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汪孟苓
「我要告訴那個被你利用的可憐女人,你根本不愛她,她只是你用來報復我的工具!」「你不值得我為你大費周章。」他充滿輕視的眼神蹬著她;「至於我愛不愛我老婆,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管不著。」
她猛搖頭「別想要我相信你愛她,自我以後,你身邊雖然女人不斷,但從來沒有一個能維持一個禮拜以上的。」
她又換回輕柔的懇請語氣「我知道你還愛我,忘不了我,讓我們重新給彼此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毫不動容地搖頭「太晚了。」
「不晚,把她叫出來,讓我跟她把話說清楚,教她還你自由。」
她說著又想往房間走,邵齊又一把扣住她,惱怒地斥道:「別去招惹她,你以為她是聾子?經過你這番大吵大鬧她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沒錯,曼雲一字不漏地將他們的爭吵聽進耳裡,她走出浴室面無表情地面對他們。
此刻她的內心波濤洶湧,但她不准自己在他們面前表露出來。
邵齊的舊情人長得相當漂亮,時髦的短髮,昂貴的套裝強調出她修長高挑的身段,臉上塗著完美的化妝品,即使她哭得滿臉淚痕卻依然美麗。
「曼雲。」他喚她,眼中有著請求及安撫。
但她視而不見,她不想聽解釋,什麼都不想聽。
宋倩萍也不給邵齊開口的機會,搶著道:「我是邵齊的最愛,我們——」
「住嘴!」她突然大喝一聲,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音量,她的喉嚨刺痛。
她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我不想聽你們之間任何一件事,請你們私下解決。」
「你要——」
「夠了!」邵齊強拖著還想開口的宋倩萍一起離開了屋子。
邵齊用力甩上的木門似乎將整間屋子撼動了,而她的心同時被震得粉碎。
淚水如決堤般地再也忍不住了。
他們已殘忍地將她由歡樂殿堂,推向痛苦的無底深淵,她懷疑自己還會有翻身的一天。
天啊!
她前世到底做錯了什麼?這輩子,老天爺要如此殘酷地折磨她!
她原以為她終將要擺脫掉夢凡帶給她的感情創傷。她原以為終於找到了歸依之所,誰知道——誰知道上天又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新婚之夜丈夫的舊情人竟然大刺刺地找上門來,要她還他自由,天下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還有比她更可悲的人嗎?
她注定該孤獨、悲哀地過一輩子嗎?
這些日子來,他對她的溫柔、體貼全是虛偽的假象,只為了達到他卑鄙的目的。
她只是他掌握下的一隻棋子,被利用來應付他玩膩而急著擺脫的女人。
這才是他求婚的真正動機。
以後,她還要面對多少次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她還得面對多少個渴望挽回他的心,而變得歇斯底里的女人。
她不要!
她知道自己無法再忍受!
她恨邵齊,他帶給她的傷害比夢凡更甚。
夢凡不愛她卻不曾欺騙她,而他呢?他根本是老謀深算的佈局以利用她。
她恨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愚昧、無知、天真、妄想——
她明知道他並不愛她,她憑什麼相信他是真的想安定下來,他憑什麼認為他真的肯為這婚姻投入心血。她為什麼愚蠢地讓自己陷入這種難堪的處境!
更重要的是,誰又能保證他今後不會再在外面拈花惹草,大談他的愛情遊戲,而當有女人想進一步地對他有所需求,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搬出她作後盾予以拒絕,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盤。
她淚眼模糊地看著她方才珍惜的不得了,稱之為「家」的地方,淚水流得更凶。
新粉刷的牆壁,盛開的紅玫瑰、滿室的花香,都不再能引起她的感動,她只覺得冰冷、麻木,它們都只是美麗的偽裝。
這裡不再是個家了,它只是一個囚禁她的地方,即使再怎麼舒適、漂亮,它仍然只是一個牢籠。
他不值得她為他哭,但淚水仍不聽使喚地灼痛她的眼睛。
他不值得她為他傷心,但她仍然心痛地令她幾乎窒息。
不!
她絕不會就此認命,他別想以為給了她安定的生活就想換得她的「合作」,他別想要她做個耳不聰、目不明的睜眼瞎子。
她要離開。
她抽取桌几上的面紙仔細地將她臉上的淚痕拭盡,她要保有她僅剩的自尊,她不會讓他知道他傷她傷得有多麼地深。
她走進臥室,看見床頭櫃上貼著的大紅喜字,曼雲強忍著想一把將它撕下來的衝動,拿起擱置在衣櫃上的空皮箱開始收拾行李,然後她聽見客廳木門被打開的聲音。
她沒有緩下手邊的工作,反而加快速度將她的衣服一股腦地塞進皮箱,武裝好自已以面對他。
「你在幹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疲累。
她頭也不回,冷聲道:「你看到了。」
他碰觸她的肩膀「聽我說——」
她甩開他,退離他一步,冷冷地看著他:「你還想要我聽你那些昧著良心的虛偽話?」
「相信我,事情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他毫不心虛地回視她。
她搖頭「我相信我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任你再怎麼假裝,我也不會再上當。」
她抓起皮箱就要往外走。
他拉住她,眼睛危險地瞇起,聲音僵硬:「你這是做什麼!」
「你看到了,我要離開。」
「你哪裡也不准去。」他搶下她的皮箱隨手往床上一摜。
她深吸口氣,一再強迫自己冷靜「我不要這種欺騙的婚姻,離婚的事我會請律師跟你聯絡。」
「我一旦結婚就沒有離婚的打算,也就是說,你一輩於都休想離開我。」他的眼神、口氣堅定。
她忍不住諷刺道:「當然,你好不容易騙到了我這個可憐的笨女人,怎麼肯輕易放棄。」
他似乎也被激怒了「你口口聲聲說我欺騙你,我到底騙了你什麼?」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你又何必再否認,我只是你娶來對付你在外邊那一大堆女人的擋箭牌。」她忿怒地指控道。
「別傻得聽信宋倩萍無中生有的謠言。」
她出言反駁「我相信我自己親眼所見。」
「你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面,我和她的事三年前就結束了。」
「三年前?三年前一直拖到現在?你們根本就是餘情未了,藕斷絲連,你又何必娶我!」
他專注地凝視她「你不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嗎?無論我跟她之間有過什麼,那都是在你之前發生的事,你似乎沒道理要我為它道歉,何況——」
他略微沉吟,接著道:「何況我們都清楚,你並不愛我,你這麼生氣會是在吃醋嗎?」
曼雲怔了一下,她心中有個小小聲音也同樣在問她這個問題。
她是在吃醋?
她在嫉妒邵齊曾經有過的女人?
不!不可能!
她駁斥心中的聲音,她只是在生氣,生氣她被人利用,而且她絕對有生氣的權利。
她開口申辯「我們的婚姻確實不是因愛而結合,但你有沒有從我的立場想過,新婚之日丈夫的舊情人找上門來大吵大鬧,我心中作何感想,難道我應該毫無異議地接受,誰又知道以後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我為這點道歉,而且保證盡量不再讓宋倩萍打擾你,更不會再有別的女人上門牽扯不清。」他低頭。
不,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她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她曾天真地以為只要他們共同把握住現在即可,但她發現,她根本做不到。
她在乎他的過去,在乎曾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事情及女人。
她無法就這麼忘掉這件事,她忍不住去猜想他們曾分享的甜蜜過程,她就是甩不開憤怒、不悅的情緒。
不是嫉妒,絕對不是,她是氣他利用她,曼雲一再地企圖說服自己。
她必須離開,在她更陷進去之前離開。
她搖頭:「很遺憾我們的婚姻維持不到一天,我還是決定走。」
他臉上有著純然的憤怒:「我說過絕不考慮離婚,你如果走出大門,明天報上一定會出現關於你的警告逃妻新聞。」
她瞪著他:「你在威脅我?」
他大方地承認「沒錯,而且我的威脅絕對會付之實現,你想讓認識你的人看笑話?讓關心你的芳姨,甚至賀夢凡擔心?」
他死死地抓住她的弱點,邵齊就是這麼強硬,這麼慣於主宰一切。
他再進一步威脅「而且我保證,無論你走到哪裡,我都能毫無差錯地掌握你的行蹤。」
她往床上一坐,譏諷地一笑「你贏了。」
他看著她,緩和了口氣:「曼雲,自從我們決定結婚以來,一直處得非常好,忘掉剛剛不愉快的小插曲,我們從頭再來?」
不愉快的小插曲?
他說得可真是輕鬆,他所謂的小插曲已經毀掉了她對他的信任,她不准自己再對他有任何的希冀,以免將來惹得自己失望、傷心。
她會留下來,但她會嚴守她的心。
她強迫自己冷漠地說「我走不了只好留下來,你也不必再強迫自己討好我,說一些動聽的好聽話,你在外面的行為我可以不管,但我不要再面對今天這種場面,給我安靜的生活就可以了。」