矩地隨著她落座沙發,今天的地少了往昔的活力和熱情。
「你表哥剛走,你在樓下沒遇到他?」她替她倒了杯水。
「我就是看著他走,才進來的,我一直在門口猶豫是否該進來,最後還是來了。」她看曼雲的眼裡有著一絲歉然。
「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你憋不住話的。」她的語氣仍然平靜,但她心裡已有數。
「是我告訴表哥你在旭日上班,是我告訴他你最近和哥哥走得很近。」她招認。
她的聲音裡沒有怒意,只有無奈和失望:「連你也不相信我和嘉宏,你一點也不氣邵齊帶給你哥哥的傷害?」
「邵齊沒有傷害嘉宏。」她宣稱。
「你應該比我還清楚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紛爭,為什麼這麼說?」曼雲不相信地看著她。
「這是事實啊!」嘉玲急急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對這件事知道多少,表哥難道沒有跟你解釋?」
「我寧願相信我自己親眼見到的。」她喃喃地說。
嘉玲氣極地翻翻白眼「我早該知道表哥一向最不喜歡低聲下氣地向人解釋,而你,恕我直言,你的固執會毀了你們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